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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一定要救我啊!我不想死啊!”林汪旺凄惨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我的心像是被巨物被深深地撞击着,病房内肆意的冷气几乎令气氛结霜。
我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沉沉浮浮间,林致远干枯的大手拉走了林汪旺,而林汪旺不死心地瞪着脚下,费力地大喊:“姐姐!救我!救我!”
他神情绝望,看着我的模样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是炙热的,让我难以消瘦的期望。
怎么会是这个样子,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林汪旺缓缓地抱住了脑袋,蜷缩在床脚放声大哭。
救他,我怎么救他?
谁又能来救救我?救救我那已逝的妈妈?
这样的场景之下,我不由地想起妈妈长达数十年躺在病床上,被所有人抛弃的日子,鼻子一酸,差点掉下眼泪。
“你给我滚!”汪莲突然大吼了一声,冲上前紧紧地抱住林汪旺,脸上写满了对儿子的心疼。
她脖子上的青筋愤怒地暴起,看上去无比扭曲。
“你为什么要让她来!”汪莲将矛头指向林致远,恶狠狠的眼神似乎要吞人。
“姐姐,救救我,救救我……”
“欢好,爸爸对不起你……”
“救我!姐姐,救我啊……”
“都给我滚!”
“……”
病房里林汪旺的呼救声、汪莲的怒骂声,以及林致远的道歉声如一根根毒针扎入我的脑袋中。
可怕的剧毒侵蚀着我的神经,恍惚间,眼中的世界变得模糊不清,耳旁的声音忽远忽近,难受地想吐。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病房的,午后干燥的秋风抚在脸上,钻入我的身体里,才让我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些。
我回头看向身后住院部的大楼,耳边依稀响起那些令人绝望的哭喊与对白。
我到底该怎么做?
我又能做什么?
在人来人往,形色匆匆的医院,冰凉彻骨的地砖传来或急或缓的脚步声。
我独自穿过一截又一截昏暗的走廊,此刻明明是白天,落入我眸中的世界却如此灰暗。
唯有借着那些惨白的灯光,我才依稀能看到脚下的路。
耳畔时不时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声,夹杂着谩骂和哭嚎,惊得我的脚步一顿又一顿,生怕下一刻就会有人冲到我面前,把我拉进去,要用我的命去换别人的命。
医院是一个多么冷漠无情的地方,所有的丑陋和肮脏,都只不过是给所谓的希望与美好点缀的花边而已。
跌跌撞撞中,我寻了一个无人的角落,一直默默的坐到了天黑。
直到,一双大手紧扣住我的肩头,我才回过神来。
“欢好。”许昌阳的声音柔柔的。
我抬头,撞上他温和的眼神,不禁苦笑了一声。
静坐片刻,我说出挣扎了整个下午的想法:“许昌阳,如果我去帮林汪旺,是不是就是脑子有病了?”
“你说什么!”许昌阳,镇静平缓的表情有了明显的裂痕,“你有救他的打算?”
他的面容上写完了不认同。
见状,我张了张嘴,“难道,就看着他这样下去吗?”
“我不同意!”许昌阳别过脸去,语气非常坚决:“你忘了?当初是你提醒我当心林致远,可事到如今,你怎么自己……”
“是,我是说过这样的话,但是,人是会变的。”我悄然地打断他的话,伸腿踢了踢脚下飞落的枯叶。
许昌阳停顿了几秒,似乎明白了我心里的想法。
他把我勾到他怀里,却是叹息一声,“这个事情,我会想办法,至于你说你去救,想都别想!”
“……”
我靠在他怀里,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一时之间,竟有种泪流的冲动。
你要去救?想都别想!
许昌阳……
你真好。
可是……
我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今天在病房内发生的一幕,我并不想提。
可是,林汪旺那句哀嚎的“姐姐!救我!”却像跟针深深地扎进我的心里。
如果我与他的肾源匹配成功,他就有生还的希望。
妈妈已经是这场家庭悲剧的牺牲者,上一辈的事情,不要再牵扯进其他无辜的人了。
在生死面前,很多事情都变得微不足道。
人生无法暂停,无法快转,更无法重来,我们只能选择以一种最有意义的方式度过。
活在当下!
如果我微小的力量能改变某些人的命运,又不会真的伤及我的命,我……
许昌阳察觉出我的心思,在我耳边缓缓说:“欢好,你给我听好了,你必须要打掉这个念头!林汪旺的事情,总会有别的办法!你要想想希希,你不能那么自私,丢掉一个肾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清楚,相比于林汪旺的未来,希希的未来更需要你去把控,心好是为人称赞敬佩的,但是你也要知道,孰轻孰重!”
