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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舟回来后,若云收敛了不少。桓玄也觉得有一层看不见的隔膜,只是谁都不知道怎么扯破。
丁仙期等人见桓玄和这女孩的关系不错,一直把这当成郡府的未来的女主人来看待,虽然他们有叔侄关系,但是这毕竟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而且这两个人行为都比较大胆,将来不顾众人的眼光在一起也尚未可知。东晋因为门阀制度层层联姻,近亲结婚现象十分严重,辈分凌乱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当然,这只是从丁仙期这个不是大家族人员中的一员的看法。
作为对主人十分忠诚的家臣,丁仙期到现在还未娶妻,都快到而立之年了,桓玄还会催促他,他笑笑说这事不急,主人大事重要,桓玄说这和大事也不矛盾,仙期说没遇到喜欢的,桓玄说先娶一个,等遇到喜欢的再纳。仙期说,那灵宝为什么还不娶,桓玄说自己这事还要和很多人商量才行,其实他有点羡慕仙期的自由。仙期却说桓玄考虑得太多了,桓玄的哥哥桓济还是简文帝的女婿,可是桓济密谋袭击桓冲失败被流放到长沙时,新安公主还是果断和桓济离婚,而且又嫁给了王献之,还拆散了王献之和郗道茂的婚姻,贵家的女子也难伺候。
桓玄不能反驳,但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桓氏也步入氏族的高门,其实可以10,联姻也就王、谢、庚、郗等几家高门,不过桓家兵家出身,对此还是比较宽松的,像堂兄桓嗣、桓修就比较随意地娶了,不过,娶的也是魏晋的高门女子,只是相对于王谢庚桓稍弱。桓玄是不想浪费这个机会,所以还在观望,如果不是辈分关系,其实若云是很好的选择,虽说这样想比较黑暗,可是人在朝政上拼,很多事都由不得自己。
相较于女子桓玄更喜欢松竹等植物、一些书画和各地工艺品等,这也算是怪癖,生活好了的人总会有点特殊爱好,桓玄也不会玩物丧志,所以也没什么人制止。桓玄平时也喜爱写文章,临摹书法,他通过各种渠道得到了王羲之父子的墨迹。
桓玄的书房倒像一个大的收藏室,里面搜罗了当代和历代的作品。灵运特别喜欢待在桓玄的书房里,桓玄也乐意和这孩子分享一点东西。若云不怎么喜欢闷在小房子里,看灵运和桓玄都在书房里,也就委屈自己陪他们。若云虽说不是特别喜欢文艺的东西,但自身也有比较高的文化素养,毕竟是谢家的女儿,点评作品虽不能侃侃而谈却往往能一语中的。
这天,灵运在做他的例行功课,也就是读读书,桓玄在一旁指导。若云无聊,就在房里东翻翻西动动,在一个书架的最底层,有一个精致的木匣子,还用锦缎包着,看来主人很珍惜这个,于是就把它慢慢拿出来。
桓玄看到,说道:“你小心一点,那里都是我的宝贝。”
若云冷哼一声,就打开木匣,里面放了几幅画作。若云慢慢展开,一副比较精致的山水图,灵运被吸引过去了,也跑过去看。
又展开一幅画,是一个男孩的酣睡图,下面还有题写道:阿玄酣睡图,虎头作。若云和灵运见了都哈哈大笑,桓玄显得有些尴尬,干咳一声,说:“这些是时下最厉害的画家顾恺之作的,价值不菲。”
灵运充满期待地问:“灵宝叔公,能给我一幅吗?”桓玄心有不舍,但也不忍心拒绝这男孩,说:“你挑一幅吧,但是这幅不可以。”桓玄指着自己的熟睡图。
这些多数是顾恺之随意而作,他走之后也没带走,桓玄就把它们收藏起来,特意从扬州带到荆州。每展开一幅,小时候的记忆就被打开一点,渐渐地那段无忧的日子浮现在心上,闷闷的,也幸福。
画卷都差不多都被打开了,还有一幅比较特殊,若云一展开,桓玄就笑出声来,这幅就是清儿的鹏翼戏水图。若云看桓玄笑了,问:“这幅有什么特殊的吗?”
