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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言谨看着他好一会儿才缓和出面容的笑意,她顿时有些觉得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顾临深:“怎么忽然这么问?”
“你骗不了我。”顾临深松开叶慕的手,转移了目光,只说了这么一句,他的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显得很是专注:“连你也不肯告诉我吗?”
宋言谨看着他,无法完全揣摩出他是什么情绪。但却能感觉到,他的语气藏了几分失望。
宋言谨张了张嘴,她从未想过瞒着顾临深。只不过是现在还未想好怎么说罢了。
“对不起。”好一会儿,宋言谨垂了头,向他道歉。
关于顾临深的事,宋言谨认为他有必要知道。但是,却又不能不顾及顾默娴那边。
宋言谨抬首看他:“这件事本应该由妈亲自告诉你,但……她应该永远不会说,我可以告诉你,但我不希望你做任何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顾临深挑眉看她,面容上并没有露出吃惊的神色,他似乎大概能猜到宋言谨究竟要说什么。
“前段时间,我们……看杂志的顾英豪……”宋言谨犹犹豫豫,并不好组织语言。
宋言谨咬着红唇,说了一半忽然停了下来,她真的怕她说完了,顾临深不能接受。
顾临深认真的看着她,脸上带着轻微的笑意:“是我父亲吧。”
宋言谨抬头猛的看他,他又重复了一次自己的话:“那个人,是我父亲吧。”
宋言谨微怔,她的眼睛发着愣,似乎在询问顾临深,他是怎么知道的。
从宋言谨的神色上,顾临深已经知道了答案。他的情绪和往常一样,很稳。一点点的波动都没有。
但越是这样,宋言谨反而觉得顾临深心里的波动越大。
“如果难受……如果埋怨我,你骂骂我,你告诉我,不要一个人放在心里……”宋言谨的手压在顾临深的手臂上,眼睛里都是担心的看着顾临深。
如果他的心里真的难受,宋言谨宁愿让他埋怨,宁愿让他怪罪。哪怕和她冷战都可以。
顾临深一直未出声,好一会儿,他才伸出手,反握住宋言谨的手腕,轮廓分明的脸颊冲她露出笑意:“我没有埋怨言责编,这不是你的错。”
顾临深真的理智的有些吓人,平时的笑容这一刻挂在顾临深的脸上,宋言谨都觉得透着无数的伤,看得她又是担心又是心痛。
“好了,很晚了,早点休息。”顾临深拍了拍宋言谨的手,起身进了浴室。
宋言谨看着顾临深的背影,眼睛里透出无限的担心。这么惊人的消息,顾临深淡定的有些不正常。
她在想,顾临深还不知道顾英豪去世的消息,要是知道了,他会怎么样?
结果如何,宋言谨不敢想。
一直到晚上,顾临深表现的都极为正常。依旧拥着宋言谨入睡,依旧柔声和她道晚安。
这一夜,她心脏扑通的睡不着,还没办法从顾英豪的事中走出来。
顾临深好似睡着了,宋言谨也没了动静,呼吸渐渐平息了下来。后半夜,一切平稳了,宋言谨却知道顾临深并没有睡着,他只是在等她睡着。
她闭着眼,呼吸稳定。但意识却无比清新,她感觉到顾临深掀开被角下床,即使脚步很轻,她依旧感觉到他出了卧室。
卧室门轻轻关上那一刻,宋言谨睁开了眼睛。她朝着自己身侧的床铺看了一眼,眼神复杂。
他们说好彼此坦诚相待,互不欺瞒对方。但在某些方面,她做不到,顾临深也做不到。
她也下了楼,楼下的房间早已熄了灯。只有酒室吧台那儿还亮着微弱的灯光。
宋言谨走过去,却没有进去,只是靠在门边看着里面的顾临深细细的品酒。
与其说他在品酒,不如说他在想事情。他的面部表情很严肃,眉头微皱着,薄唇一直勾着自嘲式的笑意。
顾临深晃动着手里的酒杯,另一只手从一旁拿过下午那本登有顾英豪死讯乱糟糟的杂志。他随意的翻到了那一页,嗓音轻轻却带着讥讽:“还真是狠心,连一面都舍不得见。”
灯光微暗,全部都是打在顾临深的后背,宋言谨看不到他的面部表情究竟是什么样的。但是那一抹神伤,却又是那么明显的放在这个人身上。
“为什么这么不公平……”顾临深紧紧捏着手中杂志,眼眶连红一下都没有,但喉结却不由自主的窜动了两下。他猛地便将那本杂志摔了出去。
这个世界还真是不公平透顶了,顾默娴为他流了一辈子眼泪,他临死前,顾临深的心口还会痛。但是他呢?他什么都记不住,压根就不知道他们母子的存在。看,多么可笑的不公平!
