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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僵硬。
鲍阿姨将饭菜都送上之后,自己进了厨房,顾彦深没有进来,子衿一个人坐在餐厅里,面对着一桌子的菜,她手里捏着筷子,却有点下不去手。
本来她住在这里,不会有一种寄人篱下,不自在的感觉,可是鲍阿姨的出现,她时不时的提醒着自己的身份,让她终于还是意识到了,这种道德伦理,在旁人看来,是多么的不耻。
过了几分钟,顾彦深才推门进来,英俊的脸庞,面色沉沉,他应该是刚刚抽完了烟,身上还有一股很淡的烟草味道,混合着他的男性气息,并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反而是有一种蛊.惑的味道。
顾彦深坐在了子衿的对面,厨房里的鲍阿姨一见到他进来了,又急急忙忙地端着一碗汤出来。
“少爷,这个您很久没有喝了吧?来,尝尝,今天我特地煲的。”
她说着,就拿了一个小碗,给顾彦深盛烫。
子衿坐在对面,更是尴尬起来,不知道为什么,那个鲍阿姨说是一个佣人,但是现在看起来,更像是顾彦深的亲人,而她这样的身份,坐在他的对面,就像是一个犯人一样,真是说不出的滋味儿。
随便扒了两口饭,子衿放下了筷子,又听到鲍阿姨说:“乔少奶奶,您也喝一点吧,这烫味道挺好的。”
子衿喉咙口堵得发慌,她知道,自己并不是真的厌恶这个鲍阿姨,只是她一口一个不肯更改过来的“乔少奶奶”,让她没有办法再坐在这里用餐。
“不用了。”实在坐不住了,子衿站起身来,看着对面依旧是一脸沉稳的男人,她深吸了一口气,将已经找好的借口搬出来,“顾……大哥,我今天接到了一个认识我父亲的叔叔的电话,我们有很多年没见面了,他今天约我见面,我刚差点忘记了,我看这个时间,过去应该差不多,你慢用,我先走了。”
走到了餐厅门口,子衿又十分得体地对鲍阿姨说:“阿姨再见。”
鲍阿姨倒是愣了一下。
大概是没有想到,她竟然对自己还是挺有礼貌的,都不是傻瓜,虽然只相处了一天而已,但是这一天的时间里,她每说一句话,都有意无意地在提醒着她“乔少奶奶”是你的身份,当然也能够看得出来,她和少爷之间的气氛有些僵硬,多半都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棒打鸳鸯这种事情,对于她们这代人来说,会显得很是缺德。
但是,这并不是真正的鸳鸯!
鲍阿姨认为,顾彦深和申子衿,如果真的有点儿什么的话,那么必定是一段孽缘,看着现在两人好像才刚处于萌发的状态,就算再越轨都好,她也必须得掐死!
子衿来的时候,就什么东西都没带,手机还是后来顾彦深让人特地去乔家拿来给她的,连带着她平常出门的时候带着的那个包,所以她走的时候,就拿了自己的那个手袋。
一出公寓大门,子衿一步都没有停留,一直到了电梯门关上,她这才贴着电梯壁,看着电梯的镜子里倒影出来的自己——那里面的女人,脸色苍白之中带着几分慌乱,眼神亦是,她颤抖着手指,慢慢地抚上了自己的脸颊。
申子衿,你到底是在做什么呢?
为什么,要把自己逼到这样的地步?明明知道不可以,却还要望着那个深渊,不能自拔……
轻叹了一口气,可是镜子里面倒影出来的自己,那眼底隐藏不了的,都是落寞。
那些,连同她自己都分辨不清楚的——落寞。
…………
※※※※※
顾彦深吃了点东西,就进了书房。
鲍阿姨见他晚饭吃的不多,心情似乎也不是很好的样子,她收拾完了之后,就帮顾彦深冲了杯咖啡,送进去。
“少爷。”鲍阿姨将咖啡放在了顾彦深面前,一脸慈祥地笑着,“晚上差不多就早点休息,我看您最近都瘦了点,工作很忙吧?”
