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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景和云浅月上了车,帘幕落下,马车向皇宫而去。
街道的雪早已经清扫干净,车厢内放了暖炉,厚厚的帘幕挡住吹来的冷风,暖意融融。云浅月懒洋洋没骨头一般地靠在容景的身上,浅浅地打着哈欠。
容景低头看着她,“没睡够?”
“嗯!”云浅月应了一声。
“我一夜未睡,你睡得极沉,这么不公平,你竟然还没睡够?”容景看着她。
云浅月抬眼,果然见容景眼下有两抹淡淡的青色眼圈,她好奇地问,“你怎么没睡?”
容景瞥了她一眼,不答话,闭上眼睛。
云浅月眨眨眼睛,忽然恍然,“哦,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容景声音微低。
云浅月嘴角咧开,好笑道,“我们的容公子成人了嘛!”
容景耳根子染上一抹红晕,忽然俯下头将云浅月唇瓣狠狠地吻住。
云浅月笑意还没收回,便被他吻了个正着,舌尖缠入口中,将她口中的甘甜席卷殆尽。她想说什么,声音被他尽数吞进口中,她伸手捶了他一下。
容景搂紧她,加深这个吻,分外狂热。云浅月闭上眼睛,轻轻回应。
片刻后,容景放开她,如玉的手摸着她温滑的脸,轻声道:“我的确是成人了,你也成人了。若不是时机不对,昨日就……”说到一半,住了口,意思不言而喻。
云浅月气喘吁吁双眼迷离地看着容景,一时间说不上话。容景伸手盖住她的眼睛,自己也闭上眼睛,平复呼吸。
外面的风有些冷冽,吹得马车帘幕沙沙而响,两人的呼吸声在车厢内缭绕交织。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皇宫门口。
容景见云浅月躺在他腿上不动,伸手推她。云浅月睁开眼睛,懒洋洋地坐起身,磨蹭地下了车。容景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也随后缓缓下了车。
宫门口已经停了无数马车,以往花红柳绿,车辆鲜华,今日全部裹了素色绸布,车前栓了或黑或白的布条。
云浅月粗粗看了一眼,收回视线,拉住容景的手走进了宫门,直奔圣阳殿。
今日的皇宫和老皇帝殡天那日一样,一色素裹。有些假山石雕树木枝桠处,依然覆盖着雪,廊角亭台上面拴着白绸。
圣阳殿外的灵棚前早已经聚集了黑压压一群人,以夜天逸为首的朝臣,以升为太后为首的后宫妃嫔,以六公主、七公主为首的皇室子女,以慈云方丈为首的灵台寺众僧,以钦天监张道长为首的一众道长,以及以文莱为首的一众宫女太监。众人似乎都已经准备妥当,就等着容景和云浅月来到。
容景和云浅月刚露面,所有人的目光齐齐看来。二人依然如旧日一般打扮,走在一起,风景瑰丽如画,任看到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越来越堂而皇之,不将先皇的遗照看在眼里了。七哥,你就这样由得他们下去?我们皇室的颜面何在?你没听外面如今都在说你什么吗?”六公主眸光嫉妒,偏头看向夜天逸。
夜天逸转回头,淡淡瞥了六公主一眼,没什么表情。须臾,他对文莱吩咐,“去德亲王府看看染小王爷怎么还没来?”
六公主本来还想说什么,触及到夜天逸的目光,顿时噤了声。
文莱连忙应声而去。
云浅月和容景来到近前,目光从熟悉的不熟悉的人脸上一一略过,最后定在太后身上。见她一身大红后服正装,在一众穿着素色的妃嫔中间尤为醒目。几日不见,似乎又枯瘦憔悴许多,除了她身前凸起的肚子外,衣服松松垮垮,几乎不成人形,脸色不但没有昔日的光彩,像是所有精气都被吸干一样,如一棵树,被抽干了精华,只剩下树皮。她忽然心底一凉。
太后见云浅月看来,温和地对她招手,“月儿,到姑姑这里来。”
云浅月收敛心神,垂眉敛目走了过去。
来到近前,太后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嗔怪道:“你这个孩子,大雪天的跑出去,可知道多少人担心你?以后这样的傻事万万不可再做了。”
“只要没有人逼我,我自然不会做了。”云浅月感觉太后的手冰凉,转了话道:“姑姑怎么不多穿一些,抱个手炉吧!”
“有你在我身边暖手,姑姑就不觉得冷了。”太后慈爱一笑。
“我的手再暖,也没有手炉暖。”云浅月向太后身后看了一眼,对关嬷嬷吩咐,“嬷嬷,去给姑姑拿个手炉来。”
“浅月小姐,先皇大殡,虽然天寒,但死者为大,太后娘娘本来要行大礼,如今念在腹中天子,这跪礼就免了,但这手炉之物对圣主亵渎,没有这样的规矩。”张道长立即道。
“张大人,规矩是人定的,若是冻坏了太后娘娘腹中的天子,你说这个责任谁来负?你负责得起吗?”云浅月看着张道长。
张道长老脸一白,话语一噎,看向夜天逸。
“母后情况特殊,父皇爱子,可以体谅母后体质辛苦。”夜天逸看了张道长一眼,对关嬷嬷吩咐,“去给母后拿手炉吧!”