想到十八号那天的心痛,顾临深觉得可笑至极。他猛的灌了几口酒,自嘲的笑出了声。
这一刻,顾临深是不能被人打扰的。宋言谨知道,可是看着这样的顾临深,她心里很难过。
顾临深没哭,她的眼泪反而不受控制的往下掉。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哽咽的让人想放声痛哭,但却又不能。她怕自己出声,捂住嘴匆匆退后了几步,整个后背抵在墙壁上。
宋言谨第一次觉得,只是隔着一堵墙,但是两人的距离却如此远。
宋言谨心疼他,心疼这样心里带着伤口的顾临深。但却又不能帮助他,那是顾临深不能让人碰触的地方,任何人都走不进去。
顾临深在吧台前一杯接着一杯,自嘲的笑声里带着几分苍凉。宋言谨隔着墙壁,眼泪早已打湿了面容。
两个人只隔一道墙呆了足足两个多小时,宋言谨走不进他心里那个不可触碰的地方,只能用这种办法守着他。
感觉到顾临深要出来了,宋言谨快速擦了擦眼泪,率先一步上了楼。
顾临深上楼后,身上带着一些酒气。他走至床边,抬手抚了抚闭着眼睛的宋言谨发丝。弯腰在她的红唇上轻轻印下一个吻。这才起身去浴室。
这一夜,宋言谨几乎没睡着。顾临深也睡的不沉,一早顾临深先起床,洗漱结束准备上班。
宋言谨随后也洗漱下楼吃早餐,顾临深站在楼下看到她,眼睛里的神色陡然变得有几分奇怪。
“哭了?眼睛怎么这么肿?”顾临深系好了领带,捏住她的下巴微微抬起,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
宋言谨垂首,躲开他观察的目光。露出一抹笑意:“昨晚做了个噩梦,醒来就这样了。”
她说完,拉着顾临深入座:“吃早饭吧,不是说早上有个会。”
顾临深眼睛依旧放在宋言谨身上,看得仔细。
阿源也醒了,被张妈抱下来后,兴高采烈的朝着宋言谨跑了过来:“妈咪,阿源昨晚又是自己睡的,有没有很乖呀?”
“阿源很乖。”宋言谨弯腰摸了摸阿源的头发,脸上挂着笑意。
“咦,妈咪眼睛……”阿源指了指宋言谨的眼睛,惊奇出声。
这一早,两父子都把注意力放到她肿肿的眼睛上,她有点尴尬,忙将阿源抱上餐桌旁的椅子上,转身对顾临深说道:“我去叫妈出来吃饭。”
平时顾默娴总是家里起的最早哪一个,但是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宋言谨推门进去时,顾默娴还维持昨晚宋言谨出来时那个姿势坐在阳台上。
“妈……”宋言谨皱着眉头走过去,阳台的窗户没关,顾默娴脸色便冻的苍白,一动不动坐在那儿。看样子,她昨晚一夜都未睡。
宋言谨坐到顾默娴的前面,两只手握住顾默娴的手臂,担心的看着她:“吃点饭吧,昨晚就没吃,今天不吃你抗不下去的。”
顾默娴如一尊被冻成冰块的雕塑,听到宋言谨说话声,她才微微有了动作,偏头看了宋言谨一眼,嗓音里都是哭了许久的艰涩:“我不饿,你们吃吧。”
“那您休息一会儿好不好?您这样,不止我不放心,临深也不会放心。”宋言谨的眉头皱的紧紧的,握住顾默娴手臂的手不由紧了几分。
顾默娴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她要是再这么坐下去,肯定会出事。
听到顾临深的名字,顾默娴张了张嘴,终于有了那么一刻松动。看了宋言谨几眼,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看到她点头,宋言谨忙扶着她起来:“来。”
顾默娴在那儿维持一个姿势坐的久了,有些站不稳,整个身体几乎都倒在宋言谨的身上。宋言谨将她扶到床边,又给她脱了鞋,替她盖上被子。叮嘱着:“起来后还是要吃点米粥,人……死不能复生,我们都难过,可留下来的人,还得好好活着……”
顾默娴眼睛又红了,她憋住眼泪,抬手握了握宋言谨的手,感谢道:“言谨,谢谢你。”
宋言谨抽出自己的手,替她掖了掖被角,挤出一抹笑意,这才出去。
餐厅内,顾临深已经在喂阿源吃饭。见宋言谨一个人出来,抬首问了一句:“妈呢?”
