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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五月,裴瑾生辰在即。祝愿所有的考生考试顺利!
扶摇居上下沉浸在一片欢天喜地当中,张罗着要替少夫人庆祝。杨氏和巩姨娘对此事也异常的重视,为了弥补这个儿媳妇一些,便发了不少的帖子出去,广邀京城里的名门闺秀过府来,美其名曰品茶。
但身在这个圈子里,如何能不打听到点儿蛛丝马迹?于是在得知是端敏郡主的生辰时,不少的客人都带了厚礼。
如今的侯府已经在裴瑾的掌握中,二房的人虽有不满,但家里却没个主心骨,故而也翻不起什么浪来。侯爷侯夫人失踪数日,二房的公子小姐姨娘们,也只能看长房的眼色行事。即便是那些没眼力劲儿的,在碰了好几次壁之后,也渐渐地学乖了。
所谓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二房没了侯爷侯夫人的约束,就犹如一盘散沙。几位姨娘互相看不顺眼,闹得愈发的不成体统。
“这膳食什么时候能送来。饿坏了三小姐,你们谁担得起这个责任?”余姨娘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端着主子的派头对三小姐院子里的丫鬟呵斥道。
什么时候起身,什么时候用膳,什么时候沐浴,什么时候请安可都是定好了的,丫鬟们自然不敢随意的乱了章法。余姨娘原先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后来让老太太做主给了二老爷做通房。生了三小姐卢云筝之后,才抬为了姨娘。以前在老夫人面前也是有几分体面的,故而在二房一众姨娘当中,也算是比较得势的。
丫鬟们低垂着头,不敢吭声。
三小姐卢云筝才十三岁,正是长身子的时候,食量比较大。每日三餐的那点儿吃食根本就不够她吃的,于是只能拿些糕点充饥。可糕点的供应也是有限的,统共就那么几块,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卢云筝捂着咕咕叫的肚子,露出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姨娘…饿…”
“你们都聋了不成,没听见三小姐喊饿吗?还不快去厨房瞧瞧有什么吃的,给三小姐端些过来!”余姨娘拍桌而起,尖声呵斥道。
丫鬟们低着头鱼贯而出,直到走得老远了才抬起头来,一脸鄙夷的说道:“她当自己是谁?夫人不在,她就能做得二房的主了?脸皮真够厚的!”
“可不是呢…不过是个爬了爷们儿床的贱婢而已,神气个什么!”
几个丫头围在一起,愤愤不平。
如今裴瑾掌家,每个院子里头的花销可都是一样的。凭什么三小姐要另眼相待?厨房里的管事听了丫头们的抱怨,眉头也皱了起来。“这我可做不了主…虽说三小姐也是府里的主子,可吃食上可都是定好了份额的,如何能乱了规矩?”
在老夫人严苛的教导下,府里的下人也会时常将规矩二字拿在嘴上念叨。尽管老夫人已经不在府里了,可余威仍在,她们也不敢太过放肆。更何况,少夫人也不是个好糊弄的。每一笔账可都记得清清楚楚,少了一个子儿都不行的。
“我也知道是这么个理儿,可余姨娘发了话,我也不能不来跑上一趟。”丫鬟有些无奈。
厨房的管事妈妈摇了摇头,道:“今儿个是少夫人的生辰,府里来了不少的客人。厨房的人手本就不够,哪里腾得出手来给三小姐做吃的。总不过挨两个时辰,忍一忍就过去了。”
“说的轻巧…又不是不知道余姨娘那性子…”丫鬟小声的嘀咕着,显然是对这个说法无法苟同。
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管事的也懒得跟一个丫头多说,便指挥厨娘们干活儿去了。
那丫鬟拖着步子回到三小姐的院子,还未进门就听见里头传来一阵抽泣声。
“姨娘…爹爹就这么走了,还只带了母亲和大哥二人,你说他是不是不要我们,不管我们的死活了?”
