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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书生姓余,年方十六,家住州城郊外十多里处的余家村。因为家境贫寒,没法于昨天入住州城的客栈,今天起了个大早,靠双脚赶路来州城赶考的。
一路上光急着赶路,也顾不得吃早饭,原本是打算进了考场之后,再随便咬几口在城门口买的大馒头。没想到今年的检查会那么的严格,那馒头竟然会被检查的官员给掰成了几块,又掉到了地上,被人踩了好几脚,无法下口了。
“在下余诚,多谢这位兄弟了,如果不是您帮忙的话,在下这次一定会落榜!”余诚自报家门,拱手致谢,诚恳的道:“敢问这位兄弟尊姓大名,兄弟的大恩,来日在下一定报答!”
向西连忙还礼:“在下饶向西,兄台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你我在考场上能比邻而坐,那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相互之间搭把手,帮一把对方,那是再应该不过的!”
余诚感动极了,眼里的感恩更深了几分:“圣人有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饶兄弟不知道,我家里甚是贫寒,爹娘年纪也大了,娘还卧病在*,家里却没有多少余粮,娘看病的银子都没有。”
说到这里,不禁黯然神伤,心里涌起一股寒意:“几个哥哥嫂嫂老早就分家了,却还借口我上一次去考秀才没有通过,而爹娘又坚持要我再考一次看看,被哥哥嫂嫂们成天讥讽打击,这日子实在不能再这样过下去了。如果这一次院试不能如愿的话,我打算就此放下书本,专心伺候农桑了,为爹娘减轻负担,不让哥哥嫂嫂们有借口伤害爹娘!所以 ,这一次考试对于我来说,至关重要!这次在下如果得以高中,饶兄弟就是当之无愧的大功臣,在下再次由衷的谢过!”
又是深深的一鞠躬,九十度的鞠躬,毕恭毕敬。
“余兄不用太在意了!”向西连忙还礼,正在这个时候,向东、云雾七人也相继找了过来,跟余诚一一见过。寒暄了几句,余诚跟向西就分别留下家里的住址,各自告辞而去。
目送着那个有点摇晃的身影,仿佛风只要大那么一点点,就可以把他吹到半空之中。大丫于心不忍,想起自己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家里那凄惨无比的样子,心里不禁酸涩难忍。
她连忙扯了扯向西的衣袖,递给他二两银子:“相识一场,就好人做到底,再帮一把他吧!就当是结个善缘,日后如果他有出息的话,你在官场上还可以多个助力。如果没有考中,也没有关系,只要是个人品好的,也可以当朋友来往!”
向西眼睛一亮,含笑点头:“好,大姐说的甚是!”连忙接过银子,飞快的追了上去:“余兄,请稍等!”
余诚闻声,连忙停下了脚步:“饶兄弟,请问有何指教?”
向西将手中的那个二两的银锭递给他:“余兄,咱们相识一场,就是缘分。这里有二两银子,就当是小弟借给你的,拿去应应急。”
余诚满脸的感激,连忙推辞:“这怎么行?饶兄弟是在下的大恩人,在下却没有送上半点谢礼,这已经是很不妥了,又怎么好意思要恩人的银子?恩人的心意,在下心领了,谢谢!还请收回去,莫让在下无颜再见恩人!”
在考试的过程之中,他饿得头晕眼花,几乎要倒下去了。好容易强忍住,勉强支撑着考完一科,等到了中间那一盏茶时间的小歇。就在这个时候,饶向西发现他不对劲,不仅好心的给了他一个鸡蛋饼、一些饼干、几粒糖果、半个苹果,竟然还给了他一小碗鸡汤。
要知道,饶向西带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就说苹果吧,也就只有一个,鸡蛋饼也只有一块而已。给了他,饶向西应该就只能吃个七分饱了,这让他想要不感动,都是做不到的!
好心人啊!可是,他囊中羞涩,兜里连一个铜板都找不到。别说买礼物送给恩人做谢礼了,就是想要给卧病在*的娘抓一副药,也没有能力做得到。哎,惭愧啊,惭愧!
向西不由分说的将银子塞在了他的手里:“咱们既然坐在紧隔壁一起考秀才,那就是同窗,不用这么客气。大娘的病要紧,除了吃药之外,饭食也得吃好一点。这样,大娘才能快点好起来!”
说完,拔腿就跑,还不忘扔下一句话:“余兄,看榜之日再会,你可以去书院路后面的锣鼓巷找我!”
“好,谢谢!不见不散!”余诚呆呆的看着手中的银子,感动得泪花闪烁,这饶兄弟比起自家那几个无情无义的哥哥来说,还更像他血脉相连的兄弟。
眨眼之间,半个月就过去了。
话说,兰国的生院资格考试,评卷由另外一个州的书院山长或者举人出身的夫子担任。录取人数,为应试人数的百分之一,可以这样说,秀才考试也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山前村八个前来应考的学子,这次只有三人中了秀才,这个结果既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意料之中的是,向西跟云山一定可以中,村长十八岁的小孙子饶远帆三年前已经考过一次秀才,那一次虽然没有过,但是成绩也很不错。加之又考过一次,没有初考学子那么紧张,临场发挥还是满意的,这次通过了也是正常的。其余五人,原本就不抱很大的希望,考上秀才的可能最多也就五五之数。所以,这次落榜了,也没有什么好意外的。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向西竟然中了第五名,云雾第十名,饶远帆第十五名。而最让人惊讶的,就是那个余诚了,竟然排在了第三名!大家都非常震惊,感概不已,暗叹此人实在厉害!
要知道,这次秀才名额,整个州一共有六十人。第三名,那真是很了不起,而且第一、第二名,都是三十来岁的人,比余诚大了一半了!
