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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景眼睛微微眯了眯,转头看向云浅月。只见她唇瓣发干,不停地咂嘴。他收回视线,如玉的手挑开上面的画卷,又一张画卷映在眼前——夜轻染蹲着身子在杀鱼,此画笔法与前一张一样,显然是一人所作。他薄唇微抿,看着画卷上夜轻染张扬畅快的笑意,温和的眸光第一次现出微沉的色泽,如一汪旋涡,似乎要将那人张扬畅快的笑意吞没。须臾,捏着画卷的手忽然用力,嗤的一声,画卷一角被他扯掉。
“水……”云浅月等了半天也见不到水,不由眉头皱紧,小脸绷成一团。
“没水。”容景瞥了她一眼,声音清淡。
“有……水……”云浅月想睁眼睛又睁不开,想起来又浑身没劲,只觉渴得厉害。
容景恍若未闻,不再理她,收回视线继续看着画卷。
云浅月在床上挣扎,被子滚落到床下,口中不停喃喃出声。
容景忽然从怀中取出火石,啪的一声火石发出爆响,他将火石对准桌子上摊开的两幅画卷,画卷遇到火立即着了起来。
彩莲在外面听到动静,连忙出声询问:“景世子,可是有什么事情?”
“没有,不用进来。”容景声音一如既往,听不出任何异样。
彩莲犹豫了一下,想着刚刚的声响估计是她的幻觉,转身走离了房门口。
容景看着那两幅画卷燃烧,直到将凉亭、青山、肥鱼,以及夜轻染那一张张扬的笑脸烧没,两幅好好的画转眼间化成灰烬他才作罢。眸中的旋涡褪去,依然如清泉般温润浅淡,仿佛那痕迹从来就没出现过。他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灰烬,也不理会,将火石一丢,转身坐回了软榻上。
“水……咳咳……”云浅月本来就口渴,又被燃烧的烟熏得一呛,更加难受。
容景闭上眼睛,理也不理。
过了半晌,云浅月终于耐不住渴从大醉中醒来,她睁开眼睛,用力地眨了两下,舔了舔干涩的唇瓣,下了床,踉跄地向桌前冲去。她走到桌前一把抓起茶壶就一气猛灌。一茶壶水喝光,才觉得解了渴,她放下茶壶,袖子带起一层灰,她皱了皱眉,似乎不明白桌子怎么烧着了东西。头疼得厉害,也懒得理会,她转身向床榻走去,这时才看到软榻上的容景。她费力地睁大眼睛,讶异出声,“容景?”
容景眼皮都没抬,似乎没听到。
“喂,你既然在房中,怎么不给我水喝?”云浅月恼怒地走到容景面前。
“你自己不是起来喝了?”容景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
“我喊了半天,你没听到?”云浅月看着他。虽然这酒霸道,但她经过训练总也会留有一二分神智的。她就感觉屋中是有人的,可是喊了半天没人给她水喝。原来是这个黑心的,那就不奇怪了。
“听到了。”容景点头。
“听到你不给我水喝?”云浅月再怒。
“不想给。”容景吐出三个字。
“你……”云浅月顿时气恼,但碍于她头疼得厉害,也懒得再同他纠缠,恼道:“你在我房间做什么?”
“不做什么。”容景道。
“赶紧离开,我要继续睡觉。你不知道女子闺阁是不准男人随便乱进的?你所学的君子礼数都喂狗了?”云浅月扔下一句话,走回床上,继续大睡,睡前还不忘赶人,“记得走时给我关上门……”
容景坐着不动,瞥了一眼地上的被子,也没去给她盖,继续闭目养神。
房间静静,酒香夹杂着烧纸的墨香回旋缠绕。
天色将晚时,彩莲在外面轻声询问:“景世子,小姐还没醒吗?”
