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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凝视着窗外发了一会呆,脑海里像放电影版剪辑着那些年少时的过往,他真的是我的父亲吗?
直到吴妈站在了我的身后,轻轻地将东西放到桌子上,我才微微地缓了缓神。
“他临走前留了这个。”吴妈将便签递给我。
上面是苍劲有力的楷体,林致远写得一手好字,当我还是孩童的时候,我便了解。
记忆中每到逢年过节,十里八村的亲朋好友都会特意邀请他去写对联。
……
欢好:
我的女儿,见字如面,爸爸已决定离开东城,回到唐山老家,算是安息养老。
爸爸的一生对你充满愧疚,很希望在临行前见你一面,得到你的原谅,爸爸便也心安了,没想到却听闻你刚出门,老天爷都认为,我不配得到你的谅解。
欢好,许昌阳是个好孩子,爸爸相信他会好好待你和希希,爸爸此生无憾。
山长水远,望安好。
父字。
我颤抖地拿着字条,全身如被电流般集中,懵了,原来,他真的决定要离开了。
在身败名裂和一无所有的情况下……
目光落在桌上的文件,牛皮纸的包装显得鼓鼓当当,我拆开后,又是一阵莫名慌乱。
房产证,存折,林氏集团唯一剩下的旅游公司营业执照,公司公章,财务公章,以及几张我小时候泛黄的照片。
这些我从未见过的证件上,署名全都是林欢好。
这是他最后赠予我的惭愧与补偿吗?
可是,这又能代表什么?
鼻子顿时酸酸的,眼角似乎有泪珠无声滑落的痕迹。
他现在给我这些东西,做何用?我需要的是钱吗?钱能买来一切吗?
这些东西明晃晃地刺激着我的头皮,他回了唐山老家,把东城的一切都留给了我,那他回到唐山该如何生活?
汪莲会不计前嫌地照顾他吗?
也许是我想多了。
收拾好这些东西,情绪也一并收回,如果所有的创伤都能拿物质来弥补,那些创伤所带来的阴影该如何消弭?
我长长的舒了口气。
或许,我应该对林致远说点什么,可是脑海里仍是一片空白,经历了这么多,发觉生命就是一场消耗。
一场漫长的消耗,一场感情、金钱、时间的消耗,一场彻头彻尾的消耗。
一眨眼,我已经三十三岁。
希希奶奶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希希在医院里算是陪她最后一程,只不过,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周围的人在不断地离去,来来往往,了无痕迹。
今日是周五,是许昌阳来岭市看我的日子,不出意外的话,晚点他就会到达。
既然林致远选择离开了东城,想必我和他的关系也能得到相应的缓和,是该好好谈谈了。
我摸了摸小腹,已经有微微隆起的迹象,我和他的孩子在一天天的长大,难道他想让我一直待在岭市吗?
坦白讲,我想回家,回到东城。
那儿才是我熟悉的地方。
温度骤降,星星趁着深蓝色的夜幕早早地出来,临山公路旁的路灯按时亮起,远处山间被薄雾笼罩着。
引擎熄火的声响静止在门外,我知道,是许昌阳到了。
“许先生,吃饭了吗?”吴妈迎上前去。
“还没,欢好呢?”许昌阳勾了勾嘴角,看上去心情好像不错。
“她今天下午有点不舒服,这会正在沙发上躺着。”
许昌阳没再说话,蹙眉快步来到我身边,先用手背试了试我额头的温度,又仔细地端详一番,发现我除了恹恹的,没有什么其他异常。
他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哪里不舒服?”他捋了捋我的发丝,轻声地问,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
我别过脸去摇了摇头。
“胃口不好吗,饭吃了吗?”许昌阳接过吴妈递来的毯子盖在我身上。
我再次摇了摇头。
沉吟片刻,我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袖钉,明澄色的钻石亮泽在灯光的照射下,只是独家定制的袖钉,价值不菲,碎钻的光芒灿烂夺目,甚是扎眼。
可是,我却厌恶无比,仿佛多看一眼就要吐出来。
这枚袖钉正是在视频上出现的,上周五深夜的陌生号码,而那天刚好是沈若曦的生日派对。
我面无表情地将袖钉放在他的手心。
许昌阳一脸的愕然,不明白我的意思。
虽然我不确定视频中的女人是不是沈若曦,但是,那个男人一定是许昌阳,而他连夜开车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满身的酒气,恰巧和信息发送的时间相吻合,仔细地分辨,其实连外套都是一模一样的。
事实摆在面前,想不承认都不行。
他在上周五的那天晚上,去了某个酒吧,并且和女人接吻,那个女人似乎很喜欢他,恨不得把身子贴在他胸前,许昌阳并没有推辞,反而很享受。
说不定他们早就开过房了!
