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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个晚上,陆思琪都闷闷的,草草用了晚饭,整理了一下账目后,便出门去了绿玉轩。%
她是绿玉轩的常客了,只是这阵子当家后忙了起来,这才走动得少了些,当然,最主要得原因还是因为宋大奶奶带着三姨娘来闹出的丢脸事儿。
自己的主子险些就被人诬赖了,绿玉轩的人自然会不待见她,但碍着她在家里头的身份,也没人敢当着面儿给她难堪,顶多是问一句,答一句,不像以前,门上的婆子见了她过来,老远的就打招呼了,如今只是规规矩矩地行礼打招呼。
陆思琪是个敏感的人,自然知道绿玉轩的人不待见自己,也就不常过来了,如今遇上事儿,宋大奶奶帮不上忙,老祖宗又未必能帮得上忙,只好腆着脸上绿玉轩来。
老祖宗治家有一套,但在夫妻相处之道上却一败涂地,年轻时曾因为一桩小事和夫君翻脸,直到曾祖临死前,两人也没能和解,且赵荣昭又是老祖宗最疼爱的曾孙子,老祖宗未必就肯站在陆思琪那边。
相较起来,陆思琪更愿意去找方霏。
可惜此番她运气不怎么好,方霏去了老祖宗那边,陪着老祖宗说话去了,陆思琪也不想回去,便在绿玉轩等着,熟料这一等,就等到了二更。
夜里陡然下起了绵绵细雨,方霏撑着伞回来,刚一回到厢房,屋里的丫鬟便上前从周妈妈手里接过雨伞,道:“太夫人,你可算回来了,大少奶奶都等了您半天了。”
周妈妈伸着脖子往东次间里瞄了一眼,却没见到有人。便问道:“大少奶奶人呢?在哪里?”
那丫鬟冲着西次间抬了抬下巴,道:“跟那屋呢。”
周妈妈探头探脑地往黑漆漆的西次间瞅了一眼,道:“你们这群小蹄子,怎么都不点灯的?大少奶奶真在那屋?可别拿妈妈我开心,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哎呀妈妈,真没骗你,大少奶奶不让我们点灯。”那丫鬟小声地说道。屋里头这群丫鬟。都是周妈妈亲自挑选的,都没什么心思,平日里虽爱和周妈妈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但大事儿上从不敢懈怠。
方霏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径自往着西次间去了,屋里只有外面正堂里照进来的微弱的烛光。看不清屋里的摆设,但方霏在此住了大半年。对这屋里的一桌一椅再熟悉不过,即便是闭着眼,凭借着脑海里的记忆,她也能准确地绕过屋中的障碍物。进入内书房。
周妈妈忙去端了个烛台进来,方霏站在门口,烛光下。只见靠窗的那一面摆放着的木塌上,陆思琪正趴在上面。像是睡着了。
方霏上前去看了看,回身轻声吩咐周妈妈:“去屋里拿两张被子出来。”
周妈妈点点头,放下烛台,往东次间找被子去了。
方霏招招手,把屋中的丫鬟喊了过来,问道:“怎么就她一个人,她的贴身丫鬟和婆子呢?”
那丫鬟摇摇头,道:“夫人你前脚刚走,大少奶奶就过来了,见你不会来,便把自己的丫鬟婆子打发回去了,自己个儿跟这儿等着,既不让人伺候,也不让奴婢们点灯,真不是奴婢偷懒。”
“行了行了,知道了,去把烛台端过来,给妈妈我照照亮。”周妈妈抱着两张被子过来,将那丫鬟打发去拿了烛台过来。
窗下的木塌本就不是睡人的地方,上面只铺了一层锦缎,上面放着一张小方桌,怪咯人的,周妈妈抱着被子过去,放了一张在陆思琪身下的木塌上,再拿起另一张想批到她身上去。
熟料才刚一碰到她肩膀,陆思琪便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撑着身子站起来,迷迷糊糊地问道:“太夫人,周妈妈,你们怎么过来了?”
