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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看向慕容昰:“你举荐张怀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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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官儿?皇上挑挑眉:“这三个字虽简单却有千斤重,能扛起来的却不多,你确定张怀济能胜任扬州知府,要知道江南可不是南阳啊。”
慕容昰道:“南阳虽不是江南,这份当官为民之心却一样,且,张怀济去了江南,可为陈延更一案搜集证据,或许这些证据正是破局江南的关键。”
皇上略沉吟道:“江南情势复杂,待朕再忖度。”
怀清焦急的往外望了好几回,石头道:“姐姐不用着急,爷向来一言九鼎,既应了姐姐,就一定会办到。”
正说着,就听外头请安的声音,石头道:“爷回来了。”
怀清哪还坐得住,忙起来迎了出去,顺手就接了慕容昰脱下的斗篷放到一边儿问:“如何?”
慕容昰愣了一下,方道:“虽未立即应下,想应差不多了,不过江南干系重大,恐父皇会亲自召见张大人。”
“亲自召见?这么说我哥也得进京?”
慕容昰道:“不着急,等父皇下了谕旨,张大人再进京也不晚。”说着两人坐下,慕容昰忽道:“新给你的那两枚印可喜欢?”
怀清方想起来:“我只过一回生日,做什么是两枚?”
慕容昰目光闪了闪:“去年不知你的生辰也在正月,今年的两枚正好补上。”
怀清愕然,低声道:“生辰礼还有补的啊。”
慕容昰低笑了一声:“以后不会了。”
怀清愣了一下,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是说以后不送礼了,还是说以后不补了,慕容昰的目光划过她的手腕忽道:“我记着你手腕上戴着一串猫眼儿怎不见了?”
一提这个,怀清就想起慕容曦来,颇有些不自在,含糊道:“戴腻烦收起来了。”这儿正说着忽外头可喜进来道:“海公公来了。”
怀清一愣,急忙站起来,琢磨自己在这儿给海寿看见可不妥当,上回在叶府自己跟慕容曦吃烤红薯的时候,就给这位海总管看过一回,当时他那眼神,怀清如今还记着呢,
海总管是皇上跟前的人,回头传到皇上耳朵里,可没自己什么好儿,想到此,不免有些急,慕容昰看了她一眼道:“你在这儿待着,不妨事。”自己撩帘出去了。
海寿进了松涛苑,给慕容昰见过礼道:“皇上让老奴知会四皇子,万岁爷想见见张大人,你把他叫到你府上来,万岁爷自有安排。”
说着瞟了眼里屋,刚在外头可是瞧的清清楚楚,日影下窗户上有两个人脑袋,其中一个自然是四皇子,另一个却是个女的,要是别的皇子府里,瞧见多少女人都不稀奇,可四皇子这儿有女人却新鲜的紧。
四皇子可是出了名儿不动明王,任你多绝色倾城的女人,在四皇子跟前也没戏,这位是大燕朝的柳下惠,根本不近女色,为此,皇上还疑心四皇子有隐疾,叫王泰丰来请过脉,王泰丰回去复命说四皇子好着呢,皇上才放心。
不过,今儿这位柳下惠怎么开斋了,里头那位是何方神圣,海寿倒真有几分好奇,而且,能进这松涛苑的女人,绝对是四皇子看中的,莫非是余家的姑娘……
海寿疑惑着回宫了,他一走,怀清撩帘出来道:“怎么皇上不下谕旨,却要我哥来你这四王府。”
慕容昰道:“父皇是想试试张大人。”“试,怎么试?”
张怀济三天后进了京,到了四王府,是可喜把他带进去的,却未进正堂,而是把他放在了湖边儿的水榭里,说王爷这会儿正在会客,让他在此稍候一时。
张怀济不疑有他,在水榭待了一会儿,想着若自己不能去江南,陈兄的案子翻不过来,陈兄岂不要背一世污名,若去,怎么去,叶大人希望自己去兖州,四皇子是否会帮这个忙,如今叫自己进京又是为了什么?
想着这些,心里不免纷乱,抬头忽见不远处水边儿有个人正在钓鱼,张怀济便走了过去,是个四十上下的人,青布衣裳,头上戴着一顶斗笠,看年纪有四十上下,浑身上下有种不怒而威的气势。
那人侧头看了他一眼问:“可会钓鱼?”
张怀济道:“会一些。”
那人点点头指了指旁边闲着的钓竿:“那钓吧,年轻人多沉不下心思来,钓鱼沉心养性最好。”
张怀济想了想,坐在旁边的胡凳上,钓竿上放了鱼饵,甩到水里,那人点点头:“倒是个会的,不过这水面窄,还是死水,鱼都是自己投了鱼苗养的,缺了灵气,钓着没趣,我倒是喜欢太湖,乌泱泱的一大片水面,人杰地灵,湖里的鱼也养的格外肥,钓上来先煮鱼汤,鲜美绝伦。”
说着顿了顿又道:“江南好啊,江南是我大燕最富庶的地儿,鱼米之乡,出文人,出绸缎,出绣工,出茶,出盐,盐税可是我大燕的重中之重,年轻人我说的可有道理?”