最后四个字砸下来,瞬间令我心中大跳。
是啊,孰轻孰重。
我凝视着他这双黑亮的眼睛,凝眸迟滞时似波澜不兴的深海,让人一眼望不到底,却偏偏让我无比信赖。
“回家吧。”我顿了顿,终于淡淡的开口。
然而,即便嘴上如此说着,林致远的挣扎,林汪旺的求生欲,望,汪莲的呐喊,却在我脑海里怎么都挥之不去……
……
隔天,许昌阳开车带我去乡下接希希,车子渐行渐远,终于远离了城市的喧嚣,也让我暂时地放下那些烦心事。
我望着车窗外掠过的景色出神,世界似一幅缓缓展开的画卷,画卷上无物长驻。
风景永远新鲜美丽,如此交替往复,亦如生命中那些失而复得的感受。
在乡下,许昌阳带着希希去田野里放风筝,去湖边抓蝌蚪,去小树林里玩躲猫猫。
我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脸上挂着笑意,时不时给许昌阳递水,或给希希擦汗。
游戏娱乐间,我听到了希希久违的笑声,小家伙总算恢复了昔日的笑颜。
这让我不得不联想到她的亲生父亲。
眼看希希越来越大,眉眼间也越来越有宫询的影子,这让我认清了现实。
不管我怎么躲,躲到哪里去,希希永远是宫家的孩子,而且是唯一的孩子。
总有一天,她会问我:“妈妈,我的爸爸呢?他在哪里?”
我又该如何回答他,告诉他爸爸已经不在了?
还是说……
她以后会拥有一个新的爸爸……
远远的,我看向了许昌阳,他正将希希高高地举在半空中,眉眼中尽是溺爱,仿佛希希就是他的女儿一般。
希希也丝毫不抗拒许昌阳,在许昌阳坚实的大手中咯咯直笑,手舞足蹈地要举得更高点。
“飞咯……”看到许昌阳举着希希转圈的模样,我不由地笑了出来,他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
阳光照耀在他们两人的背影,许昌阳棱角分明的侧脸上,仿佛涂上了一层淡黄色的光泽。
希希侧靠在他的腰间上,嘴里不停地在说着什么。
多么惬意的画面,美得像一幅画卷,让人沉浸其中,让人不愿意醒来。
夕阳慢慢坠落,树林里的日光一点点地变淡。
微凉的气温里,空气潮湿而清新。
许昌阳的目光回到我的身上,半眯着眼睛,有浅浅的笑意。
“该回去吃饭了。”迎上他的眼眸,我指了指手表。
许昌阳会心一笑,他抱起希希,说道:“走吧,妈妈提醒我们吃饭啦。”
此时,天色已经暗淡,两大一小并排走在乡间小路上,有说有笑。
这大概是我近期最放松的时刻了吧,我调慢了速度,默默地跟在他们两的身后,拿出手机悄悄地拍了一张照片……
在乡下待了三个晚上,直到回城的那天,我都没有再想起林家的事情。
一方面是希希的陪伴和乡村生活的恬静,帮助我自动屏蔽掉了那些纷扰。
另一方面,是许昌阳答应我,会托关系帮忙寻找合适林汪旺的肾源。
有了他的承诺,我的心稍稍松了下来,至于那个念头,我想我可能不会再提。
对不起,林汪旺。
……
假期结束,投入工作的第一天,邱敏开始找各种理由来故意刁难我。
先是早会的时候,当着全部门人员的面,厉声地指责我上周的工作做的不到位。
不容我解释,随手丢一推客户资料叫我重新制表整理。
然而,我回到座位上刚刚打开电脑,又临时派我出去跟着市场部去做地面推广,忙到天黑一口饭都没得吃。
我在心里暗暗较劲,心想,等缓过这阵,我必须要找公司领导谈谈。
前一段时间,孩子生病加上丧假,的确耽误了很多工作,让她钻了个空子,但是,这并不代表我就可以任由邱敏无缘无故地打压。
周围的同事们有的装聋作哑,有的捂着嘴巴偷着乐。
这口气忍不下也得忍,如果她再……
我会找机会抖出她和同部门男同事的地下办公室恋情。
毕业后进入职场摸爬滚打多年,我已经深深地了解到职场的残酷,通过其中最能看透人性,某些时候甚至是黑暗的。
要想在其中生存发展,必须深刻地解读它的游戏规则。
一入职场深似海,毕竟,人与人之间的竞争是亘古不变。
当然,也不存在相对的公平。
这天,我走出咖啡厅,好不容易搞定了一个挑剔的客户,外面的天空灰蒙蒙的,心情也很低落。
我坐到街头角落的长椅上,啃着早已冷掉的干汉堡,忽然,兜里的手机响了。
“欢好。”林致远颤抖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嘴里的汉堡差点卡在喉咙里。
“什么事?”
电话那头,林致远停顿不语,似乎在落着泪,隐忍的抽搐呼吸声撞得我心口阵阵发懵。
“怎么了?”我蹙紧眉心,连忙问了一句。
“你弟弟,他……医生说他过不去这个月了。”
林汪旺过不去这个月?
真的假的??
医生这话,不就等于宣布死刑了吗?
听到这个噩耗,我着实被惊到了,完全没有思考的余地,许昌阳答应过我会替林汪旺寻找合适的肾源。
可是,这个消息来得太快太突然了。
我快速地翻了一遍日历,今天是10月10号,照医生的话,他最多活到这个月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