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有本钱才嚣张

德皮尔洛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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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的上海,月渐圆,秋意渐浓。

    银白的月光,静静地倾泻在华格臬路上一幢中式三层石库门楼房上。

    楼房四周,绿树阴浓。

    楼房占地不多,前后三进的独立住宅,砖木结构,前后还有庭院几许。

    蔷薇架下和楼台的倒影里,众多壮汉,警惕地巡视着。偶尔还能听到几声恶犬的低吠声。

    华格臬路靠近南京路大世界,此楼,闹中取静,也是杜月笙上海众多房产中一处。

    楼高三层,面积不算大,据说因经风水大师精心布局,所以杜家一直居住于此。

    二楼以前由大夫人沈月英居住,由于沈月英喜爱清静,现居于川沙乡下,故空置。后面西式楼房,底层左侧作为办公室,右侧帐房间和大菜间。二楼二夫人陈帼英居住,三楼三夫人孙佩豪居住。

    杜宅居于闹市,却不张扬,显得极其普通。

    杜大亨此时一袭轻袍,坐在书房中的黄花梨官椅中,案几上泡着一杯梅花邬龙井。

    但这位上海夜世界的统治者,此刻却无心品茗,时而掏出怀表,时而望望电话机的方向,坐立不安。

    书房是杜月笙的密室,也是他决策的地方。

    能◇,进密室者只能是他心腹、知已。放眼全上海能进他书房的人也寥寥无几。书房里他做了很多重要决定的,这些决定左右他自己的命运,这些决定还左右着上海的命运。

    总管家万墨林,推开书房门,缓步行近到案几前,道:“老爷,东洋人到了”。神色有些无奈。

    怕啥来啥,瘟神还是到了,杜月笙眉头紧皱。

    外间大客厅里,秘书徐采丞正鞠躬前面引路,后面徐徐跟着二个西装笔挺,都头戴着黑色礼帽,神情倨傲的日本人。

    前面一人,五十左右,微胖,矮个,光头,留一仁丹胡,正是日本大本营特务部长土肥原贤二。1913年,他就开始了其在中国长达30余年的间谍特务生涯,是个名副其实的老牌特务。

    土肥原贤二来过杜宅多次,熟门熟路。

    客厅里摆设一如往前,客厅正中间供桌上,香烟袅袅,关云长威风凛凛,不怒而威。只是客厅里空无一人。

    随后一人,军人气质明显,年龄也是50多岁,名叫永野修身,1934年不到54岁就升为大将,日本海军舰队派的实权派。现在身穿便装,十分神秘,显然第一次登门。书房里的杜月笙深知这二人来杜公馆的目的。

    作为上海滩的无冕皇帝,他麾下有10万青帮帮众,更有蓝衣社,恒社弟子不计其数,涉足娱乐、文化、教育、金融、新闻各业,财富巨大。

    27年,由于镇压共产党有功,蒋介石更是给他陆海空总司令部顾问,军事委员会少将参议和行政院参议的虚衔。

    如此有社会威望之人,日本政府自然要把他培养成溥仪第二了。

    杜月笙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他可以为虎作伥,但却又有着鲜明的爱国心。

    四岁丧母,记得继母讲的最多的故事就是岳飞和秦桧。自小恨极秦桧,这卖国贼他是万万做不得的。

    二个月来,日本人多次上门拉拢、示好、要挟,杜皆以装病搪塞。

    只是一·二八淞沪抗战后,日本人在上海的地位已经超越欧洲列强,除了租界,上海已是日本人的天下。

    特别这个月来,黄浦江里,苏州河上,几十艘日本军舰横冲直撞,耀武扬威。天上,涂着膏药旗的日本零式飞机满天空飞。大街上,日本宪兵随时多能对着他喜欢的目标,巴沟,巴沟的开枪,只要他们乐意。山雨欲来风满楼,一场不可避免的战争或许就要来临。东洋人只是在寻找时机,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个卢沟桥一样的,冠冕堂皇的出兵理由。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国军十万德械师多落荒而跑,他杜月笙又能怎么样呢?

