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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快要出发的前一日, 乔湛因为公务被绊住, 不能按时陪着乔漪出门。
“没事儿,哥哥。”乔漪虽是心里有些失落,面上却不肯露出来。“您派人陪我一同去也是一样的。”
乔漪的懂事让乔湛很欣慰,可他仍然有些不放心让乔漪自己出门。毕竟路上就要走近两个时辰,一来一回几乎要花上整日的功夫。
是以乔湛没有马上答应下来。
回去同沈惜商量时, 沈惜也不赞成乔漪独自出门。“若是侯爷这几日忙, 不若等过了小葡萄满月, 我陪着阿漪出去也是一样的。”
眼见满月宴在即,一是家中有事要操持, 二是沈惜此刻行动并不是很方便, 断是不适宜出门的。
乔湛先皱着眉摇了头。“别说去城郊了,我看你过了小葡萄的百日在出门才是。”
虽说沈惜的伤口已经愈合了, 没留下什么后遗症, 可毕竟伤口的位置比较尴尬,恢复起来比较慢, 总是有些不方便的。
若是沈惜不顾身体长时间坐马车,会把伤口弄崩了也不一定。
“哪里有那么严重?”沈惜自己嘟囔了一句, 见乔湛态度坚决,也没有再坚持。“那就等您忙完了, 再陪着阿漪去罢。”
只是夫妻两个谁都没想到, 一向乖巧乔漪打定了主意便是自己独自出门也要去还愿。
这日一早,乔漪先是来荣宁堂看了沈惜和小葡萄。随后便提出要去刘阁老府上找婉娘,她只道“下个月就是婉娘的生辰, 我要把准备好的礼物先送过去。婉娘还说了,请我用她去年冬天从梅花上收集的雪水泡茶喝呢!她家的山药枣泥糕也做得极好,一样的东西做出来味道竟是不一样的。”
乔漪这两年来和同龄小姑娘的交际很少,婉娘算是她为数不多的密友了。见她很少这样神采飞扬的说起和朋友在一起的情形,沈惜也不由心中一软。
“那便过去罢。”沈惜笑着点了点头,又叮嘱说“礼物虽是心意,可也不能简薄了。兰草,把前日看的那对镯子拿过来。”
还没等乔漪婉拒,兰草便已经从沈惜的妆奁匣子里取出一只方方正正的缠枝雕莲叶的紫檀木盒子。
沈惜让她递给乔漪,道:“你们小姐妹间送什么我不管,再加上这个罢。”
嫂子处处为她着想,她却要骗嫂子……乔漪有些愧疚的把盒子接过来打开,里头放着一对做工精致的赤金累丝嵌金刚石的镯子,样式并不老气。
“原本是想给你的,既是赶上了婉娘的生辰,就先给她拿过去罢。”沈惜笑道:“改日再另挑好的给你。”
乔漪忙笑着道谢,让丫鬟把镯子收起来。
“阿漪,怎么昨儿没让人给你准备出门的车马”沈惜看着心急出门的乔漪,突然觉出一丝不合常理来。乔漪早就报备过这几日去刘阁老府上,可今日要出门却有些突然了。
乔漪心里猛地一跳,嫂子竟是如此了解自己。幸而自己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嫂子,我怕三房的涵姐儿她们提前得了风声,要跟我一起去!我才不想带她们一起。”
听了她的话,沈惜不由莞尔。以三房姑娘的性子,很有可能真的做出这种事来。而乔漪再也不是一味承受,虽不至于撕破脸,可也不想让她们再趁机从长房得到任何好处。
“那便依你。”沈惜点了头,吩咐人给乔漪准备车马、随行的人。