“还好。”顾彦深很是随意地答了一句,将手下最后一份文件翻阅过去之后,他这才阖上了资料夹,抬起头来,看着鲍阿姨,“住这里,还习惯么?”
“有什么不习惯的!以前也都是您和夫人住哪里,我就住哪里照顾你们,能照顾少爷,我就很习惯。”
顾彦深点头,对这个从小伺候着母亲和自己的阿姨,一直都带着一份尊重,说话语气也没有多少的架子,“那就好,这段时间,我可能会住在这里,所以还是要麻烦鲍阿姨。”
鲍阿姨连忙摆手,“少爷言重了,哪里会有麻烦,能够伺候少爷,那是我的福气。”
顾彦深点了一根烟,蹙眉,抽了一口,两条长腿优雅地交叠着,忽然起身,拉着鲍阿姨,让她坐在了沙发上。
鲍阿姨有些受宠若惊,刚要站起身来,顾彦深却是将夹着烟的手往边上移了移,然后提了提西裤,蹲在了她的面前,薄唇微微一勾,露出一抹浅显的笑意,低沉的嗓音,很是认真地说:“鲍阿姨,有些话,我想和你说。”
“……少爷,您想说什么?您尽管说,别折煞了我老人家,这个……您先起来,我还是站着……”
“鲍阿姨——”
顾彦深伸手按在了她的肩上,示意她坐着,他大概是觉得当着老人的面抽烟不太好,又将转身将烟给捏灭了,这才蹙眉道:“我一直都很尊重你,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的脾气,如果不是我看准了的,我都不会随便出手,要是,是我想要的,那么,我就不会再去关心,一些无关紧要的外在因素。我想要的,我会想尽办法,去得到。从小到大,陪在我身边,最亲切的人,就是母亲和你,所以,我也知道,这个世界上能够全心全意为我的人,或许也只有你们两个。我能够体会到,你所说所做,都是为了我好,不过,有些事情,我自己已经考虑好了,那么,必定也会义无反顾。”
…………
其实,他说的很明显。
他想要的——申子衿。
他想做的——得到她。
他在对她说的,可进可退的这些话中,只剩下了一个意思——你看着就好,不需要再多此一举,去做什么,说什么。
鲍阿姨之前就已经想到了,她的少爷应该是对那个申子衿有了不一样的感情,可是这会儿听到他这么一本正经地对自己表明立场,她还是吓到了。
脸色一僵,忍不住就开口,“……少爷,您、您说的是乔少奶奶。”
“以后,她还会过来这里,这段时间,她不能回乔家,所以,我让你过来照顾她,是因为我很信任你。所以鲍阿姨,别再叫她乔少奶奶。”
“……少爷,您、您是真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么?她可是您弟弟的妻子……”他这样坚定的态度,让鲍阿姨有些慌乱,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少爷啊,您可千万不要犯糊涂啊,这个世界上,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少爷……这、这夫人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急疯的!少爷啊,您就听阿姨一句劝,真的是……”
“暂时不要告诉我母亲。”顾彦深蹙着眉头,淡声,却是带着几分警告的味道。
“……少爷,这事情……这事情是瞒不住的呀!”
“别说了。”顾彦深摆了摆手,薄唇紧抿,精致的五官闪过一丝冷然,再度开口,是不容置疑的口吻,“鲍阿姨,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心里有分寸,也有尺度。我希望你能够相信我,然后站在我这一边,至于我母亲那边,你按照我说的去回复她就可以了。”
他转身,拿起了自己挂在衣架的外套,“我出去一趟,你早点休息。”
…………
看着那抹挺拔的背影走出书房,鲍阿姨满脸的愁容——少爷,他这是动真格了么?可是……这怎么行呢?全世界那么多的女人,哪个不好挑?哪个会少爷配不上的?他这样的身份地位,这样的聪明才智,只能是别的女人配不上他,可是为什么,偏偏要是那个申子衿呢?
…………
这事情,她是不是真的应该保持沉默?还是应该,告诉远在英国的夫人?