“是!”关嬷嬷立即去了。
云浅月不再说话,太后拍拍她的手,也不再说话。众人无人出声,这一处静了下来。
不多时,关嬷嬷取来手炉,太后捧在手里。
片刻后,张道长又道,“摄政王,吉时要到了,染小王爷还没有来,是否再派个人去催催?总不能等着他耽搁了先皇大丧。”
“摄政王,要不老臣去催催犬子?”德亲王爷早已经站不住了,容景和云浅月都来了,夜轻染居然还没来。
“再等片刻,他不会不来。”夜天逸摇头。
摄政王和张道长只能不再多言,焦急地看着宫门口。
又等了片刻,夜轻染终于出现在众人视线中。依然一如既往的穿戴打扮,但众人还是觉得今日的染小王爷和往日不同。不再张扬,不再洒脱,步履沉稳,一步一步走来,昔日的影子丝毫不见,而是从内心散发出的一种宝剑磨砺后的冷峭。
云浅月看着夜轻染,忽然从心底生出一股苍凉,这种苍凉就如昨日他站在她院中一般,令她遍体生寒。她收回目光,垂下眼皮,当没看到他来。
不多时,夜轻染来到圣阳殿外,沙漏指着的时间正是吉时整。
“开始吧!”夜天逸对钦天监吩咐了一句。
张道长颔首,连忙从袖中取出一块方布,将布展开,他手一抖,方布从他手中甩出,定在了半空中。他高喊,“大行皇帝殡天,送葬!”
“先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文武百官、后宫妃嫔、灵台寺众僧等都齐齐跪地。没跪的人除了皇后和云浅月外,只有容景。
“景世子,因何不跪?”夜天逸跪在地上,目光看向容景。
容景看着老皇帝的棺木,淡淡道:“先皇曾经下旨容景可不跪。生不跪,死亦不跪。”
夜天逸看向云浅月。
云浅月当没看见他的眼神,她虽未得老皇帝特许不轨,但是她从来不跪已经是不成文的规定,即便那十年伪装时,她也张狂无忌地不跪。如今她恨死他一道遗照了,不将他从棺材里拉出来已经不错了,更不会跪。
夜天逸收回视线,不再言语。众人亦无人言语。
张道长看了容景、云浅月、夜天逸三人一眼,开始朗诵方布上的字。
云浅月看着悬在上空的那一块方布,想着这张道长倒是有几分能耐,不过这也无非是他用的气劲而已,上面满满的文字记载的无非是老皇帝这一生的功勋。历代皇上驾崩,都喜称颂功勋,而不言过错。老皇帝也不例外。
一篇满满的歌功颂德念完,张道长的事情完毕,收回方布,看向云王爷。
云王爷掌管礼部,皇帝殡天大礼自然交由礼部主持。他站起身,同样从袖中拿出一块方布,他没有武功,自然摊开在手中,高喊道:“大行皇帝殡天,送葬!一式起,灵台寺众僧为表天恩,做法颂事礼!”
慈云方丈和众僧盘膝而坐,口念经文。众人静静听着,整个皇宫尽是诵经声。
半个时辰后,诵经声毕。云王爷又喊,“大行皇帝殡天,送葬!二式起,新皇统领文武百官吊唁!”
太后抱着手炉走向老皇帝的棺木,文莱立即呈上纸钱。她轻轻放入棺木前的火盆中,纸钱遇到炭火,一哄而着。
云王爷又喊,“摄政王吊唁!”
夜天逸走上前,文莱再度呈上纸钱。他三叩首,将纸钱放入火盆。
云王爷又喊,“景世子吊唁!”
容景走上前,文莱再度呈上纸钱,他轻轻抬手,将纸钱放入火盆。纸钱遇火,嘭地一声火苗窜高,须臾,化成灰,落在火盆外,他淡淡看了一眼,退了下去。
“德亲王吊唁!”
“孝亲王吊唁!”
“染小王爷吊唁!”
“冷小王爷吊唁!”
“……”
文武百官被喊到名字,一一上前凭吊。
百人凭吊毕,便是皇子公主云浅月等人凭吊,之后是后宫妃嫔凭吊。云王爷刚要喊妃嫔品级,太后清冷出声,“慢着!”
众人都看向太后,云王爷住了口。
太后问向后宫嫔妃,“明太妃何在?”
后宫嫔妃对看一眼,齐齐摇头。
云浅月知道她姑姑说的是明妃,想着一朝天子驾崩,有些人的身份都改了,皇后变太后,明妃自然也变太妃了。
太后问向文莱,“文公公,你可知道?”
文莱摇头,“回太后娘娘,奴才也不知,从那日皇上殡天之后,明太妃娘娘受了重伤回宫养伤后,就再没见到明太妃娘娘。”
“她生前最得皇上宠爱,二十多年恩宠不衰。如今先皇驾崩,大行殡天,怎么能没有她?她若不在,先皇思她想她,这灵辇恐怕起不走。”太后沉声道:“摄政王,你说呢?”
“母后说得极是!”夜天逸颔首,对文莱道:“你去明太妃娘娘宫里去请!”
“是!”文莱立即应声而去。
“先略过明太妃,继续吧!”夜天逸吩咐。
太后没意见,云王爷继续念妃嫔品级,依照品级,一一上前凭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