余姨娘在外头如何嚣张,但对三小姐却是十分和蔼的。“你莫要多想…你是侯爷最疼爱的女儿,他自然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其实,说出这番话来的时候,余姨娘心里也没底。
这么多年来,侯爷的心思她或多或少还是能猜到一些的。更何况,每每去老夫人那里请安,也会听老夫人唠叨一些。
侯爷封了爵之后,性子便愈发阴晴不定了。脸上也总是冷冷的,根本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来。可女儿的心思比较细腻、敏感,第六感总是特别的强烈。故而在侯爷失踪的前几日,她就有所察觉了。只是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不敢声张而已。
侯爷离府的前一夜是歇在她的屋子里的。半夜她被一阵呓语惊醒,这才发现是侯爷在说梦话。原本她打算立即将他唤醒的,可当听到他嘴里吐露出来那惊人的秘密时,她却适时地收回了手,假装沉睡,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大哥…对不住…不是有意害死你的…”
“爵位是我的…”
“事成之后,封王也是有可能的…到时候再把爵位还给棠儿…”
那一夜,她吓得再也无法入睡。在心里琢磨了许久,第二日才装作若无其事的将侯爷送出了门。
想到那时候若是说错一句,她的这条命恐怕都要没了。
故而,她说出这番话来,也不过是想安慰女儿罢了。
卢云筝扑在余氏的怀里,不时地哽咽着,根本就听不进去任何的劝。“爹爹才不是最疼我…他疼的只有大哥这个嫡子。什么好的东西,都只想着大哥,何时考虑过我们?这一走就是好几日,也不管府里变成什么模样,我们遭了多少罪…”
“娘知道你的委屈…你且再忍耐一些时日…等到…等到侯爷回来的那日,便是你翻身之时。”余姨娘安抚着,心中的彷徨不安也渐渐地消散。
侯爷手握几十万大军,若想要成事也不是不可能的。若真的能够有那么一日,她还用得着看大房的脸色过日子吗?到时候,恐怕也只有大房眼巴巴的求着二房的份儿吧。
“三小姐莫要哭了…一会子客人们都该到了,叫人看见了可不好…”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她可不想就这么白白的浪费。
能受到邀请的宾客,肯定都是京里的名门望族。若是自己的女儿表现出色,被哪位夫人看上了也是好的。
她这辈子没什么别的求的,只盼着女儿能嫁入高门,当家做主。如此一琢磨,便命丫鬟进来替卢云筝梳洗,还亲自替她梳了个娇俏可人的百合髻,将她装扮的美美的,心想着一定要将其他姑娘给比下去才好。
与这边遥遥相对的另一个院子里也没闲着,几个丫鬟忙进忙出,亦是为了替二小姐打点梳妆。
“这个发髻太普通了,给二小姐梳个飞仙髻。今儿个咱们二小姐,才是侯府最出众的姑娘,知道吗?”端坐在椅子里,一副当家夫人做派的女子,杏眼小嘴,肤色白皙,穿着一身玫红色的撒花儿裙,愈发衬托的明丽的小脸娇艳无双。
“姨娘…这样不好吧…今儿个是堂嫂的生辰,若是打扮的太耀眼,会不会抢了她的风头?”二小姐卢云英瞧了瞧镜子里头那个过分夸赞的发髻,心中惴惴不安。
许姨娘将手里的茶盏往身旁的桌子上一搁,对女儿的这一身妆扮十分满意。“怕什么…你爹才是府的一家之主,你是爹的女儿,身份自然非同一般。家里有客人,装扮得隆重一些,也是应该的…”
好不容易不用看唐氏的脸色,许姨娘的胆子便愈发的大了起来。加上平日里大房总是闷不吭声的,她便当她们都是好磋磨的。
“可堂嫂毕竟是郡主…”卢云英虽说是个庶出,但是规矩却还是学的不错的。祖母那样端方的人,都被裴瑾给赶去了庄子里。她可不认为这位堂嫂是个好欺负的!