“妈……还在休息,等会醒来再吃。”宋言谨犹豫着张口,并没有把顾默娴发呆一整夜的事告诉顾临深。转身又对一旁的张妈说道:“等会妈醒了,麻烦你给她熬一些粥,尽量清淡一些。”
“应该的。”张妈忙弯腰答应着。
宋言谨坐到饭桌前,从顾临深手里接过阿源的小碗:“我来吧。”
顾临深没有和她客气,将碗交给了她。目光移到她身上:“言责编还是在家里休息一天,明天再去AND。”
“不用了。我可以。”宋言谨尝了尝饭的温度,这才送到阿源的唇边,小心的喂着。
顾临深薄唇勾起一抹笑意,开玩笑道:“还是休息一天,两只眼肿的和小核桃一样,我可不想公司的人认为我欺负了言责编。”
提到她的眼睛,她不自觉的就抬手抚一下。干干的应了一声:“也好。”
她这样肿着眼睛去公司,必然会有人瞎猜想的。
吃完早饭,宋言谨送顾临深出去。顾临深打开门准备出去时,忽然站住了脚,转过身叮嘱宋言谨:“我知道顾英豪的事,不要告诉妈,就当做,我不知道。”
宋言谨明白顾临深的用心,顿觉心疼。欲言又止,想说的话终究没有说出来,冲顾临深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这件事,顾默娴不告诉顾临深,就是不想让他知道,他是一个在父亲眼里根本不存在的孩子。既然顾默娴不想让他知道,那他就当做不知道,这样对顾默娴最起码是好的。
顾临深冲宋言谨勾着嘴角,扶住她的发丝,在她的红唇上印下一吻:“走了。”
“爹地再见。”听到走了两个字,坐在客厅里玩玩具的阿源,忙探出自己的小脑袋和顾临深挥手。
宋言谨挥手送顾临深离开,深深吸了一口气。
明明表现像是什么事都没有,但是宋言谨的心口却莫名的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压抑。
顾默娴这一觉睡的很沉,一直到中午都没有醒。
阿源在客厅玩了一会儿就无聊了,要进顾默娴的卧室找顾默娴玩,却被宋言谨止住了。
“奶奶在睡觉,阿源不能吵着奶奶。”宋言谨朝阿源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阻止阿源进去。
阿源睁大眼睛看着宋言谨噤声的动作,不自觉的声音都放小,小心翼翼说道:“奶奶今天怎么睡懒觉了?好迟哦。”
“因为奶奶昨天很晚才睡,所以今天比较迟。阿源是乖孩子,不会去打扰奶奶休息对不对?”宋言谨弯腰,保持着和阿源一样的高度,耐心的劝说。
阿源重重的点了点头,爹地说,只要他乖乖的,很快就会有妹妹。所以,他要乖乖的:“阿源听话,不打扰奶奶。”
“嗯。”宋言谨安心的冲阿源露出笑意,站起身子走到茶几旁接个电话。
“喂,方秘书,是不是公司有什么事?”宋言谨看了一眼号码,接起来问的直接。
方秘书忙答道:“公司没事,只是今天欧洲那边寄了一张通知过来,需要今天给回复,我想问一下您的意愿。”
“什么通知?”宋言谨的眼睛看着正在玩玩具的阿源,随口问秘书。
“好像是华商顾英豪的追悼会,想要让您过去。”方秘书简短的告诉宋言谨是那些。
宋言谨微愣:“顾英豪?”