※※※※※
子衿下了车,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晚上9点30。
医院估计都已经门禁了,不过今天晚上实在是没出可去了,慕晨初目前人不在C市,手机一直都联系不上,估计是没有带手机走,她也没有她公寓的一钥匙,又不敢回乔家,钱包什么是都在自己的身边了,可是里面的钱也不是很多,她现在不能随便挥霍,住酒店的话,还不如……过来医院陪爸爸。
以前她在英国的时候,一年飞回来一次看申东明,那时候她不回乔家,晚上就在医院过夜。
申东明的身份特殊,子衿过来,找个病房给她过一晚,还是很简单的。
进了医院,门卫认识她,很快就放行了。
这个时间,主治医生也已经下班了,护士正在照顾申东明,大概是让他洗澡,一把年纪的老人,却一脸的孩子气,似乎是不肯洗澡,两个人对持地站在浴室门口,护士知道申东明的病情,不敢刺激他,所以十分有耐心,正在好言好语地哄着他。
“申老先生,不洗澡的话,明天就不能出去散步了哦,到时候浑身都是臭臭的,出去的话,别人也会嫌弃你身上的味道呀。”
“…………”
“我帮你洗澡好不好?不是每天都是我照顾你的么?今天怎么就和我闹别扭了呢?”
“…………”
“那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才肯洗澡呀?我帮你找来,好不好?”
“…………”
“申老先生,你……”
“要囡囡,我想我的囡囡了……”
护士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申东明说了“囡囡”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其实是一种南方人的口语,申东明并不是地地道道的C市人,他和子衿的母亲结婚之前就一直都生活在A市,那个南方的小城市,子衿出生之后,申东明就喜欢叫她“囡囡”,是父亲对于女儿,一种很亲昵的称呼,有“宝贝”的意思。
子衿懂,那个小护士没有懂。
子衿站在长廊的转角处,手指紧紧地扣着墙,眼眶都已经湿润了,心尖上,像是有什么东西一扎一扎的,很疼。
多少年了?
已经太久,没有听到父亲亲昵地叫她一声“囡囡”,以为他已经忘记了,其实还没有,他还记着,嗓子眼里有一股情绪涌上来,子衿没有忍住,咳了一声,那头的小护士转过脸来,正好看到了她。
“咦,乔少奶奶,您来了……”
子衿连忙稳了稳自己的情绪,从转角处走出来,“今天晚上我来陪陪我爸爸,让我来照顾他吧。”
小护士一想到那次申东明突然发狂,差点把子衿给掐死了,还是心有余悸,犹豫了一下,“……这个,其实申老先生最近的情绪不是很稳定,如果您想照顾他的话,有点危险……”
“没关系,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我马上叫你们。”
护士还想再说什么,申东明却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一见到子衿,顿时跑过来,抱着她就说:“囡囡,我的囡囡真的来了,爸爸好想你啊,你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看爸爸?爸爸给你买了礼物,你妈今天还给你做了你最喜欢吃的菜。”
…………
子衿眼眶有些泛酸,伸手拉着父亲的手,往浴室的方向走去,“那爸爸不是教过我的吗?吃饭之前要先洗手的,爸爸,我们先把身体洗干净,然后再吃饭。”
申东明抓着子衿,一脸的兴奋,她说什么,他似乎都没有意见,“好,听囡囡的!”
终于是把申东明拉进了浴室。子衿虽然是女儿,但是也不好脱了父亲的衣服帮他洗澡,所以在护士的建议下,子衿亲自打了水,给申东明擦了擦身体,又帮他换了衣服,申东明虽是发了疯,神志不清,不过动作还是很麻利的,子衿帮他换衣服的时候,他自己还帮忙扣扣子。
出了浴室,护士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子衿亲自喂的。
申东明一边吃饭,还一边给她讲着小时候的事情。子衿发现,父亲虽是神志不清,但是其实他的脑海里有大部分自己小时候发生过的那些事情的印象。讲起来的时候,她都觉得,父亲将每一个画面都记得非常的清楚,她有些难过,这些年来,他一直都被关在这里,是不是就靠着这些记忆坚持着?
他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已经疯了5年了?