虽说外头传的都是裴瑾的好话,说她有担当又孝顺,可她作为局外人,可是将一切看得清楚明白不过。那哪里是孝顺,不过是觉得祖母碍眼罢了。说起来,也是祖母不对在先,惹恼了堂嫂才落得如此下场。
其实,平日里堂嫂并没有苛扣了二房的吃穿用度。甚至还时不时的送她们一些首饰和小玩意儿,并不曾亏待她。
她还是挺喜欢这个堂嫂的。
但许姨娘却不这么认为,她觉得这一切都是裴瑾应该做的。故而,一些认知一旦认定就很难纠正过来。“郡主又如何?进了侯府的门,那就是侯府的媳妇。她将老夫人弄到庄子里,这事儿做得也忒不厚道了,我都还没说她呢…”
卢云英暗暗腹诽:姨娘这话也说的太过了。即便堂嫂做得不对,您又有什么资格去说三道四?还长辈呢,一个姨娘也能做少夫人的长辈,这话实在是太过自不量力了一些。不过,心里这样想,有些话她还是不忍心说出口。怕姨娘生了膈应,心里不舒服。
“姨娘…时辰不早了,我先去三妹妹那边瞧瞧,看她好了没…”说着,卢云英便提起裙角,匆匆的出了屋子。
顺便,还命丫鬟带上了一盒糕点。
许姨娘见她要去死对头女儿的屋子,脸上就老大不高兴。“你没事去她那里做什么,也不怕沾染了晦气!”
卢云英却没理会姨娘的无理取闹,径直带着丫鬟出了院子。她知道姨娘与三妹的生母余姨娘有些不对付,但是作为姐妹,她跟卢云筝从小一块儿长大,还是有些情谊的。二房也就她们这两个庶女,她们不团结一些,还能指望别人?
“二小姐…”三小姐屋子里的人见到她出现,忙上前行礼问安。
卢云英微微颔首,算是应了,头也没回的就钻进了卢云筝的闺房。“三妹,瞧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卢云英吩咐丫鬟将食盒拿上来,亲自将里头的糕点拿了出来。
卢云筝刚梳妆好,见到那色香味俱全的糕点,心里头的那点儿气也就烟消云散了。“还是二姐姐疼我…”
“就知道你肯定吃不饱…当年我也是这么过来的…”说起来,一把辛酸泪啊。
余姨娘见女儿不顾形象的往嘴里塞东西,就有些看不下去了。“你慢些吃…又没有人催着赶着…”
卢云英这才注意到余姨娘的存在,便屈膝向她行了个半礼。“姨娘安好。”
“二小姐有心了…”余姨娘大言不惭的说着,并没有回礼的意思。
卢云英勉强的笑了笑,却没有追究她礼节的问题。
“二姐姐这发髻真好看…姨娘,你也给我梳一个吧…”卢云筝解决完了一盘的糕点,这才将注意力移到了二小姐的装扮上。
余姨娘扫了卢云英一眼,见她粉面桃腮,模样十分精致,心里隐隐有些不平。“三小姐你还小,用不着梳成那样儿狐媚的…这样就很好了…”
听着余姨娘夹枪带棒的嘲讽,卢云英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她并不曾想与余姨娘过不去,可是她几次三番的给自己这个正经的主子摆脸色,她就无法容忍了。“姨娘说话还是要注意一些…因为您是三妹妹的生母,所以我才敬着您一些。可您也莫要忘了自己的本分,我可是侯府的二小姐,狐媚这样的词可都是用在不安分的妾室身上的…”
卢云英气愤的说完这些,双眼已经含了泪。
余姨娘见一个小辈也敢教训她,顿时也火了。“哟…居然也敢在我面前摆起小姐的架子来了…你以为你是从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嫡小姐呢…”
卢云筝见她们俩对上了,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
卢云英平日里待她还是不错的,有什么好的也不藏着掖着,背地里也偷偷给她送了无数回的吃食,就是怕她饿着。可余姨娘到底是她的生母,她若是向着外人,又似乎说不过去。思来想去,她只得往两人中间一横,提醒道:“客人应该登门了,姨娘,我与二姐姐出去招待客人去了…”
说着,拉着卢云英就溜了。
见女儿跟死对头的女儿如此亲昵,余姨娘顿时气得又是摔杯子又是谩骂的。可惜两个小丫头早就跑的没影儿了,根本没搭理她。
“两位小姐可算是来了…客人都已经进门了,少夫人正四处寻二位呢…”果儿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见两位小姐嘻嘻哈哈的不知道在聊着什么,忙上前去通报。
卢云英帮卢云筝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裳,这才昂首挺胸,做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道:“知道了,这就过去。”
卢云筝见姐姐一本正经的,也学着昂起头颅,两人携手朝着大房那边走去。
“没想到老夫人身子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沈御医说的,那肯定是没错的…庄子上虽然偏僻了些,但无疑是最清静的地方…”
“少夫人当真贤惠…大夫人真是好福气…”
姐妹俩过来的时候,就听见那些夫人不住的夸着裴瑾。两人对视了一眼,这才迈着莲步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裴瑾见到两位堂妹那花枝招展的打扮,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她们这是生怕别人看不到她们么?巴不得将所有的首饰都堆在头上,当自己是珠宝展示柜台呢!