一旦联想到那种画面,顿觉得太阳穴处涨得生疼。
讽刺,赤,裸裸的讽刺。
他与沈若曦在公共场合出双入对,已经在无形中刺激到了我的底线,可我忍了。
但是确认视频的那一刻,眸底深处再次涌来深深的涩痛,却被我硬生生地压回眸底,固得牢牢的。
“你到底怎么了?”看得出来,许昌阳有些不愉快。
我从容地将手机拿给他,眼神示意他自己看吧,才过去一个星期的时间,想必他还没有忘掉。
不到半分钟,他缓缓地放下手机,眼眸如冰层一般没有任何涟漪,极其淡定。
“不解释吗?”我冷冷地开口道。
“这确实是我。”许昌阳沉声道,并不否认。
“那个女人是谁?”我压低了语调。
“我不认识,那晚我喝多了无意识。”许昌阳的神情淡淡的,好像在表达这压根不算个事情。
不认识?
真是轻描淡写的不认识。
如果这也是理由,那也太牵强了,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无意识你还能开车来岭市吗?”
“无意识你还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来我这吗?”
“无意识你还能……”
“欢好,我最近太烦了,你明白我顶着多大的压力,才能来见你吗?”许昌阳目光阴沉愠怒地看着我,眼底迸发出的压抑几乎吞没了我。
他直接打断了我的话。
顶着压力?
谁给他的压力,许姑姑吗?
呵呵。
接下来,是很长时间的沉默,空气仿佛都要被凝滞。
我不想和他吵架,也没有力气与他吵,然而,心头的憋屈驱使着我爆发。
“你以为我没有压力吗!”我一把掀掉身上的毯子,声音几乎是低吼出来的。
从刚开始怀孕到现在,我过了几天安稳的日子?
先是许姑姑的突然来访,二话没说,直接开口用钱来侮辱我,试图让我打掉这个孩子,言辞之中尽是轻藐,试问,有哪个女人能接受这般脏水般的言语。
接着又是林致远报复盛昌集团,这明明与我无关,许家以及盛昌的高层,却因此对我存有的种种偏见,才隔了几天,沈若曦提前回国,她在东城,我在岭市,越是在不稳定的时候,我越需要他的安慰,越需要他的肯定。
如不是亲眼证实,叫我如何相信,许昌阳会和陌生女人在糜烂的酒吧贴面拥吻?
委屈像放了闸的水,停都停不下来。
女人啊,都是矛盾体。
如果许昌阳能一口否定,或者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或者我心里能好受一点,他连骗骗我哄哄我都做不到吗?直截了当的承认是故意让我难堪吗?
我不是小女孩,对于男人的应酬和场面上的逢场作戏,我都能理解。
只是,我不明白他受了什么刺激要跑去酒吧那样的地方,而且对陌生女人的投怀送抱,来者不拒?
原因,到底是什么原因!
然而,我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陌生号码的主人是谁,他为什么要在半夜给我发信息。
“你现在怀有身孕,我们都先冷静冷静。”许昌阳眉头深锁,替我重新盖好毯子。
冷静,我该作何冷静。
“为什么自从我搬来岭市,一切都变了?”我低眸,苦笑一声,是他变了,还是我变了。
“欢好,你要相信我,我心里除了你没有别人,也容不下别人。”
“如果你有所担忧,我们就领证吧。”许昌阳沉吟一瞬,郑重其事地说道。
领证,我愣住了,是为了说明什么吗?
“为什么是领证,而不是婚礼?”迎上他的眸子,我淡淡地问。
许昌阳:“……”
沉默是在掩饰什么?
他顾忌许家的感受,不敢举行婚礼吗?担心许家一口咬定我是拿孩子来要挟他吗?
那他就错了,大错特错。
“吴妈,准备吃饭吧。”我起身向厨房走去,转身之际,心口在滴血,是我太天真了,以为许昌阳会排除万难保护我,照顾我,如今,却是在我怀孕的时候,犹豫闪躲。
“欢好,你给我些时间。”许昌阳眼神深邃,眸中的坚定只有象征性的一下下,转瞬即逝。
心不由地一点点地变冷,这个双胞胎来得不是时候,已经三个月了,我还能不要吗?
他们在我的肚子里,长出了小手小脚。
可怕在念头在脑海中生根发芽,我连忙冲进浴室用冷水拍了拍脸,我怎么会这般不负责任的想法?
这是我的孩子,我怎么可能狠心地不要。
泪水混着冷水在脸颊乱做一团,这个念头只允许一次。
我本想和许昌阳好好的沟通,可是,当我们面对面的时候,却将彼此推得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