…………
“……那天后来,你说去学校了,有个导师的课,你不想落下,结果你一走,你妈也不见了。”
子衿坐在床边,给申东明倒了一杯水,突然就听到申东明莫名其妙冒出一段话来,她倒水的动作一顿,拧眉,下意识地看向父亲。
申东明的神色有些悠远,子衿心尖微微一颤,只觉得这个瞬间的父亲,眉目是那么的冷静,像是陷入了一段回忆之中,整个人也是清醒的,根本就不像是一个疯了5年的精神病患者。
“……爸,你……”
“嘘,听我说。”申东明忽然看向子衿,对着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语气是缓慢的,组织出来的语言也没有任何的问题,“我还记得,那天,是2009年的,5月8号,你妈对我说,她要去上班,原本那天她是休息的,因为临时接到了一个同事的电话,要她帮忙上个班。所以又匆匆忙忙去替班。谁知道呢,那天她去了之后,就不见了。我以为你妈是上了夜班,所以不回来睡了,酒店那边,她有认识的人,有时候上班累了,她也会在那边休息休息,但是第二天,她还是没有过来,第三天也没有回来……我就知道,她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了,我到处找她,找不到,最后才知道,原来她……”
“…………”
子衿从来都不知道,妈妈出事之前,还有这么一段经过。
当年,她还在上学,那会儿是大二的第二年,她都已经忘记了,那天自己走的时候,自己对父母说过什么,只知道,自己听到母亲出事的消息的时候,是09年的5月11号。
子衿大脑嗡一声,11号,第三天,倒退回去的日子,不就是5月8号么?
她一脸震惊地看着申东明,怎么都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记得那么清楚,而且这些……他从来没有告诉过自己……也是,母亲出事之后,他开始神志不清,当年子衿根本就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只是知道母亲去世了,父亲疯了,后来乔世筠就找到了她……再后来,申家所有的事情,也都是乔世筠找人办的,包括母亲的后事……
…………
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年的事情,还有自己不知道的隐情么?
“爸,你还记得09年的事情么?”子衿脑海里都是大大的问号,刚刚申东明说了一半的话题就没有再继续了,她放下了水杯,抓着父亲的手,急切地问:“爸,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你还记得么?后来……”
“后来……后来……”申东明皱着眉头,好像是很认真地在回忆,嘴里喃喃的,一直都只有“后来”两个字,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整个人猛然一惊,一把推开了子衿,缩到了床上。
“爸……”
“住嘴,住嘴!不能说,千万不能说,你、你……别过来,别问我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不要再问我了!”
“走来,你给我走开!走开!”
“…………”
子衿吓了一跳,想要上前去安抚申东明的情绪,可是又怕他像上次那样,对自己发狂,她站在床边,有些不知所措,护士忽然就推门进来。
大概是上一次的事情,让整个医院的人都心有余悸,所以今天子衿过来,几个护士一直都守在门口,听到里面的动静声,马上就冲了进来。
“乔少奶奶,让我们来。”
子衿被护士拉着走远了一些,看着几个训练有素的医护人员上前,先是柔声细语的劝着申东明,但是他的情绪却是越来越激动,最后有人拿出了镇定剂,强行按着他,就要给他注射。
子衿被这样的画面吓到了,挣脱了拦着她的护士就冲上去,“干什么?你们给我爸打的是什么药?”
“乔少奶奶,这是镇定剂,申老先生的情绪太激动了,这样下去会出事的。”
“为什么要给他打镇定剂?他情绪激动,难道就没有别的方法么?我爸他可能……可能没有疯,你们把他关在这里5年了,好的人都要被弄成疯子了,你们再给他注射什么镇定剂,这不是更让他情绪紧绷么?不行!放开我爸,我叫你们放开!”