秘书应了一声后,宋言谨吃惊又疑虑出声:“我们公司,好像和他没有合作,怎么会邀请我们?”
“不是的,我看通知上有写。好像是邀请了丰市杰出的三位企业家,顾总在列,所以希望您能陪同着来。”秘书尽量把来龙去脉说全了。
宋言谨不属于那三位杰出其中之一,只是因为她是顾临深的妻子,所以才另外给她通知。
宋言谨算是明白了,沉默了片刻才出声:“我知道了,先放着吧,等我想好再给你回复。”
“好。”秘书答应的利索。
挂了电话后,宋言谨的眉头不自觉的发皱。她不知道,顾临深有没有收到通知。
可这种追悼会,难道真的要让顾临深以陌生人的身份参加?
宋言谨不知道顾临深此刻的情绪怎么样,但她还是想去看看他。她的眼睛已经消肿了,换了一身衣服又化了个淡妆遮盖了一下才出门。
到丰市,第一个见到的不是顾临深。而是葛静。
葛静从公司大厦出来,见到宋言谨,双手抱臂的看着她,在她的面前,不自觉的站住了脚。
“好久不见。”宋言谨也停下了脚步,淡笑和葛静打招呼。
葛静点了点头,目光从宋言谨身上扫了一圈:“你身材恢复的挺快,比起生孩子时瘦了很多。”
宋言谨倒是不自知,葛静这样说,她不由怀疑,自己生孩子前,究竟胖到了何种地步?
“你今天怎么会过来?”宋言谨朝着葛静身后的丰临大厦看去,有些疑虑询问。
葛静松开了抱臂的手,挑了挑眉头,否认着:“你可别误会我是来找你老公。”
“那你是?”宋言谨下意识的疑虑出声。她没有怀疑成分,只是下意识出声。
葛静的眼睛睁大了几分,其中有详怒的成分:“你还真以为我是找临深?我只是来谈工作!”
“我知道。”宋言谨轻咳了几声,她怎么觉得,葛静的反应这么激烈。
葛静面容上有些微红,撇开眼睛不看宋言谨:“得了,你没有误会就好。你进去吧,我也要回公司。”
宋言谨觉得今天的葛静古怪极了,挑了一下眉头,点了点头。
两人‘分道扬镳’,眼看着宋言谨要进去了,葛静又站住脚叫住了宋言谨:“对了,我还没有看过你儿子长什么样。”
宋言谨回头看葛静,不知道葛静这话是什么意思。
“所以,我最近会去拜访。”葛静脸上露出一抹不自然的笑意。
“好,随时欢迎你。”宋言谨颔首,说的很诚心,没有一丝丝虚假。
得到宋言谨的肯定回答,葛静这下安心的离开了。
自从刘思纯去了A市工作后,顾临深答应刘封,刘思纯的位置暂时不找人顶替。所以刘思纯的职务现在都是莫开代劳,总裁办公区,也就只有莫开和刘思纯这两人是顾临深放心的。
“夫人。”莫开抬首见宋言谨走了过来,忙抬手替宋言谨拉开了门。
宋言谨朝他点了点头,很客气:“麻烦莫特助了。”
莫开点了点头,态度不卑不亢。
宋言谨进去时,顾临深正在认真的低首处理文件。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这才微微抬头:“你怎么过来了?”
“在家也没事,过来看看顾总。”宋言谨径直坐到了顾临深对面的位置,一双眼睛都是认真的看着他:“还好吗?”
顾临深露出淡淡的笑意:“我很好。”
昨晚,顾临深在酒室看杂志的事,宋言谨是看到的。她知道,顾临深已经知道顾英豪去世的消息。
宋言谨两只手搭在办公桌上,有些不自然。犹豫着。许久,她才开口问:“你收到欧洲那边通知了吗?”