张怀济想了想道:“江南人杰地灵,富庶繁华,可朝廷之弊也在江南。”
“哦……”那人目光闪了闪道:“愿闻其详。”
张怀济道:“盐税是我大燕的脊梁,却也是如今最大的弊端,盐是老百姓的必须品,盐税抽成均来自盐政衙门出的盐引,我大燕实行纲盐制,持有盐引的商人按地区分为10个纲,每纲盐引为20万引,每引折盐300斤,或银六钱四厘,这是为“窝本”,另税银三两,公使银三两,如此算下来,我大燕每年下发的盐引少说也200万张之数,每引得银6两6钱4分,应得白银1328万两白银。且有一半都在江南。
那人道:“江南的盐税也差不过六七百万两,如此说来,江南盐政倒都是些清官,何弊之有?”
张怀济摇摇头:“江南虽每年上缴六七百万两税银,却吃的是下一年的税,如今江南的盐引都是预提来年的,也就是常说的寅吃卯粮,今年江南交的盐税,是明年的,明年交的是后年的,这中间差了一年的税银,也就是说盐政亏空了银子至少六七百万两。”
六七百万两,那人脸色阴了阴:“这么多的银子哪儿去了,莫非长翅膀飞了不成。”
张怀济叹道:“我大燕都知道江南的官是肥缺,尤以盐道为最,可这个肥缺怎么来的,朝廷照品级发俸禄,如何有肥不肥缺的差别,说肥不过是可以中饱私囊,税银年年有,这些江南的盐商为了拿到多的盐引,自然会贿赂盐官,致使盐引泛滥,越发越多,肥了那些贪官,亏空的却是国库,当官的三年一任,拿着银子走了,哪还会管国库亏不亏空,长此下去,岂不断了朝廷的脊梁,故此,江南之弊在盐,盐政之弊在贪,若除盐痹,先要治贪。”
那人沉默良久道:“那些官得了好处银子,跟盐商勾结沆瀣一气,若无实在证据,恐难治贪。”
张怀济道:“难治也要治,盐政不清,实是国之大患。”张怀济说的激动,手里的钓竿一滑溜进了水里,张怀济忙去够,哪里够的着,却见那人站起来道:“张怀济,期望你这个扬州知府,不要让朕失望。”
张怀济脑袋嗡一下,噗通就跪在地上:“微,微臣张怀济不知皇上驾到,信口胡言该当死罪。”
皇上笑道:“若你是信口胡言 ,我大燕就没有说实话的官了,张怀济,你很好,是块材料,起来吧,收拾收拾,等着吏部公文,去扬州上任,给朕好好收拾那帮贪官污吏。”
怀济跪在地上叩头:“微臣遵旨。”
送走了圣驾,怀济仍心有余悸,见了怀清还觉是一场梦呢,怀清问:“哥你跟皇上说了什么啊?可把我急死了,就怕你一句话说错,掉了脑袋。”
怀济道:“说的是江南盐政亏空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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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济躬身道:“微臣谢四皇子周全此事。”
既皇上发下谕旨,怀济兄妹自然不能耽搁,转过天便回了南阳,有慕容昰周全,长安也跟着怀清回去了。
怀清一开始本想把他留在四皇子府,可刘成一听说怀济要去扬州当知府,执意要跟了去,说好歹在江南待了一年,能帮上些忙,再说,长安也离不开怀清。
长安也终于知道了父母的死讯,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少,开始懂事了,不会再缠着怀清问爹娘的事,也不会再哭闹,成长却以残酷为代价,着实让人心酸。
可喜送着马车出了城方回转,一进松涛苑,就见爷正在翻看怀清姑娘看过的那本医书,不禁暗暗叹息,爷这份痴情,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如愿。
见他进来,慕容昰放下手里书:“走了?”
可喜点点头:“爷真舍得让怀清姑娘去江南啊,江南可乱着呢,那些贪官不说,还有个盐帮,盐帮可是杀人越货什么都干,爷不说,陈大人的案子就跟盐帮有干系吗,万一有个好歹如何是好?”
慕容昰道:“父皇下决心整肃江南,张怀济是最适合的人选,虽不够圆滑,却心怀百姓,有道是无欲则刚,张怀济没有私欲,就像一把锋利的剑,这时候□□江南,说不定真会打破僵局,至于怀清,这丫头精着呢,有时候我倒觉得,她比她哥还适合当官,有她在张怀济这个扬州知府应该会让那些人胆战心惊,至于她的安危,皇上有意遣派六弟前往江南,有六弟在,谁敢动这丫头。”
可喜真猜不透爷了,爷如此喜欢怀清姑娘,六皇子不正是爷的情敌吗,这情敌见面便不至于你死我活,也不能如此相安无事吧,更何况,瞧爷这意思,还恨不能推波助澜把怀清姑娘往六爷怀里推呢。
想到此,可喜道:“上回怀清姑娘进京可是跟六爷闹掰了,再说,爷不说六皇子没应去江南的差吗。”
慕容昰道:“那是不知道张怀济当了扬州知府,若知道,他必会主动请缨。”
可喜实在忍不住道:“六爷一去江南,说不定就跟怀清姑娘好了,到时爷怎么办?”