“哎,那个余诚还真是可惜了,如果他那天不是差点迟到,并差点饿晕的话,应该能夺得案首!可惜了,真是可惜了,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
向东摇摇头,很是惋惜,对于那个初次相识的余诚,既欣赏、钦佩,又忍不住很是同情。
大丫忍不住问了一句:“大哥啊,你自己都没有考过,为啥还有心思去为别人惋惜?”说实话,自打看过榜单,她就很是担心大哥跟其余没有考过的几人会想不开,心里难过伤心。
可不是,村里的其余两个应考的学子,就不闷闷不乐,好像受了多大的打击似的。看过榜单,这两人就要告辞回家,大丫都不敢多留他们,连忙派人把他们送回山前村去。并且,还跟任渐离借了三个身手不凡的护卫一路护送,免得路上出什么岔子。
谭海跟云雾哥,也主动跟着回去了。向西跟云山要在州城留多几日,一来得去参加什么“谢师宴”;二来饶远帆十年寒窗,今年都十八岁了,得准备参加来年的秋试,所以要去州城的几个书院考察一下,休整一段时间之后,就要去书院深造,为来年的秋试做准备。
在大丫的劝说下,大哥向东也留了下来,大丫打算带他到处走走,就当是散心了。左右回家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向东也就答应了,权当陪伴一下弟弟妹妹。
听了大丫这番小心翼翼的问话,向东憨厚的笑道:“大哥没事,不用担心,这样的结果大哥早已心里有数。这次来应考,也是为了见见世面,并陪一陪向西。还有就是苦读了五年,不来考一次,心里到底意难平。来考过了,没有中,那也就安心了,不会想那么多了!”
“大哥,你这样一说,我就安心多了!”
大丫觉得心里的石头“咚”的一声,就落在了实处,不过还是笑着安慰:“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科举之路并不是唯一的出路。在家里种田,也可以种出幸福美满的好日子,好些为官之人,其实日子都过得很艰难!这世上的路,各有各的好,也各有各的难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大哥心要放宽一点!”
类似的话,这五年以来,大丫其实跟家人说过好几次了。今时今日,再听一次,向东的心豁然开朗,心里仅有的那一点郁闷和失落,也消散得干干净净。
“是啊,妹妹说的很好!为官之路,其实一点也不适合我,而且咱们家已经有一个秀才了,家里的人田地都可以免除各种税赋了。”心情一好,向东的话里都透着欢快,笑语盈盈。
大丫点头微笑:“嗯,正是如此!最重要的是,大哥也是童生了,可以免除兵役了!”这一点,非常重要,她希望自己的家人可以平平安安,过上平淡而安稳的小日子。
发榜的第二天,余诚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找到了锣鼓巷,敲响了饶宅的大门。
“姑娘,余公子来了!”彭婶跟大丫恭敬禀告。
“哦?来了啊,还以为他不来了呢!快快有请,让彭叔先在客厅招待一下,你赶紧去把少爷找回来!”大丫暗自好笑,昨天向西得知余诚竟然考了第三名,心里说不出的欢喜,盼了一天都没有把人盼来,还嘟囔着骂了余诚一句“不讲信用的家伙”!
“是,姑娘。”彭婶连忙领命而去。
向西和云山今天去了州城的墨香斋,采买笔墨纸砚去了;向东则陪饶远帆去考察书院,打算今天就将去哪一个书院深造的事情确定下来。
墨香斋就隔了一条街,向西和云山听到彭婶来报,飞快的跑了回来。从余诚来访,到向西云山回来,也不过就两刻钟的时间。期间,大丫亲自下厨,给余诚做了一碗挂面,并炒了两个肉菜,一个青菜。
余诚这书呆子,今天又是一路走来的,而且还带来了十斤黄豆和三十斤红薯,十斤今年秋天才收的大米,以及一篮子自家种的青菜萝卜。到了饶宅的时候,很是有点狼狈,看上去又累又饿的。
这书呆子说跟彭婶说:“在下家贫,这些东西都是自家种的,还请不要嫌弃。”虽然有点羞惭,觉得就拿这些送恩人不太好意思,但是话却眼神清明,没有半点卑微之态。
大丫自然不会嫌弃,向西几个也不会嫌弃,礼轻情意重嘛。心意到了,那就可以了,没有什么好计较的。
几人越说就越投缘,在前院的会客室里畅谈了一番,直到申时过后,不得不告辞回家了,余诚这才跟向西几个依依惜别。大丫做主,准备了一篮子的礼物,一块中等的细棉布,一盒茶叶,几斤饼干,几个苹果。
余诚推辞不了,只好暗道一声“惭愧”,谢过后收下。双方约定日后时常联系,他才含泪转身,大步而去。心里暗暗发誓,饶家兄妹的恩情,他日有机会有能力了,一定要好好回报!
转眼几日过去,一切事毕,大丫、向东、云山和向西也收拾好了行装,准备回山前村去。临行前,几人将饶远帆送到了书院门口,饶远帆惋惜的道:“向西啊,你这次的成绩那么好,来年一定可以中举。云山也是一样,不如就再考虑一下,跟我一起留下来备考吧?”
向西跟云山都摆摆手,向西坚决的道:“不了,我今年才十三岁,不着急考举人。有个秀才资格,可以帮家里解决不少麻烦,我这就安心了,可以自己在家里慢慢的研读。五年之后,等我十八岁了,那个时候再说吧!”
这个决定,是大丫帮向西、云山一起下的。
太早成名,并不是什么好事。十三、四岁的秀才,已经够打眼了,向西来年也才十四岁,云山比向西只大了一岁,这样的年纪一旦考上举人的话,都不知道会招来多少红眼和白眼,还有那无法预料的刀光剑影跟各种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