“什么通知?”顾临深像是并不懂,停了手里的笔,有些不确信的看她。
宋言谨放在办公桌上的手不自觉的收紧,挪动了两下,抬头看顾临深:“追悼会的通知。”
她没说谁的追悼会,但顾临深知道她说的是谁。眼睛盯着她,足足有一分钟没出声。
一分钟后,他按了内线:“莫开,你把欧洲那边追悼会的通知递给我。”
顾临深这儿每天来往的通知邀请函等太多,都是由莫开代为处理,如果是不认识的,直接都不需要递过来给顾临深。所以这份欧洲的通知,莫开自然也不会送到顾临深的面前。
不过这会儿顾临深要,莫开倒是极有效率的将东西送了过来。
顾临深的指尖毫不犹豫的拆开了那份通知,看了一眼。随后转眼看向莫开:“替我回复那边,就说我会去。”
顾临深这么快决定要不要去,这是宋言谨没想到的。
“哪怕我不认识他,但既然通知了,面子得给。”莫开出去后,顾临深看着宋言谨意味不明的说道。
宋言谨颔首,说道:“那我让AND那边也回复,我陪顾先生一起去。”
顾临深点了点头,没有拒绝宋言谨的提议。
宋言谨抬手看了看手表,快要到丰临下班的时间,她提议出声:“我再等一会儿顾先生,等会我们一起回家。”
“好。”顾临深薄唇勾了勾嘴角,低头处理掉手上还剩下的一点工作。
顾临深下班后,径直朝着车库走去。宋言谨没有上车,抬手关上了顾临深打开的车门:“好久没有一起走走了,有勇气一起走回家吗?”
丰临距离盛墅还是有一段不小的距离,宋言谨忽然的提议,顾临深认真的看了她一会儿,倒也点头答应了。
这种时候,天气不热。正适合散步,宋言谨想陪着顾临深好好走一走。
从丰临回盛墅这一路,他们曾坐车无数次,但这样亲自走一走却少有。宋言谨庆幸着自己今天穿的是平底鞋而不是高跟鞋。
一路上,两人没有怎么说话。顾临深见宋言谨脸色微微涨红着,看着她问出声:“累吗?”
“还好。”宋言谨忙回以顾临深一笑。话是这样说的,但是她的气息却已经明显不稳了。
她逞能的模样让顾临深笑出声,没有拆穿,抬手牵过她的掌心。
“需要我背你吗?”感觉到宋言谨的脚步越来越慢,顾临深忽然站住了脚,挑着眉头,半开着玩笑:“我好像从来没有背过顾太太。”
抱倒是不少,但是背着,却一次都没有。
道路的四周都是人,宋言谨可没有勇气成为焦点,想都没有想拒绝了:“不需要,我自己可以走。”
她已经回答了,顾临深还是在她的面前弯下了腰身,轻声道:“别逞强,上来吧。”
宋言谨脸色发红着,她不上去,顾临深不起身。她将自己的手放到了顾临深的肩头,顾临深两只手臂固定着她的双腿起身。
顾临深的身体素质很好,背起她丝毫力气都不费。
他身上穿着昂贵的西装,背着一个女人在小道上,高大的身躯丝毫不受影响,宋言谨本就瘦,这样趴在顾临深的背上,两个人看起来搭调极了。
一路上,顾临深锃亮的皮鞋没有停歇,背着她走和自己一个人走,完全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宋言谨趴在顾临深的肩头,这一刻心口莫名的宁静。她知道顾临深看不到她的表情,她开口说道:“我知道其实你心里并不好受,但是可不可以不要骗我?我可以帮助顾先生在所有人面前平静对待,但是顾先生可不可以在我面前脆弱一下?”
她怕他这样坚不可摧下去,终有一天承受不了。
顾临深幽深的目光看着前面的路,嗓音柔和中带着笑意:“傻瓜。”
他只说了这两个字,没有解释,没有答应还是不答应的回答。
宋言谨不知道,在顾临深的心里。无论她怎么想,怎么说。他给她的永远是强大的一面,他会替她挡去所有风雨,而他的风雨,他一个人可以抗衡,根本不会让宋言谨插手。
这么多年,他经历了这么多事,不会再有其他事能让他的情绪有太大波动了。
宋言谨一张脸埋在顾临深的脖颈间,她只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无论顾先生愿不愿意,我都会站出来陪你共同面对。”
她的话听上去有些傻,但是顾临深的目光里不由自主的染上了几分温暖。傻傻惹人爱,这句话,顾临深从宋言谨的身上彻底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回到了盛墅,顾临深和宋言谨很默契的都没有告诉顾默娴要去追悼会的事,只是借口明天两人要去出趟差。
晚上,顾临深在书房看资料,没有呆半个小时便被人打扰了,不过这次打扰他的不是往常的宋言谨,而是阿源。
阿源穿着一身牛仔服,两只大眼睛清澈的看着顾临深,迈着小脚走到顾临深的书桌前,他拉了拉顾临深的衣角,示意顾临深看自己。
顾临深垂首看了阿源一眼,暂时停住了手中的笔,询问:“怎么了?”