“嗯。”容景应了一声。
“晚膳好了,奴婢给世子端进屋中吗?”彩莲问。
“不用,我今日不吃了。你们吃完晚膳去睡就好,我今晚看顾她。”容景闭着眼睛,伸手轻轻一招,落在地上的被子向他飞来。他半躺着的身子平躺在软榻上,将被子盖在了自己身上,对外吩咐。
“那怎么行,晚上怕是多有不便,再说屋中就一张床……”彩莲一惊。
“无碍。我睡软榻,你下去吧。”容景不愿再多说,语气清淡温和,却是不容置疑。
彩莲立即噤声,踌躇了片刻。这个人是景世子,景世子是君子,应该不会对小姐如何的,便宽了心,低声道:“奴婢平时睡觉都很警醒,您若是半夜饿了就喊奴婢一声。”
“好。”容景应声。
夜半时分,云浅月被冻醒,她伸手摸了半天也没摸着能盖的东西,皱了皱眉,耐不住困意继续睡去。一个时辰后,她再次被冻醒,双手又在床上摸索半天,同样没找到被子,又转向床下摸索了一阵儿,同样未果。她想出声喊人,但见屋内漆黑一片,想着彩莲等人定是睡着了,她伸手一把扯下床帐包裹在身上,继续睡。
容景睁开眼睛向着床上看了一眼,伸手拉了拉身上的被子,又继续闭上眼睛。
天明时分,容景推开被子起身,看到床上裹着帘帐蜷缩成一团的云浅月,笑了一下,抬步出了房间。门口彩莲、听雪、听雨三人见容景出来连忙见礼。
他看了三人一眼,温声道:“她还在睡,不用喊醒她。”
彩莲点点头,这酒真是烈。
容景拂了一下衣服的褶皱,抬步向西厢院子走去。他刚走到门口,便听到屋内传来一声大大的阿嚏声,他勾起嘴角,并未理会,进了西厢院子。
三人听到屋内传出的声音一怔,彩莲连忙出声询问:“小姐,您醒了吗?”
“嗯。”云浅月嘟哝了一声,似乎鼻子不通气。
彩莲立即推开门,见云浅月裹着帘帐坐在床上,一手揉着额头一手捂着鼻子,似乎极为难受的样子,她一惊,“小姐,您怎么裹着帘帐?被子呢?”
“是啊,我的被子呢?”云浅月没好气地问。
“被子……”彩莲在屋中搜索,最后定在软榻上,伸手指道:“小姐,您的被子在那里,怎么……”话音刚落,她轻呼一声,睁大眼睛看着软榻上的被子。
“被子怎么会跑那里去了?”云浅月捂着鼻子挑眉。
彩莲摇摇头,“奴婢也不知……”
“那你知道什么?”云浅月恼怒。
“昨日您大醉,世子将您背回来。屋中酒气太大,景世子说要照顾您……”彩莲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容景!”云浅月想起昨日她醒来那次容景是在她房间,她忽然咬牙切齿,“定是他夺去了我的被子,这个浑蛋!”
彩莲看着云浅月,不敢出声。
“我问你,他是不是在我房中待了一夜?”云浅月气怒地看着彩莲。
彩莲点点头。
云浅月扯开帘帐,腾地跳下床,穿上鞋子抬步就向门外冲去。她招他惹他了?他凭什么跟她过不去?她气怒地走了两步忽然觉得不对,停住脚步回头问:“这屋子里怎么有一股烧纸的味道?”
彩莲一怔,仔细闻了一下,摇摇头,“奴才也不知道。”
“桌子上早先放了什么?”云浅月目光看向屋子中的那张八仙桌,桌面上有一层纸灰。
彩莲自然也发现了,走到桌前检查了一遍,忽然惊道:“小姐,昨日奴婢见桌子上有两幅画没收,奴婢给收了起来,但没放进柜子里,就放在这桌案上了,如今没有了。会不会是……”
“什么?他居然烧了那两幅画?”云浅月转过身两步走到桌前,伸手一抹桌子上的纸灰,还有一块上好的火石,她顿时大怒,“该死的,他烧了那两幅画。”
那两幅她一时兴起给夜轻染画的画。
“小姐,那两幅画……”彩莲看着云浅月。昨日她收画的时候还赞叹半晌呢。染小王爷异常俊美,烧了真是可惜了,不知道是谁画的。
彩莲话音刚落,云浅月已经拿着火石冲出了房门。
彩莲一惊,“小姐,您去哪里?”
“去找那个浑蛋算账,你不用跟着了。”云浅月快步向西厢院子走去,所过之处一片阴风煞煞。那黑心的浑蛋抢她被子也就算了,居然不经她同意就烧了她的画,新仇旧恨,她今日不找他算个明白,她就不是云浅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