“乔少奶奶,请你冷静点,申老先生他真的精神不正常,乔少奶奶,你不要妨碍我们工作,乔少奶奶……”
那个护士,手里拿着针筒,张嘴闭嘴都是“乔少奶奶”,这4个字,子衿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是申东明听到了,却是猛然一颤,眼神一瞬间猩红的像是一头野兽一样,整个人疯狂得更是激烈,将床上所有的被褥都掀翻了,几个人冲上去都拦不住他,他狠狠地瞪着子衿,快速极快地冲过来,就要扑向子衿。幸亏一旁有人推开了子衿,几个人又火速上前,动作娴熟,却又透着几分野蛮地架住了申东明。
为首的护士,不由分说就将针头对准了申东明的静脉——
一针,扎下去。
药效,几乎是立竿见影,原本还一脸疯狂又狰狞的申东明,瞬间就软趴趴地倒地。
两个护士抬着他,整理了一下床铺,就让他躺在了床上。
子衿站在一旁,整个人瑟瑟发抖,她的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唇,牙齿下意识地咬着手背,原本一只手还受伤的,裹着纱布,而现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背,也被她自己咬出了一道明显的牙龈,伴随着丝丝的血迹。
“乔少奶奶……您没事吧?”
有人走过来,大概是以为是她吓坏了,到底是乔家的人,说白了这个医院也就是为了申东明建的,她们不敢得罪乔家的人,想要安抚。
子衿却狠狠地推开了那个护士,声音因为隐忍的愤怒,而颤抖,“别碰我!”
她指了指床上已经昏迷过去的父亲,完全不敢置信,“你们平常……就是这么对我爸的?这就是你们的工作?乔家拿钱出来,就是养着你们,用这种非人的手段,去折磨我的爸爸?”
“刚刚,就在刚刚,我爸爸情绪很好的和我聊天,以前的事情,他都记得一清二楚,他甚至是记得清楚,我们申家出事是09年几月几号!这是一个疯子才会有的记忆?”
“乔少奶奶,申老先生的确是精神失常,但是精神失常的人,也有可能会有记忆,因为他们的精神受过刺激,所以才会把一些美好的记忆留在自己的脑海里,这并不能说明,他是健康的,请您冷静一点。如果还有其他的问题的话,等明天医生上班了……”
“我现在就要见医生!”
“乔少奶奶,希望你不要刻意为难我们,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如果不是申老先生情绪太激动,容易做出伤人行为,我们也不会给他打镇定剂。”
那护士的话已经带了几分情绪。
其实谁都知道,乔景莲从来没有把这个老婆放在眼里过,医院里的工作人员,都是乔世筠安排的,说白了,就是乔家的人,平常这群人没什么事,也都是围着乔家的八卦。
对子衿,她们更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现在子衿这么直接地反驳她们的话,大半夜的,这些人的情绪很快就被挑了起来,一个个脸上都写着几分不屑和厌烦。
子衿下意识地攥紧了身侧的双手,气得脸都白了,“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病人情绪激动的时候,你们就只会给他注射这些镇定剂么?他刚刚那么激动的人,你们一针下去,他就晕了,这是什么药?没有副作用?我爸在这里5年,我从来没有对你们的医疗程序提出过任何的质疑,我现在作为病人唯一的家属,我没有资格问清楚情况?提我的意见么?”
“我也没说你不可以提意见,只是你父亲本来就已经疯了,你现在这话的意思就是我们把他给逼疯了?那5年前他干嘛住进来?这5年来,我们可都是照顾着他的医护人员,你在国外待了5年,不会变的这么异想天开了吧?”
“…………”
子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人的话不客气就算了,字里行间还都是对自己的冷嘲热讽,她们可以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但是躺在床上的那个人,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如果可以,她很想带着父亲离开这里。
这是一个牢笼,她以前是不知道,其实父亲的精神好像是一段一段的,就拿刚刚的事情来说,他都可以把以前的事情回忆的那么清楚。他也不一定是完全疯了,情绪激动的时候,也许就是被踩住了什么敏感的地方,为什么他们非得要用镇定剂去让他冷静下来?
镇定剂是有副作用的!
子衿只要一想到,这5年来,自己在英国的时候,也许父亲一激动,他们就摁着他,给他注射镇定剂,或者采用更极端的方法……她就忍不住,一阵心有余悸!
就算是一个不疯的人,遇到了这样的情况,也要疯了吧?