即便只是在京中,刘阁老家离永宁侯府也需要走多半个时辰,沈惜还特意让人去把文竹找来,派了六个护卫跟着乔漪出门。
带着心中些许忐忑,还有终于自己独自出门的兴奋,乔漪又是紧张又是激动的上了马车,带了丫鬟和嬷嬷便往西边去了。
路程走了大半,再过两条街就要到刘阁老府上时,乔漪突然命车夫改变路线。
“去青山寺。”
跟着的婆子和车夫自是都吃了一惊,先前大奶奶吩咐,四姑娘是要去刘阁老家中,他们可不敢擅自做主把四姑娘带到别处去。
而这些日子乔漪跟着管家,也不再是原先腼腆的小姑娘。
“我的话不管用了?”乔漪端坐在车中,隔着帘子也能听到她声音里隐隐的怒气。
正在僵持之际,忽然马车外响起了一个不算陌生的男声。“四姑娘,属下奉侯爷夫人之命,保护您去青山寺。”
乔漪闻言坐不住了,忙抬手把车帘掀起了一角。
竟是原先跟着嫂子出门的冯护卫,他身后还跟着四个人,俱是当时哥哥挑选出来的中个好手。乔漪不由面色微红,原来自己那点小心思,还是没有逃过嫂子和哥哥对自己的了解。
沈惜从乔漪走后就觉得有些不对,问了东跨院中服侍的人,乔漪离开时都带了什么东西,觉得她实在不像去刘阁老家中的,便命人知会了乔湛一声。
乔湛猜到妹妹的去向,无奈的叹了口气,派了人跟着乔漪一起去。
一行人重新出发了。
顺利抵达寺院后,早有知客僧为乔漪准备好了干净的院子先更衣稍适休息片刻。事先兄妹二人已经命人送来了不薄的香油钱,也知会过僧人,是以乔漪被照顾得很好。
她虔诚的拜过菩萨后,又为哥哥嫂子还有小侄子都求了平安符,小心的在怀中收好后,在寺院里吃了简单的素斋,便要告辞回去了。
自己已经任性的出来了一回,总不能让哥哥嫂子总为自己担心。
通往青山寺的路程有一段不是官路,故此有些颠簸。乔漪靠在柔软的大迎枕上昏昏欲睡,身边的丫鬟也有些打盹儿,她想着等到回去后若是赶得早了,便去知味轩买嫂子最喜欢的点心。
还有在哥哥面前要好好认错才行。
她只感觉自己的眼皮愈发沉重,昨夜计划了大半宿,早就困倦极了。她可以先眯上一会儿,左右还得有一个时辰的功夫才能到。
突然马车外响起嘈杂的声音,随后又响起兵器尖锐的碰撞声。
乔漪顿时清醒过来。
只听冯护卫在车帘边低声又急促的道“请姑娘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也不要掀开帘子。”
乔漪慌乱的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却是稳稳的应了一声。
“姑娘,您别害怕。”她身边的两个大丫鬟碧柳和碧桃只比乔漪略大上一岁,可两人却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护在乔漪身前。
无论遇上什么危险,她们也会拼了自己的性命保护好姑娘,不能辜负先世子夫人对她们的知遇之恩。
车外传来冯护卫的交涉声,可来人竟是没有提任何要求,仗着人数多,径直攻向马车。
不断有打斗的嘶吼声和有人受伤的惨叫声传来,乔漪脸色苍白的坐在车里,紧紧的攥着碧柳和碧桃的手,在心里默默的祈祷。
她不该任性出来的——乔漪咬紧了下唇,眼圈发红。若是她真的出了事,哥哥和嫂子会有多愧疚!