方霏和周妈妈互相对视了一眼,谁也没说话,倒是周妈妈身旁举着烛台的小丫鬟点醒道:“大少奶奶,这儿是我们太夫人的绿玉轩,你晚上过来给太夫人请安,我们夫人人没在,你便跟这儿睡着了……”
陆思琪一听,顿时有些尴尬,打量了一遍四周,更觉得丢了脸,羞愧地低着头,道:“哦,我都睡忘了,瞧我这记性……真是不好意思,太夫人请不要见怪。”
“没事儿没事儿。”周妈妈笑道,“大少奶奶,你呀可能是这阵子忙坏了,没事儿的,大少奶你别放在心上了。”
方霏见她精神头儿有些不好,便笑了笑,上前安慰道:“往后过来若我不在,你就别等着了,请安天天都能来,也不差这一天。”
方霏性子冷冷的,平日里和她说话,总是理性的一面居多,鲜少回去安慰人,陆思琪有些感动,鼻子酸酸的,吸了吸鼻子,低头失笑道:“太夫人,你待我真好……”
说话的声音低低的,如泣如诉,像是有着千般委屈,万般无奈,却又不得不强颜欢笑着待人。
方霏闲闲地睃了她一眼,便知道她是有心事儿,否则也不会过来找自己,更不会等到这么晚。
窗外是沙沙春雨雨声,屋里的窗户没关严,木塌上已经飘进来一些雨滴,方霏暗自叹了一声,难得温和地道:“外头下雨了,进来说说话吧,我让周妈去喊你院子里的人过来接你。”
陆思琪抿抿唇,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闷闷的跟在方霏后头,一前一后进了西次间相邻的内书房中。
下了雨,夜里有些冷,周妈妈进来点上灯,小丫鬟端了个火盆子进来,又往方霏和陆思琪手里一人塞了一个汤婆子过去,收拾妥当了后,便将屋中的人都打发走了,把书房留给方霏和陆思琪。
丫鬟婆子一走,整个书房就静了下来。落针有声,陆思琪眼神有些空洞,垂眸盯着自己手上的汤婆子发怔,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方霏坐不惯硬木椅子,绿玉轩所有的椅子凳子上,基本都绷了一层棉垫子,书案后的椅子里也不列外。冬季刚过。才刚开春,椅子里铺着的虎皮褥子还没来得及清洗了收起来,方霏整个人都窝在椅子里。把玩着放在怀里的汤婆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中的灯芯‘啪’的一声爆开,陆思琪像是受了惊吓,猛地抬起头来。手中抱着的汤婆子一下就掉到了地上。
方霏淡淡地瞟了一眼,陆思琪有些尴尬。忙起身捡起汤婆子,轻声道:“思琪失礼了,太夫人恕罪。”
“你不是个容易走神出错的人,最近到底怎么了?既然都过来了。那就不妨说说吧。”
方霏半垂着眸,语气淡淡的,却让陆思琪觉得心窝子里暖暖的。一瞬间,心里头的委屈汹涌而上。再也抑制不住,却又不想当着方霏的面哭出来,只好咬着唇,耸动着肩头不断抽泣着,想将心里头忍耐多时的委屈哭出来。
“想哭就哭一会儿吧,把委屈都哭出来,哭完了,咱们再好好说话。”方霏既不劝她,也不安慰她,只想让她静静的哭上一会儿。
她心里心里头压了太多的事儿,性子又倔强,同辈的兄弟里又只没有人成亲,没有妯娌能倾诉,只能将所有的事儿都往心里藏,时间长了,压得自己差点差点就要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寻找一个发泄的突破口,让她一次哭个够也好。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陆思琪像是哭够了,才拿出手帕擦干了泪,起身到了书案前,对方霏道:“太夫人,我一直以为她是个品行端正的人,却没想到,如今竟会变成这样子,在背后使这些下作的手段。”
家里头的大事儿小事儿,没一件能瞒得过老祖宗的,她一天做了什么事儿,前脚刚做完,后脚老祖宗那里便能知道,方霏刚从老祖宗那里过来,见了自己也不去问发生了什么事,想必是已经从老祖宗那里得知了下午发生的事儿,她也就没必要再去揭一遍自己的伤疤。
陆尚书此生只娶了一位妻子,也就是陆思琪的母亲,身边连一个侍妾也没有,自从她过世后,陆尚书也没续弦,陆家后院一直是空着的人,没有女人间的勾心斗角,在这种环境里长大的陆思琪根本没见识过女人争宠的手段,一时间很难接受,也实属正常。
“你也别委屈了,她既然这么闲,那从明儿个起,就让她帮你打下手。”方霏听完,简短了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陆思琪却有些愣了,柳子瑾只是个妾,当家可是正经主母的事儿,她有什么资格去插手家里头的事儿?这要是让半辈子也没当过家的宋大奶奶知道了,还不得气得背过气儿去?