    杜月笙这个大佬也只能托病,虚以应付,不闻沪市。短短一个月生病几十次。

    虽然已是初秋,秘书徐采丞却是满头是汗,不时用手帕擦着额头。

    土肥原贤二已是等的极不耐烦,扭动着微胖的躯体,在客厅里踱来踱去,永野修身倒是沉住了气,安静得像头狼,像头随时扑过来咬人的狼。

    书房门开了,是管家万墨林开的。

    小龙推着躺在轮椅上的杜月笙缓缓而出。

    轮椅里,杜月笙盖着个羊毛毯子,痛苦地紧闭着双眼,斜歪着嘴。管家万墨林慌忙拿出手巾,快速擦去他嘴角流出的口水,秘书徐采丞上去同时护住轮椅车,好似微微的颠簸,老爷多经受不起。

    小龙小心翼翼,急忙低声说道:“有劳两位”。

    “少爷,老爷身体可是好些?”徐采丞关切地问道。

    “刚喝了些清粥,全吐了,风寒好像更不见好转,二姆妈刚又去请了位名医,应该快到了”。

    “这两位是?。。。。。。”。小龙对着土肥原贤二和永野修身机警的问道。

    徐采丞连忙介绍小龙身份,二人微一鞠躬,表示问候。土肥原贤二更是细细打量了小龙许久。

    特高科无孔不入,自然知道杜月笙有一养子,早年杀伤日侨,浪迹海外多年,想不到已经悄悄回国。

    说话间,轮椅车已到客厅,杜月笙挣扎欲起,却又无力颓然躺下,嘴微微张合,好像有话要说。

    小龙耳朵贴近,点了点头,清清嗓子,对二位道:“我父亲,让你们快坐,不要客气,他很抱歉,不能远迎。”

    土肥原贤二眉头紧皱,多次约见,多没谋面。今天总算见面,却是个不能动弹的瘫子,支那人极端的狡猾,天皇陛下的使命不能早早完成,可如何是好?

    土肥原贤二,心念一动,大踏步,走到杜月笙跟前,伸出右手,作势摸向其额头。

    哦,这是要量体温吗?

    说迟,那是快,小龙注意这老特务多时,手一张,铁钳般的五指搭在了土肥原贤二手腕上。土肥原贤二顿时动弹不得,巨疼之下,右手赶忙缩回。嘴里吸着凉气,手碗上五道指印赫然在目。

    这老小子心里极其恼怒,可又不能发作,吃了个哑巴亏,嘴里还不得不解释:“龙少爷,千万不要误会,鄙人早年学医,只是探探杜会长的体温而已。”

    小龙咧嘴冷冷一笑,牙齿雪白:“有劳,只是我深知我父亲嗜好,他素来不喜欢男人摸他,更不喜欢日本男人摸他,所以请你回家摸你老母去。”

    土肥原贤二张口结舌,这个老特务来华多年,何等身份,支那人视之如魔鬼,避之唯恐不及,何曾被人如此数落过!

    管家万墨林冲小龙暗中连连罢手,难道老爷没告诉过他,土肥原贤二的特殊身份吗?急的老脸煞白。小龙兀自装作没看见,傲然直视老鬼子,无丝毫畏惧。

    永野修身看到如此场面,再也坐不住了,狼的本性要显露。

    永野修身像狼一样一步一趋,走到小龙面前。

    冷冷地道:“你们支那人号称礼仪之邦,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

    小龙怪笑道:“今天我再说一次,你们别和哥哥玩嚣张,十年前我就弄死过嚣张的日本人。”另外,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你和那个日本人有很大不同,你肯定很想知道,对吧?”

    永野修身奇道:“怎么不同?”