“我看今天晚上,你爸应该是不会醒来了,要是你想住在医院的话,我帮你找个房间。”那护士见子衿一脸苍白的瞪着自己,情绪很是紧绷,却又不说话,她皱了皱眉,脸上现在是连装出来的客气都没有了。
子衿咬唇,刚想说什么,身后的病房门,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刷”一声,被人推开。
子衿喉咙口的声音,下意识地卡在那里,转脸,看到门口站着的那抹挺拔身影的瞬间,心尖突突一跳——那一瞬间,她像是看到了命运的光。
房间里站着的几个护士,见到门口出现的男人,也都是愣了愣。
顾彦深一身挺拔的黑色西装,白色的衬衣领子映衬在那一身的黑色之中,彰显的他整个人格外的沉稳内敛,他精致的五官表情亦是不显山水,只有那微微皱着的眉宇之间,分明是蕴着几分凌厉。
一屋子的人都怔住了。
申东明被送进这个医院之后,乔世筠一次都没有来过,乔景莲前两天倒是来过一次,也是因为子衿被申东明误伤的缘故,至于其他的人,更是不可能过来。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这个时候……顾彦深竟然会来。
“……顾、顾先生。”
当然不可能不认识顾彦深,为首的护士,有些摸不着头脑,犹豫着上前,顾彦深却连个眼神都懒得甩给她,越过了她就朝着子衿走去。
那么多人在,子衿还真怕他对自己做出什么越矩的行为来,她几乎是本能地往后倒退了两步,顾彦深蹙眉,双手插着西裤的口袋,站在她的面前,只沉沉说了一句,“跟我出来。”
…………
子衿眼神一闪,顾彦深转身要走,发现她没有跟着上来,他顿住,再度转身,这一次,他没有规规矩矩的站在她的面前,欣长的身躯俯身,靠近她。
霸道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子衿吓了一跳,脸色几乎是本能的,红了。可是满屋子那么多人站在,看着,她又不敢又太大的动静,身体紧绷地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顾彦深俯身凑近她的耳廓处,灼热的男性气息带给她一阵酥.麻的感觉,子衿浑身一颤,他却忽然伸手,大掌,轻轻地捏住了她纤细的肩膀,这样的触碰,不会让人觉得有多暧昧,却又好像是带着某一种旁人无法跨越的亲昵感觉。
“跟我出来,不然我不介意抱你出去,嗯?”
“…………”
子衿走出病房的时候,一群护士都恨不得炸开锅了!
“天,刚刚真的是顾彦深吧?”小护士一号,满脸的激动,对于这个之前只在媒体八卦上见过的男人,见到了真人,那精致的五官,挺拔的身躯,还是让太容易让女人们心花怒放。
马上就有人接话,“的确是顾彦深,不过……他来这里做什么?”
“对啊,而且还是大晚上的,他是来申子衿的?”
“……不是吧,这两人……不应该是大伯和弟媳的关系么?”
“刚刚顾彦深看申子衿的眼神……充满了各种感情,不仅仅是什么大伯和弟媳吧?”
“啧啧,这个申子衿,不简单啊!”
“简单的话,拖着了一个疯子老爸,还能嫁给乔景莲?结婚5年,丈夫在外面天天花天酒地的,还有一个固定的床伴情人,她倒是不声不响的,还能稳坐乔少奶奶的宝座呢。”
“……豪门生活真的是……好淫.乱。”
…………
身后那些不堪入耳的声音,子衿一句都没有听到,她倒是真的怕顾彦深会说到做到,所以他一转身,她也跟着走了出去。
医院门口。
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这个时间,这个医院门口格外的安静,进进出出的人特别少,只有不远处的门卫处,有灯光在闪烁着,像是黑夜之中的一点星芒。
“你怎么会来这里?”
子衿先开的口,拧着秀眉,对于他突然出现在医院,还这么光明正大的近了父亲的病房,她显然心存芥蒂。
顾彦深点了一根烟,抽了两口,这才转身过来,眯着眼眸,居高临下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
“我来的不是时候?”他开口,嗓音略略有些暗哑,像是染上了几分夜的暗沉,却又有一股别样的性感。
子衿心头一抖,秀眉拧得更紧了,顾彦深简单的一句话,问的,却不是那么简单。
她将双手交叠在背后,别开脸,同样一语双关地说:“不管是什么时候,都是不应该。”
顾彦深看了一眼她背后的医院正门口,再里面就是一条长廊,这个时间,没什么人,空荡荡的,他又是吸了一口烟,然后才掸了掸烟灰,没什么情绪地点头,忽然就调转了话锋,“不是说和人约好了么?怎么跑来医院了?”