“这两位是…”一众夫人看着这两个装扮艳俗的小姑娘,心里不由得暗暗鄙夷。
裴瑾笑着介绍,道:“这便是二房的两位妹妹。二小姐云英,三小姐云筝。最小的四小姐身子弱,在屋子里歇着呢。云英、云筝,快过来拜见几位夫人。”
“见过大伯母,见过各位夫人…”云英毕竟年长一些,礼数方面做得周到妥帖。
“见过大伯母,见过各位夫人…”云筝见姐姐做得行云流水,于是依样画葫芦的照做了一遍,倒也马马虎虎,还算过得去。
待二人见了礼,裴瑾便又将几位夫人带过来的娇客请到了隔壁的花厅,让云英姐妹陪着说话。自己则依旧留在杨氏的身边,帮着她周旋。
杨氏性子爽朗,倒也挺好相处。那些个夫人们很快便也相熟起来,闲来无事,几个人便凑成一桌,打起了叶子牌。
裴瑾在一旁伺候着婆婆,表现可圈可点。
过了半个时辰,却突然听到丫鬟进来禀报,说是有人送了几口箱子过来,让少夫人亲自去收。
裴瑾跟几位夫人告了罪,带着侍书往前院而去。
“拜见少夫人。”几个高大的侍卫见到裴瑾的身影,恭敬的抱拳行礼。
听见这个称呼,裴瑾心里似乎有些明白了。能用这个称呼的,想必是卢少棠的人。不错不错,还记得她的生辰,值得夸奖一番。
“这是少主替少夫人挑选了生辰贺礼,请少夫人过目。”侍卫们整齐划一的将箱子打开,屋子里顿时传来一阵抽气声。
乖乖,少主还真是舍得。
瞧瞧那一箱子一箱子光彩夺目的各式珍宝,当真要晃瞎了人的双眼。南海国产的硕大珍珠,大秦特有的红宝石,精致的头钗,玉石雕琢的手镯,金灿灿的黄金娃娃,还有拳头大的两颗夜明珠。每一样拿出来,都是价值连城。
裴瑾瞥了那些珍宝一眼,脑子里顿时闪现出两个字——土豪!
卢少棠果然是真人不露相!这么些年来,东奔西走的,也不知道捞了多少的好处在手里。这些东西里头,好些都是有价无市举世无双的珍宝。真不知道他打哪儿又是用了什么手段得来的!
不过,即便是他只送她两盘糕点,她也是高兴的。
脸上波澜不兴的打量着那些东西,裴瑾却只是看了几眼就命人收了起来。所谓财不露白,这些东西还是放在库房里头比较好,免得被有心人看到了,图惹麻烦。“侍书,命人登记在册之后,放到库房里去吧。”
黑衣侍卫见少夫人这副态度,不由得都蹙起了眉头。
少主辛辛苦苦的找来这些东西,还千里迢迢的命人送回府来。少夫人居然这样无动于衷,连点儿惊喜的表情都没有,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回去告诉你们主子,就说东西收到了。”裴瑾在人前还是得做做样子,既不能表现的太过欢喜,也不能太过不在乎。可思前想后,也只能说出这么一句平淡无奇的话来了。
侍卫们大眼瞪小眼儿,心中皆替主子打抱不平。
裴瑾将他们的神态看在眼里,知道他们心里肯定有些想法,却也懒得解释。夫妻之间的相处,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只是做人的哲学。即便她满心欢喜,难道真的要当着这些外人的面,高兴地手舞足蹈,那才算表达了欢喜之情?