灵运说道:“这幅画的笔法和风格都和前面的不一样,还有看这些线条画得细腻,作者很用心。”若云也仔细看了看,说道:“这个,应该是女子画的。”
“你们果然聪明,都说对了。”桓玄佩服灵运的观察力,也惊奇于若云一说就准的神力。“这是我小时候的朋友送的,一位非常惹人喜欢的女孩。”桓玄说道,心里想着清儿也到了豆蔻年华了,不知会出落得怎样水灵。
若云撇撇嘴,不以为然,桓玄见此,又说:“你还别不信,这真是一位很别样的女孩。”一时起兴,还把自己小时候斗鹅一事说起来,当然也省了不少情节。
若云和灵运都听得入神,原来桓玄的怪是从小就开始有的。
机灵的灵运也避过了戏水图,选择了顾恺之画的一幅后院图,那应该是桓温府上一池塘的一角,没有太多东西,一洼清水,两只青蛙,几片树叶而已。近几年,桓玄也听说虎头叔叔比较擅长画人物图,再次遇到一定要让他画一下自己,将来还可以给自己的儿子看。当初,应该求他为父亲作画的……不过,何时再能相见,桓玄也不知道。
很快,若云来郡公府也月余了,渐渐地,大家都习惯了有这样的女孩存在。若云平时玩玩,也喜欢和桓玄一起打猎,但每次都空手而归,不是技术不佳,而是不忍心猎杀那些动物。但他也不阻止桓玄捕猎,在一旁助威。桓玄也喜欢像若云这样的,随自己的性,也不会勉强别人。
自若云到来,桓玄觉得自己的日子充实了不少,人生有时候就需要这么一个伴。自立门户之后,桓玄一直比较孤单,虽然这地方一直都有名士往来,但都没有让桓玄觉得可以深交的人。
有一次,桓玄对着若云叹息道:“如果你是男子就好了。”若云不以为然,“女子怎么了?有什么不如你的?”
桓玄笑笑,总不能说和自己共举大事,有些事,女子做总是不方便。在看看灵运,也是才气有余,豪情不足,拉拢谢家的计谋看来是无从实施了。
一转眼,到了两个月了,这天,桓玄正在处理南郡的一些杂事,丁仙期带来一封信,说:“这是桓荆州那边带来的。”桓玄问,“他们知道若云的事了?”
丁仙期停了许久,不说话,桓玄顿时有不详的预感,站起来,急切问道:“怎么了?赶快说啊“
仙期看着桓玄,似有不忍,顿了顿,说:“桓荆州前几日离去了。“
桓玄感到一阵眩晕,扶着桌子颓然做下,半晌,对仙期说:“叫若云来找我一下,再准备几套丧服,明天就起程。“
仙期看看桓玄,他都已经红了眼眶,很不时宜地说:“灵宝,你先哭吧,我过会儿再叫谢女公子。“话未说完,桓玄的眼泪就落下来了。
许久,若云来了,从仙期口中也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桓玄也哭得差不多了,看女孩面无悲色,稍有不悦。不过想想,自己的堂兄死了,总不能叫全天下的人陪自己一起哭吧,再说,若云和这个姑父也素未谋面。
第二天,南郡府中的一辆车上载着桓玄、若云和灵运,前往荆州治所上明吊丧。
荆州府还是那座桓府,虽然换了主人,但依旧散发出那股熟悉的味道。
守卫进去通报后,就有人出来迎接他们了。南郡离荆州治所近,众兄弟中,桓玄到得比较早。
走进灵堂,堂嫂谢道辉一身素服,神色凄凉。看到桓玄悠悠地叹口气,“灵宝现在才来,石卿前几天还念叨着你。“说完,又哭了。
若云在一旁,不知道说什么,此时,谢道辉也注意到桓玄身边的女孩,女孩颇有姿色,以为桓玄吊丧还带着自己宠爱的女子,中心不悦。这女孩还穿着小功丧服,看来是正式来吊丧,难道桓玄已经暗暗娶亲了。
又注意到女孩旁边站着一个小男孩,也穿着素衣,谢道辉好像受了惊吓,连孩子都有了,是不是这女孩身份低微,直到现在才敢把他们带出去。
在仔细看看这女孩,仿佛以前见过她,若云见姑姑看她,对谢道辉行礼,道:“姑姑,多年不见,先君十分挂念,没想到再见又是白事,望姑姑节哀。“若云说得十分得体,却透着陌生,毕竟十几年未见,难免生疏。
桓玄这次来吊丧真是让堂嫂屡屡受惊,“姑姑“,想起来兄长谢玄,又记起兄长还有几个女儿,若云觉得姑姑还不知道自己是哪个侄女,又道:”侄女若云几年不见姑姑,甚为挂念。“
谢道辉总算明白了,知道这个是兄长最疼爱的女儿,又想起兄长刚立大功就离开人世,留下了未成年的儿女。既对兄长感到可惜,也怜惜这个未成年就成为孤儿的侄女,又是一阵感伤,双份的悲伤一齐涌现,谢道辉忍不住抱住若云痛哭起来。
若云也手足无措了,只能轻轻抚着姑姑的后背,宽慰姑姑,又想起自己的父亲,终于泪珠滚滚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