“我去哪里,好像也犯不着一定要和你报备吧?你走吧。”
“晚上你住哪里?”
“…………”
子衿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抬起头来看向他,男人英俊的五官,有一部分正好隐匿在那些白色的烟雾之中,脸上的表情,始终都是高深莫测。
“我晚上,住这里。”她直言不讳。
顾彦深蹙眉,一脸的不认同,“住这里?这里适合你过夜?别闹了,和我回去”
他说着,就伸手去拽子衿的手腕,子衿往边上站了站,一脸的倔强,“我没有和你闹,那是你家,和我没有关系,我不应该再去的,我之前去,也是我的错。总之……你不要再管我,我想住在哪里都是我自己的事,你走吧!你来这里,已经让那些人有了看法了,我不想再闹出别的事情来。”
“别的看法?什么看法?”
“…………”这人是故意的么?!
子衿有些气愤,原本乱七八糟的事情就够多了,现在又多了一件申东明的事情,刚刚在小护士那边受了气,还没有发泄出来,憋在胸口处,是委屈多还是不甘多?又或者是,愤怒?
她也分辨不清楚,只知道,自己现在情绪紧绷又郁闷,恨不得找个沙包过来,让自己狠狠揍几拳,或许也不够解气的。
“你说她们是什么看法?这个地方,乔家的人,就只有乔景莲来过一次,可是你这个,我丈夫的亲哥哥,今天却在这个时间,纡尊降贵过来。你说,那些女人看到了,她们会怎么想?”
顾彦深伸手捏灭了手中的烟蒂,走过去,将烟头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然后再大步朝着子衿走来,两人距离一近,子衿本能的要倒退,他却不由分说伸手,一把扣住了她的细腰,将她整个人转了个方向,抵在了墙上。
男人蹙眉,逼近她,嗓音低沉,带着几分压抑,“告诉我,你有多在乎那些世俗人的眼光?”
子衿剧烈的挣扎,就怕是被人看到了,这里是医院,还是乔家的医院,没有人不认识她,也没有人不认识顾彦深。
他现在这么抱着自己,要让任何一个人看到了,都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的!
子衿一张小脸又红有白,眉宇间都是焦躁,用尽力气挣扎,顾彦深就是不松手,她急的额头都有冷汗冒出来,幸亏是大晚上,医院门口这会儿几乎是没有人,可是到底是公共场所,谁知道会不会突然冒出个人来。
她急了,咬牙切齿地低吼,“……顾彦深,你够了!放开我!会被人看到!”
“所以呢?我现在就是在问你,申子衿,你告诉我,你有多在乎那些世俗人的眼光?”顾彦深一手强行按着她不断扭动地细腰,一手扣着她的下颌,力道有些大,子衿越是挣扎,他就越是要逼近她。那一贯深沉的眼眸深处,此刻跳动着一些复杂难辨的情绪,他低沉的嗓音,同样染上了几分凌厉,“嗯?我在问你话,别动!再乱动,撩起火来,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
这个男人,霸道的让人心悸。
“看着我的眼睛,不许逃,告诉我,你有多在乎,嗯?”
子衿又怕又急,怎么都挣扎不开,他霸道强势的样子,让她的心尖都在颤抖,她害怕,这种感觉,这种氛围,包括他的问题,都让她害怕。
体内就像是有两个声音,在不断地拉扯着自己,子衿觉得自己恨不得被人劈成两半才好,又急又怒,偏偏又不能逃掉。她眼眶都有些泛红,哑着嗓子,就是倔强的不肯面对他,“……你,松开,松开我,顾彦深,你蛮不讲理,我不回答,我拒绝回答——唔——”
“你不想用嘴来回答是么?那好,用你的身体来回答我!”
顾彦深强势地摁着她的唇,说话一落,薄唇就贴上了她的,深切地摄取着她嘴里所有的气息,一丝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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