四个护卫无心恋战,只想护着乔漪的马车突围。冯护卫领着剩下的人,和意图劫车的匪徒缠斗在一处。可就在此时,匪徒中有人放了迷烟。
烟雾飘进来,马车里的乔漪也被呛得咳嗽不止。
大家的视线一下子都模糊起来。
忽然只听马传来一阵凄厉的嘶鸣声,紧接着受惊的马把车夫都摔了下去,拉着乔漪坐在的马车发疯的跑了起来。
千钧一发间,谁都没能拉住马车。
冯护卫等人连忙去追,可匪徒众多缠斗在一处,一时他们竟也脱身不得。
这条路离官路的距离很近了,路过的车马也不少,见此处有人打斗在一处,有远远避开的,也有古道热肠的人预备上去帮忙的——
“冯护卫,是你?”来人在看到冯护卫后大吃一惊。
冯护卫在百忙中分心看了他一眼,愕然道“齐三公子?”
来人正是齐珏,他本是带着小厮去京郊访友,没成想在此处遇到缠斗厮杀在一起的人,竟是乔湛身边的人。难道是永宁侯府的人出事了?
“请公子救救我们四姑娘!”冯护卫脱身不得,只得大声喊道:“四姑娘的马车受了惊,往北跑过去了!”
侯府的马都是性子极温顺的,他勉强看到马的臀部被插进了一把尖锐的弯刀,才导致马骤然受惊跑了出去。更可怕的是,不知前方是否还有劫匪在——
齐珏立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收起往日玩世不恭的风流纨绔模样,郑重的应了一声,紧抿着双唇,神色严肃,吩咐小厮回去找乔湛报信,毫不犹豫的朝着冯护卫所指的方向追了过去。
竟然有人敢在青天白日下劫永宁侯府的马车!这简直太胆大包天了。来往的马车不在少数,偏偏在这个时候挑了永宁侯府的马车——莫非是乔湛的政敌不成?齐珏来不及多想,狠抽了一鞭子,心中焦急。
乔四姑娘,就是那日在乔湛的书房,见到的抱着花瓶的小姑娘?
想到小姑娘娇妍的面庞,轻盈如蝶的身影,清脆婉转的向他问好的声音……他的心也像是被揪紧。不仅仅因为她是湛哥的妹妹——他不会让她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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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出门了。”陈莹身边的大丫鬟小心翼翼来回话。“带着烺哥儿一起。”
陈莹面色不虞的点了点头。
这些日子祁恪明显比往日都忙了许多,可他陪着烺哥儿的时候却丝毫不见减少,还时常把他抱在膝头,亲自教他读书、陪他玩耍。
若非烺哥儿是个痴傻的,陈莹真怀疑祁恪要把他立为安亲王世子了。这般的重视,同亲自抚养也没什么差别。
先前她就是见祁恪深情专注又温柔,才不可自拔的喜欢上了她。可如今她要自己咽下苦果了——所以他移情到烺哥儿身上,他对先王妃的儿子这样好,把她置于何处?
成亲已经有段时日,可她身上还是没有动静——想到常玥不知廉耻的和祁恪滚到了一处,只那一次便怀了身孕,竟还是双胎……陈莹就恨得牙根痒痒。
“那药,怎么样了?”陈莹松开了已经被她攥成一团的帕子,低声问道:“总该要见到效果了罢?”
丫鬟点了点头,谨慎的道:“最晚不过是一月的光景。”
陈莹这才脸色好看了些。
当时她傻傻的信了常玥的鬼话,什么抓沈惜和顾清的奸-情,结果亲手把常玥送上了祁恪的床——她简直成了天大的笑柄。
而她绝对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还有常玥带给她的耻辱,她很快就能找回来了。
“这可怪不得咱们。”陈莹扬眉笑了笑,眼底透过一抹狠戾之色。“是她自己贪心不足,怀了身孕又是双胎还嫌不足。非要生下一对龙凤胎?”
丫鬟不敢触怒陈莹,也忙笑着附和。
“那是自然的。”她讨好的道:“说起来,自从常侍妾有孕后,咱们可是从没插手过她那院子的一针一线,所有的事可都是由着她来的。您是何等的贤良大度,前两日淑妃娘娘不是还夸您了?”