在侍卫们的惊愕中,裴瑾迈着轻松地步子回到后院,正打算写封书信腻歪一下,却又见丫鬟急匆匆的赶来,说是皇上的赏赐下来了。
裴瑾愣了愣,没想到皇帝还来掺和一脚,只得暂时放下手头的事,去前头迎接。这一回,消息倒是传得快,很快后院的一众人全都知道皇上赏赐东西这件事了。原本对裴瑾颇有微词的世家夫人,也都把嘴闭紧了,不敢再多说她一句不是。
因为有皇上的撑腰,裴瑾的寿宴似乎更热闹了。不过令她好奇的是,作为她娘家的相府却只是派了下人送来了贺礼,裴襄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却不曾过来。
等送走了最后一批宾客,裴瑾这才能坐下来好好儿的喘口气。“侍书,派人去相府打听打听,最近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侍书点头应了。
翌日,侍书从外头进来,小声的在裴瑾耳边嘀咕了起来。裴瑾拧了拧眉,对裴襄这个闯祸精当真是无语了。“她居然跟裴姈联手,疯魔了不成?”
“二小姐当真是个蠢的,也不想想如今庸王府是个什么样的处境。竟还大咧咧的将人弄进相府,这不是将相府往火坑里推么?”侍书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亦是十分的气愤。
“老夫人身子可还妥当?”裴瑾最关心的还不是裴襄那个没脑子的闯下的这祸事,而是庄氏的身子。
“说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好几日不曾下床了。”侍书眼里的怒火更甚。
裴瑾叹了一声,道:“祖母这是虚火旺盛,你去库房取一些清热解火的药材。明儿个,与我一道回相府看看。”
“是。”侍书从裴瑾这里得了钥匙,便去张罗去了。
侍画见她神情疲惫,忙上前忙着揉按起额头来,道:“少夫人也莫要太过忧心…老夫人毕竟上了年岁,总会有些病痛的…”
“看来这一次,不除掉这个祸害是不成了。”裴瑾脸色渐渐的冷了下来。她向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看在是同父异母妹妹的份儿上,她对她一忍再忍。可如今她胆儿肥了,居然联合外人来对付自己人,那就怪不得她心狠了。
侍画沉吟片刻,补充道:“夫人那边,想来也得敲打敲打。”
若是没有马氏宠着惯着,裴襄也不至于生出这么大的胆子来。马氏这左右摇摆不定的性子,的确是该敲打敲打。
裴瑾坐了好一会儿,才吩咐丫鬟们准备热水。累了一天,她也只能靠泡个热水澡来提提神了。
淡雅的花瓣浴,让裴瑾精神好了许多。
想到白日里那封尚未写完的书信,裴瑾一时兴起,便让侍画侍候笔墨,略微思索了一番,就在雪白的纸张上落下了几行清秀而又灵动的字迹。
春日游,杏花落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以身相嫁,到白头。纵天各一方,思不休!
纤纤十指将尚未干透的纸张拿起,轻轻地吹了吹。然后才将它小心翼翼的折好,塞进封子里,又细致的用蜡油封好,这才将她递到侍画的手里,道:“给你们主子送去吧。”
侍画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她的意思,脸上亦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少夫人果然没忘了少主!瞧着少夫人脸颊泛红的模样,想必心里是极为甜蜜的。虽然她不太明白那几句诗的含义,但至少也知道肯定是令人脸红心跳的私房话。想着少主那满怀期待的神情,侍画嘴角的弧度就更大了。
“你个鬼灵精,笑什么?”裴瑾无意瞥到她嘴角的笑意,忍不住打趣道。其实,侍画心底的那个人,她也猜了个七七八八,只是没说破而已。兴许等到卢少棠回来,就可以将这个春心萌动的丫头嫁出去了。
侍画脑海里闪现出那人的身影,脸颊微微发烫,忙摇头道:“没什么…”
“双手无措的拉扯着手里的帕子,脚尖偏向一侧,不敢正视我的双眼,这可都是刻意回避的暗示呐…”裴瑾将她的破绽一一点出,笑得很没良心。
侍画素来稳重妥当,但是沾染了情之一字,小女儿家的娇羞便也掩藏不住。只得低下头去,默默地安抚着过于激烈的心跳。
“好啦好啦…即便是你不说,我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你放心,等你们爷回来,我就替你做主,将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绝对不会委屈了你的。”裴瑾笑得肆意,大有一种搬回一成的自豪感。
小丫头片子,敢取笑你家主子,该罚!