慕容昰沉默半晌道:“这丫头的性子强求不来,况,若是我的早晚是我的,若不是,强求也无用。”
可喜嘟囔道:“爷这是要修佛呢。”
慕容昰淡淡的道:“爷修的不是佛,修的是姻缘。”可喜挠挠头,心说,爷您这么着修的不是姻缘是仙缘,爷这是想当牵红线的月老呢,生怕六皇子跟怀清姑娘不成,变着法儿的把两人往一块儿堆凑。
怀济兄妹到了南阳,怀清方给若瑶写了封信,里头说了哥哥去扬州当知府的事儿,近了三月若瑶方回了一封信,随信捎来两双簇新的官靴,针脚细密,破费功夫。
怀清转给怀济,怀济呆呆看了那官靴半天,叹了口气,怀清心里知道哥是难过呢,可这番磨折旁人也替不了他们。
值得欣慰的是,叶之春明白了过来,且并未记恨怀清破坏若瑶跟六皇子的事,特意来了封信叮嘱怀济去江南的众多事宜,除去不能接受怀济当女婿,叶之春也算仁至义尽。
吏部的公文三月初二到的南阳,之前行李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说到收拾行李,怀清才发现真是破家值万贯,当年从邓州府来南阳的时候,不过一辆大车就装下了,如今这一收拾,恐三辆车也装不下。
而且,大都是自己的东西,就她屋里摆的那些石头就得装两箱子,还死重,还有其他的零零碎碎,最后,怀清叫人把收拾出的是几个箱子送去了邓州叶府,让若瑶帮她收着,她哥这一任三年,说不准不到三年,又该换地儿了,江南大老远的,又是船又是车的,带着这么些东西不方便。
更何况,江南可都是好东西,自己还打算置办呢,光带就这么多,还置办啥啊,反正只要手里有银子,什么都能买的来,所以,这些东西先放到若瑶哪里好了。
甘草笑她如今财大气粗了,怀清也笑,还记得当初在邓州的时候,过日子都要细细算计着,只怕过了月头就过不去月尾,如今有了银子,哪还用想这些。
东西一早运去了邓州叶府,兄妹俩上路的时候,跟来南阳的时候差不多,区别只是多了长安跟刘成,还有银翘牛蒡栀子门冬几个,两个厨娘是南阳人,拖家带口的一家子人呢,自然不能带去江南,怀清给了银子,叫她们家去做点儿小买卖,算遣散费吧,用了人家这么长日子,这点钱也不算什么。
兄妹俩三月初三一早天刚蒙蒙亮便启程了,赵成栋带着三班衙役,一直送到南阳城门外,春天的南阳多雨,也不知是不是离情依依,从昨天夜里就开始落雨,雨不大淅淅沥沥的,让人的心都跟着潮润起来。
出了城门,怀济兄妹下车,站在城门往伏牛山望了望,当年光秃秃的荒山,如今一片新绿,依着唐河绵延而上的山势,隐在薄暮间,生机勃勃。
怀济看了一会儿,转身对赵成栋深深一躬:“南阳的百姓怀济托付给赵大人了。”
赵成栋忙道:“张大人放心,下官定尽心尽力,让南阳的老百姓过上富庶的好日子。”
怀济点点头,刚要上车,却听远处一阵喊声:“张大人,张大人……”渐行渐近,是南阳的老百姓,不知怎么听见的信儿,有从城里,有从城外的,乌乌泱泱来了不知多少人,当头的正是汝州首富周半城。
周半城手里举着一顶万民伞,到了近前:“张大人为我南阳出尽心力,若无张大人,哪有今日的南阳,张大人如今要走,乡亲们虽心里舍不得,也知道皇命难为,乡亲们拦不得,就送大人一把伞遮遮风雨吧,上头有南阳百姓的签名画押,也算乡亲们的一点心意。”说着把伞递给怀济。
怀济接过伞,怀清抬头看,只见伞上有些是字,有些是手印,密密麻麻竟不知多少,怀济举着伞眼角都湿了,把伞递给陈皮,自己走到百姓跟前:“伏牛山的闸口未建好,还有半山的荒田无着落,可怀济就这么去了,着实对不住南阳的父老乡亲,怀济谢乡亲们深情厚谊,这伞,怀济收了,以后不管怀济走到哪儿,南阳都是怀济的家,南阳的百姓都是怀济的亲人,怀济告辞了。”深深一鞠躬。
百姓们齐声道:“张大人一路顺风……”
车子走出老远还能听见老百姓的声儿,怀清见他哥直眨眼,把帕子递过去道:“哥,山高水长啊。”
怀济接了帕子按了按自己的眼点点头:“是啊,山高水长,别了,南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