前日祁恪和陈莹入宫给淑妃请安,淑妃知道陈莹心里不痛快,便赞了她几句。虽是知道陈莹进门的前情,可事已至此,她都成了祁恪的王妃,她娘家的势力也对祁恪有益,她便待陈莹亦是慈爱温和。
陈莹的唇角还没弯起半分,却听到淑妃又说起永宁侯嫡长子满月之事,让她好生准备了礼物前去。
她的好心情顿时都没了。
说实话,那回在安阳郡主府上发生的事,虽是证实了是常玥在故弄玄虚,祁恪和沈惜并没有什么关系,可她心中还是有些别扭。
为什么常玥偏偏编排沈惜和祁恪?即便常玥恨着沈惜,可污蔑沈惜的法子可不止这一个。即便她为了拉自己入局,也还有别的法子——
正所谓无风不起浪,常玥从那以后,便开始隐隐怀疑祁恪和沈惜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尤其是看到在自己面前呆头呆脑整日里都憋不出半句话的烺哥儿,在沈惜面前却像是换了个人一样,见烺哥儿满脸慕孺的看着沈惜,她心里就极不是滋味。
又是沈惜!
这世上还有比沈惜还好命的人么?不过是以丫鬟的出身,就嫁给了永宁侯做嫡妻。而后又被发现身份竟是卫国公府的表姑娘,她娘经历特殊,连圣上都觉得愧疚,又封了她为县君,如今还替永宁侯生下嫡长子。
再也没人能撼动她的地位。
陈莹勾了勾唇角,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
“厚厚的给永宁侯府备上一份大礼。”陈莹不无恶毒的道:“到底是因为我们烺哥儿,永宁侯夫人才摔倒早产的。连淑妃娘娘都发话了,我不把这件事办得漂漂亮亮的,恐怕王爷也会不满意罢?”
沈惜怎么没有摔得一尸两命呢?
亏得她处心积虑的帮常玥张柔这两个蠢货创造了绝佳的机会,却还是被她们白白浪费,陈莹唇边闪过一抹残酷的笑容。
自从“无意中”得知了常玥所计划的事情后,陈莹就在不动声色的配合她,甚至暗地里帮她传递消息不被祁恪的人知道。
她们两人的计划有许多不完善的地方,她就帮她们补好。只有烺哥儿才能引出沈惜,若是沈惜想装出一副贤良温柔的模样,对于性子孤僻又痴傻的烺哥儿,沈惜不可能不管——
否则陈莹和张柔凭什么能引得沈惜在荣宁堂之外的地方出现?
实在是太可惜了!
她情愿倾尽一半的家产去永宁侯府送上奠礼!
“选好东西列了单子送来。”陈莹缓了缓神,才淡淡的道:“等王爷回来,你再来请示。”
毕竟是做面子,需得要祁恪看在眼中。
“是。”她的丫鬟明白她的弦外之音,忙答应着出去了。
陈莹靠在柔软舒适的大迎枕上,面无表情的凝望着多宝格角落上的雕花。她还记得自己头一回来还是六皇子府的这里时,娘亲和皇子妃说话,她低头无聊的看着雕花。
是一朵精巧的莲花。
旋即她便听到了一道温柔的男声,等她小心翼翼的抬头去看时,只见一个气度雍容、英俊不凡的男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还是六皇子的祁恪比之现在少了些沉稳,却更加的温柔体贴。他毫不避讳的上前牵住皇子妃的手,两人间的气氛融洽温馨,她不由红了脸。
她一下子便喜欢上了这个关系不算近的堂姐夫。
后来她越是发现祁恪对妻子好,她就越喜欢祁恪,越是沉迷无法自拔。她喜欢祁恪温和的和她说话,她喜欢祁恪专注而温柔的目光。
哪怕那道目光不是望向她。
没关系,她可以等。总会有一天,总能有一天——好不容易等到堂姐过世,祁恪却为她守了三年。她终于等到了机会!
她不会容忍任何人破坏她的幸福!
谁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