侍画平日里能言善辩,但到了少夫人这里,却常常要吃些哑巴亏。索性已经丢了人,便默认了此事。“那奴婢就先谢过少夫人了。”
翌日,裴瑾去杨氏那里请安,将庄氏身子不大好的事儿给说了。杨氏惊愕之余,忙命丫鬟备了厚礼交与裴瑾,让她回相府一趟。
本来她也想跟着去的,可这府里也不能没个管事儿。裴瑾好说歹说,才让杨氏留在了府里。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裴襄那缺心眼儿的纵然再不是个东西,可好歹也挂着裴这个姓氏呢。
马车摇摇晃晃了一个时辰,总算是到了相府。
听说她回来了,章嬷嬷便亲自去了府门口迎接。“小姑奶奶,您可算是回来了…”
见到章嬷嬷这般激动的表情,裴瑾便知道事情有些不妙。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之美,三步并作两步的朝着雅安堂迈去。
庄氏刚喝完药,正躺在榻上休息。想她一辈子都没做过什么错事,可偏偏家门不幸,生了这么些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可如今的她,口不能言,手不能抬,就算想要找个人诉苦,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只盼着裴瑾能收到消息,回府来看看她。她相信那个聪慧过人的孙女,一定能看明白的。
“亏得二小姐还是跟着蒋嬷嬷学过礼仪的,怎么行事还是如此莽撞。差点儿把整个相府陪进去,老夫人如何能不生气?”章嬷嬷一路上小声的跟裴瑾讲述着近日来府里发生的事情,可见也是气急了,才会说出这般不和身份的话来。
裴瑾倒是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不经意的问了一句。“裴姈的身份,相府里人尽皆知,夫人不会不知道吧?”
“当初,那人找上门来的时候,就是一身男装,还冒充是蒲州裴家的表兄,夫人一个看走眼,便让那人钻了空子…”章嬷嬷嘴唇抿得紧紧的,心虚的撇过头去。
很显然,事情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裴瑾注意到,跟在身后的那些丫头,看着很是陌生,似乎并不是昔日在祖母身边伺候的紫衣紫鹃。至于这位章嬷嬷,一直是老夫人的心腹,却一再的替马氏隐瞒,着实叫人不怀疑都很难。
心中暗叹:相府果然是出事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雅安堂,就看见马氏满是忧色的迎了出来。“瑾儿你总算是回来了…快些进去劝劝你祖母…这样忧思下去,可怎么好…”
裴瑾打量了一番屋子里服侍的人,不动声色的说道:“这些日子,母亲想必是辛苦了,先回去歇着吧。祖母这里,由女儿照看着,您就放心吧。”
马氏心中有些不安,但却不敢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来。于是暗暗地给房里的几个丫头使了个眼色,便带着自己的丫头离开了。
等到马氏一走,庄氏这才将头瞥过来。
看到裴瑾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她不由得黯然落泪。
“瞧老夫人高兴的…小姑奶奶一回来,就高兴的落了泪…”章嬷嬷见老夫人做出这般举动,忙上前拿了帕子替她拭泪,似乎在遮掩着什么。
裴瑾冷着脸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又将屋子里其他人的反应一一收入眼底。忽然开口,对身后的侍书吩咐道:“将她们都请出去吧,我想与老夫人单独说说体己话。”
章嬷嬷先是一愣,刚要出声反驳,却被侍书事先制住。接着身子一轻,整个人就已经被扔到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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