阿源两只手小手搭在顾临深的大腿上,认真的盯着顾临深,奶声奶气的:“爹地,你是不是心情坏坏?”
自己的儿子忽然问这样的问题,顾临深莫名觉得暖心,抬手抱起了阿源,将他放到书桌上,让他坐到自己的面前,完全的身高对等着。
“为什么这么问?”顾临深一双幽深的眸子里带着宠爱询问阿源。
他不自觉有些好奇,难不成阿源小小年纪就能看出别人心情不好?
阿源歪着小脑袋,努力的说着:“阿源要找爹地玩,妈咪说爹地心情不好,不让阿源来。”
“那阿源怎么上来的?”顾临深点了点头,算是明白。
阿源抱住顾临深的脖子,小声说道:“妈咪和奶奶玩,阿源偷偷跑来。”
刚说完,阿源又急着要下来。顾临深无奈,只得又将他抱下来。
阿源跑到门口,手里拉着玩具的小推车。费了吃奶的力气才将东西拉到顾临深的桌边,有些舍不得的对顾临深说道:“阿源的都给爹地玩,爹地不要不开心。”
对阿源来说,除了爸爸妈妈,最珍贵的也就是玩具了,这会儿只要让能自己的爹地开心,他可以把玩具都给自己的爹地玩。
顾临深离开位置,弯腰和阿源一起坐在玩具前,抬手从里面拿出阿源最喜欢的遥控车,故作喜欢道:“这一件不错,阿源舍得给爹地吗?”
“嗯……”阿源小脸皱着,一副为难的,声音小小的。又想给,又舍不得。
顾临深摸着阿源的头,松开手里的玩具。阿源忽然抬起肉呼呼的小手将玩具塞到了顾临深的大手里,下定决心看着顾临深:“爹地要开心,给爹地!”
看着眼前这个小东西无比豪气的模样,顾临深忍不住笑了。他的儿子,还真是一个暖心的小家伙。
看着自己的儿子,顾临深不自觉的想到顾英豪。竟因为阿源,心口有那么一瞬间释怀了。
“爹地开心了吗?”见顾临深笑了,阿源急急的询问。
顾临深淡笑颔首,乐于与儿子沟通:“阿源开心吗?”
阿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阿源只有五十分开心。”
说着,他竖起两双手,又收回一只手:“一百分只有五十分开心。”
顾临深挑了挑眉头,配合着阿源好奇询问:“另外五十分呢?”
阿源笑嘻嘻的,可爱至极开口:“妹妹是另外五十分!有妹妹,阿源就一百分开心哦。”
顾临深笑出了声,当初,他只是随口的一句,没想到阿源记得这么清楚呢。到现在还在心心念念。不过,阿源心心念念的很让顾临深满意。
以后,家里又多了一个求女派,难得不令人高兴?
阿源见顾临深笑,他自己也乐呵呵的。小手乘着顾临深不注意又偷偷摸了几下遥控车。他真的好喜欢这个车车,可是马上要给顾临深了,他要好好的和它告别。
阿源还没来得及出去,宋言谨便进来了。看到阿源不听话进来,脸上神色多了几分严厉看着阿源:“阿源,妈咪不是不准你进来,你怎么还过来打扰爹地工作?”
阿源少有见宋言谨严厉,一双清澈的眼睛顿时涌上几分令人心疼的委屈:“阿源只是想爹地开心……”
顾临深抱起阿源,看向宋言谨:“没事。”
宋言谨详怒的看着阿源,严厉降低了不少:“阿源说要做好孩子?今天没有听话哦。”
“呜……”阿源皱着小眉头,发出一声反抗。他只是想要爹地开心,虽然的确有那么不听话一丢丢,但是爹地现在很开心啊,不是吗?
顾临深捏了捏阿源的脸颊,转移话题道:“明天要走,言责编有没有要准备?”