    小龙笑道:“你比十年前那个东洋死鬼腿短多了,哈哈哈哈哈”。

    永野修身寒着脸,那个气呀!突然哇呀呀一声怪叫,一招柔道袖车绞,绞向小龙脖颈。永野修身出身柔道世家,修习多年。此时被小龙气急,也不管以大欺小,也不管身份显赫,一出手就是必杀技。

    “不好”!管家万墨林惊呼道。

    这是要他的命,小龙哪敢小觑,马步双打,很普通的南拳招数。马步很沉稳,双腿落地就似生了根,双拳怪异的钻入永野修身的绞形手,瞬间化解。迅疾以少林大擒拿手,反捏其肘关节,永野修身顿时右边身子麻木不堪,萎顿不已。

    刚要倒地,小龙却作了个揖,连道得罪,顺势伸手一带,使得永野修身不至嘴啃泥。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永野修身深知小龙还是手下留情,要不他此时双手肘关节已然粉碎。永野修身老脸涨红,半边身子酥麻不已。

    客厅里鸦雀无声,杜月笙自然不能发出丝毫声音,管家、秘书脸色苍白,面面相觑。

    龙少爷这刚回来,就惹下天大的祸事,事情要僵。

    永野修身,习武出身,性格倒也耿直。日本武士道,向来崇拜强者。这日本族,只是向来臣服于强者、狠者。至于弱者在他们眼里蝼蚁不如,弱者的性命甚至不如一个臭虫。

    永野修身十分感激小龙手下留情,此时,深深向小龙鞠了躬。“杜桑,我输了,谢谢手下留情。”

    小龙倒有些喜欢他了,欺负老年人总归是错的,后悔下手重了些。小龙还是太年轻,永野修身此时已是海军大将,天皇特使,如果前面手獠此贼,倒是为中华、为世界少了很多麻烦。

    此番来杜宅,土肥原贤二本以为以他和永野修身面子,杜月笙必定和日本国亲密有加,紧密合作。

    谁曾想,半路上闪出个杜咬金,由于小龙横插一杠,计划破产。

    土肥原贤二肥脸色阴晴不定,本来是刀切豆腐两面光的好事,现在有些不可收拾。

    国内内阁,天皇陛下,多极为看重杜月笙在上海的势力,否则土肥原贤二也不会费了极大口舌,说动永野修身亲自前来杜宅。

    事已至此,土肥原贤二无奈打开随身携带的公文包,取出一封秘信,递与徐采丞道:“徐桑,此信十万火急,关系极其重大,万望杜先生病愈后,回信与我”。

    同时对着轮椅上的杜月笙深深一鞠躬,“希望杜先生身体保重,早日康复!日中友好、中日亲善的伟大事业还须杜先生鼎力相助。”

    永野修身也一一向众人鞠躬,杜月笙又要假意起身送客,三人自是劝住。

    土肥原贤二目光凝视着小龙,足足有几分钟,目不转睛,食人恶魔般凶狠。

    小龙嘴里刚扔了橄榄,鼓着腮帮子,正嚼的起劲。看见土肥原贤二如此深情地凝望他,突然手托着腮帮子,也饶有兴趣的死盯着他,眼光更凶、更猛。

    土肥原贤二跺了跺脚,转身告辞。

    “哈哈哈哈,又和哥哥玩嚣张,我靠。”呸的一个橄榄核吐在地上

    万墨林亲自引路,恭送二人到华格臬路口,直至目送二人的车队消失不见,深深吁了口气,才急急回到客厅。

    杜先生已经回到书房,拆开的信随手仍在书桌上。

    内容无外乎日本人对杜大亨的加官、进爵的许诺云云。。。。。。只是来头不小,日本天皇御笔。

    杜月笙喝了口龙井,茶叶是杭州梅花邬的,产量稀少,弥足贵重,今晚味道却不怎么样。

    小龙嬉皮笑脸看着义父,杜月笙指了指小龙,摇了摇头,苦笑不已。

    父子两演出双簧就是搪塞日本人,没想到小龙弄出如此大动静。杜月笙手里抚摸着一翠玉龙龟,此宝物是玉佛寺,一高僧十年前送于他。

    龙龟为古代神龙所生之子,背负河图洛书,揭显天地之数。龙头有赐福之意,龟背、龟尾有制煞解厄之效。有了此宝物,老杜一直顺风顺水,老杜暗暗祈祷,希望此次劫难依然能安全渡过。

    书房里空气沉闷,徐采丞打开书房窗户,银白的月光一泻而入,映入了一屋的清寒。

    四人相对,默默无语。

    四人均感受到了丝丝的莫名的凉意。

    秋已至,冬天也快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