“太夫人,这怕是不合规矩吧。”陆思琪不解地道。
方霏抿唇一笑,但非所问地道:“她就是太闲了,才有空耍花花肠子,你给她找点事儿做,她也就消停了。”
陆思琪皱着眉头,细细琢磨着方霏的话。
“下个月,家里头的晚辈会进京参加科举,你是京城里的人,老祖宗打算让你和荣昭先进京城里去准备一下,等其他人到了,也好有个落脚的地方。”
这便是老祖宗晚上叫方霏过去商议的事儿,眼看着自己的曾孙媳妇受委屈,老祖宗也忍不住出手了,主要恐怕还是因为柳子瑾出身的缘故,老祖宗虽然希望家里头的子孙开枝散叶,但绝不会容忍妾室生下大房的嫡长子。
陆思琪听完,眉头瞬间舒展开来,和赵荣昭单独出行,没有柳子瑾,她相信这趟旅程会很愉快,但现在的前提是,她该怎么和赵荣昭冰释,但这些事又不适合问方霏,否则就显得她太无能,只好自己去想办法。
还没说上几句话,陆思琪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便过来接她来了。
陆思琪知道了家里头的打算,心里头顿时安慰了许多,当即起身谢了方霏,带着自己的丫鬟婆子了,回去琢磨着该怎么和赵荣昭冰释前嫌。
方霏这阵子得了空,一直在暗地里忙着打理往后离开赵家后的事儿,眼看着春天就过去了一大半,上一世的这个时候,赵家镇即将迎来一场巨大的变故,她最近一直在琢磨着怎么应对,又不敢跟方耿直说,只能以各种理由去让他办事。
幸好方耿是个不会多问的人,只要是方霏吩咐的事儿,只要不是大奸大恶的事儿,他都不会多问什么,统统照吩咐办了,让他找的人也找了。
山上的草药收得差不多,也制成成药了,现在只等着变故到来。
“太夫人,夜深了,你也快去洗漱了去歇下吧。”周妈妈见她一直在书房中发呆,便进来催促了一遍。
方霏点点头,起身往浴房里去了,洗漱完毕后便去歇息了,打算抽空再去找方耿一趟,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仔细一想,才回想起已经有好一阵子没见过方洛了。
上一次见他,还是在赵荣昭成亲的时候,打从那后便没在见过,方霏找方耿打听过一次,方耿说是去外县办事儿,方霏也就不好多问,省得方耿又会举荐方洛一番,她如今还身在赵家,什么时候能离开也还是个未知,实在不想去考虑过多。
话又说回来,每次方洛一不在镇上,陈誉似乎也会消失上一阵子,过不久又会回来……躺在床上的方霏猛然睁眼,总觉得自己抓住了些什么,但却又理不出个头绪来,脑子里就跟断片了似的,似懂又非懂的状态。
陈誉来来回回的往赵家镇跑,绝不是因为自己这个微不足道的人,这镇上绝对有什么能吸引到他的东西,或者是人,方霏想了又想,越发的觉得方洛的来历可疑,且正好每次陈誉来到镇上的时候,方洛就会碰巧的去外县。
但方洛脑子受了伤,忘记了自己的过往,即便他真和陈誉有过节,但一个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的人,怎么可能还会记得自己的仇人?可若他不记得,又怎么会每次都碰巧的避开陈誉?
方霏越想越觉得可疑,打定主意,下次见到方洛时,定要问上一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