“要过去呆几天?”宋言谨现在连这个还不知道,她问一下,也好准备衣物。
顾临深抬手看她:“当天去,当天回。”
“这么急?”宋言谨疑虑出声,距离还是较远的,怎么也得留一天作为往返。不然,怕是连觉都是来不及睡的。
顾临深认真的看着宋言谨,显然,宋言谨又忘记了什么。
宋言谨被顾临深盯的更加疑虑了,她偏了偏自己的脸颊,不确定问出声:“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一个星期后,顾太太还记得是什么日子?”顾临深不直接说,反而问宋言谨。
顾临深既然这样问了,宋言谨猜,应该是什么重要的日子。不敢马虎,想的格外仔细。
足足想了几分钟,她才猛然惊醒。脸上带着愧疚,试探问出声:“是……我们结婚纪念日……”
她忘的足够彻底的了,最近事情太忙了。
顾临深倒也没放在心上,将阿源放下来,接着出声:“今年的纪念日,邀请几个好友来家里做客。所以需要时间好好准备。”
宋言谨抱歉的看着顾临深:“顾先生,对不起啊……”
结婚四年,四次纪念日。她只记得了一次。但是,顾临深每年的生日,她都是不会忘的。
“现在记得了?”顾临深看她内疚的模样,将眼睛从阿源身上转到了宋言谨身上。
宋言谨忙点头,笑意越发愧疚:“记得了。”
顾临深勾着薄唇,冲她伸出了手。她将手交给顾临深。
“今年有没有特别想要的礼物?”顾临深问着宋言谨。
宋言谨什么都不缺,她想不到自己有什么想要的。
但她却想起了另一件事,抬头看向顾临深:“那个,纪念日那天你是不是邀请葛静过来?”
“嗯。”顾临深淡声应着。
宋言谨有些猜不透顾临深了,尴尬的看着他:“你又不是不知道葛静……你邀请她,她不好拒绝,来的多尴尬?”
“不是我邀请。”顾临深简单回答,另一只手抱起跟在他身侧的阿源:“是她主动要过来。”
他在办公室要求莫开帮他准备几张邀请函,葛静便问莫开,顾临深要做什么。莫开诚实回答她,她便要过来。再怎么说,葛静和顾临深也认识了好多年,葛静现在对他的心思并不复杂,他没有必要拒绝。
“不准说话!”没人搭理阿源,阿源在顾临深怀里,立即耸过自己的身体,两只小手堵住了宋言谨要说话的嘴巴。
好烦哦,爹地妈咪都不搭理他,一直当他不存在的说着话。
宋言谨被捂住了嘴巴,无奈至极的看着阿源。这个小事儿精,怎么每天这么多事。
顾临深解释完后,宋言谨便没有再问。
次日一早,顾临深和宋言谨去了顾英豪的追悼会。
顾临深一身黑色西装,宋言谨也是一身黑色裙子。胸口别着白菊花,为了表示对死者尊重,宋言谨一点妆也未化,很是朴素。
因为顾英豪是华裔,追悼会里,各个肤色人都有。
顾临深刚走进会场,便引起了小小轰动。不是因为这些人认识顾临深,而是顾临深和顾英豪太像了。顾英豪的遗照即使很是苍老,但是轮廓和眉眼中透出的气息都极像。
一个人长得像另一个人,也许不足惊奇,但是就连气场和眼神都一样,那就有些让人吃惊了。
宋言谨站在顾临深的身侧,怕他受到这些目光的影响,抬手握住了他的掌心。
顾临深回握着她,安抚着她,没事。牵着她的手径直朝大厅里走去。
等到宋言谨看到顾英豪其他照片时,她终于明白了顾默娴所说的顾英豪给她一个好儿子是什么意思。顾临深属于完全继承了顾英豪的商业头脑,就连言行举止的风度,也是极像顾英豪。
来这里,宋言谨没想到会碰到熟人。看到方颜辛,她自然吃惊。
她听许音恬说方颜辛来参加方家故友的葬礼,她没想到,方家的故友也是顾英豪。
“在这儿也能遇到,真巧。”方颜辛脸上露出片刻温和,抬手和顾临深握了握手。
顾临深颔首,与方颜辛一同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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