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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娆与谢浔成亲的日子定在八月十二。
到了这日,谢浔骑着那匹与自己在战场上同生共死的玉骢马,来到江安侯府,迎自己的新妇过门。
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穿着红色的喜服,坐进轿中,跟随着自己步伐回家,他的心像踏入了云朵里一般,软软的,柔柔的。
对崔娆而言,此时同样仿若在梦中。
直到拜完堂,与谢浔一起入了洞房,她才敢相信,这一切不是梦,而是真的。
喜娘的声音响起:“公子,该揭新妇的盖头了。”
他要来掀盖头了。
想到这里,崔娆突然心中突然有些小小的紧张,双手紧紧攥着裙边,手心里渐渐沁出了汗。
谢浔接过喜娘递上的玉如意,手不禁微微有些颤抖。
他抬起眼,看着崔娆僵直地坐在喜床之上,等待着自己去揭开她头上的盖头。
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今日,两人终于修成正果。谢浔心里不禁感慨万千。
他缓缓走到床边,伸出手,用玉如意掀着盖头的一角,突然他脑中有莫名的东西闪过,突然觉得自己揭开盖头,出现的女子并不是崔娆,而是桓萱。
他心头一紧,猛地冷汗涔涔冒出。
如果盖头下的女子,不是崔娆的话,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谢浔赶紧甩了甩头,然后在心底安慰着自己,定是这些日子自己患得患失太过了,才会冒出这样的念头。
他定了定神,不再迟疑,将手中的玉如意果断地向上一挑,一张女子美丽的容颜便映入他的眼帘。
这女子脸上搽了脂粉,似乎和崔娆平时的模样有些不同。
他仔细瞧了瞧,确实是崔娆。
他不由得长长出了一口气。
还好,是她。
女子抬起头,望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有着浩渺的烟波。
看着她,他唇边不禁漾出一个微笑。
崔娆,一生一世,你是再也逃不掉了。
“公子,夫人,请到案前来饮合卺酒。”喜娘又上前说道。
闻言,谢浔抿着嘴,向着崔娆伸出手来。
崔娆站起身,顿了顿,然后将自己的手放进他的掌中。
他的手掌,很温暖,让她感到莫名的心安。
谢浔握着她的手,与她一起走到桌案前,也不舍得放开。他只觉得她的手,在自己的掌中,软软的,滑滑的,很是舒服,便再也不想放开了。
喜娘在用红线连在一起的两瓢瓠瓜里盛了美酒,给谢浔与崔娆一人递了一瓢过来,笑着说道:“喝了合卺酒,公子与夫人便从此同甘共苦,永结一心。”
崔娆轻轻摇了摇谢浔的手,示意他放开自己的手。
谁知他动也没动,一点要放开的意思都没有。
崔娆无奈,只得用一只手接过瓠瓜,将它送到唇边,抬起眼,看了看身旁边的谢浔。
只见他取过自己的那瓢瓠瓜,正准备饮。看着她望着自己,他怔了怔,随即唇角一抿,对着她微微一笑。
崔娆回了他一个微笑,然后抬起头,将瓢中的酒一饮而尽。
瓠瓜是苦的,但其中盛着的酒却有着她从未尝过的甘冽甜美。
她用衣袖擦了擦嘴,偷眼看着谢浔,只见他刚饮下酒,将瓠瓜瓢放回了桌案上。
“公子,夫人,礼成了。”喜娘笑眯眯地说道,“两位新人随意用点东西,奴婢便退下了。”
“嗯。”谢浔点了点头,“你们都先下去吧。”
喜娘一听,明白了谢浔话里的意思,忙将屋中伺候着的侍女都叫了出去。
屋里,便只剩下崔娆与谢浔两人了。
她抬起头,望着他,唇角微抿:“你不出去了?”
外面还有来贺喜的客人,按规矩,他在与她饮完合卺酒之后,应该出去向客人敬酒致谢。
“我倒是想不出去了。”他微笑着望着她,说道,“可是不行啊。不过,我可以多陪你一会儿,晚些再出去。”
她望着他,一脸的灿然。
桌案上备有酒菜,是为崔娆裹腹准备。
谢浔拿了一只杯子,斟了一杯酒,递到崔娆面前,说道:“阿娆,将里面的酒饮在嘴里,先别忙咽下去。”
崔娆抬起眼,讶然地看着他:“为何?”
他抿了抿嘴,说道:“别问,照我说的做便是。”
崔娆虽然满脸狐疑之色,但还是照他所说,将酒含在了嘴里。
刚将杯子放下,一抬头,便看见他将自己搂在怀里,头一低,唇被覆了上来,舌头灵活的拔开她的唇瓣。她口中的酒便从齿缝中溢了出来。
他含着她的嘴,将她口中的酒慢慢汲入口中,咽了下去。似乎还意犹未尽,又将舌头伸进她的嘴里,将唇壁细细搜索了一番,才放过她,然后咂了咂嘴,对着她笑道:“刚刚那叫共苦,这才叫同甘嘛!”
他居然饮自己口中的酒。
崔娆的脸红得发烫。
她摸了摸自己发麻的双唇,嗔道:“你不是连自己的杯子都不让别人碰吗?怎么,现在无洁癖了?”
“你又不是别人。”他用手揉了揉她的脸,摸了一手的粉。
他一脸嫌弃道:“她们都在你脸上抹了什么呀?摸起来一点不舒服,一会儿就去给我洗掉。”
崔娆望着他笑了笑:“好。”
他上前揽着她的腰,倾过身子,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先出去应付他们一下,你洗好了就呆在屋里,乖乖等我回来。”
“嗯。”她红着脸点了点头。
他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一下,然后才放开她,转身向门外走去。
她怔怔地望着他。
出门之前,他回过头来,看着崔娆还站在原地痴痴地望着自己。
他对着她笑了笑。
这一回,她都进了自己的洞房了,应该不会再出任何岔子了。她会一直在这里,等着自己的。
想到这里,他才放心地离开。
看着谢浔离开的背影,崔娆有片刻的怔忡。
这时,翠晴走了进来,望着崔娆,开口便叫道:“姑娘……”
崔娆一听,吓得赶紧摇了摇头,说道:“翠晴,可不能再叫姑娘了。”万一被谢家的人听到,多了心便不好了。
翠晴一下便反应过来,笑嘻嘻地改了口:“夫人,可要吃些东西?”
崔娆看着桌上放着几样精致的菜肴,点了点头,坐到桌边,说道:“我还真有些饿了,便先用些吃的吧。”
翠晴便上前为崔娆布菜。
崔娆每样都尝了一只,又吃了些羹,隐隐觉得饱了,便停了箸。
“夫人,吃好了吗?”翠晴笑着问道。
崔娆点了点头,说道:“吃好了。”
翠晴便叫人将桌案上的东西都收拾了出去,屋子里一下便变得清爽了。
崔娆这才细细打量起屋子来。
新房就是谢浔以前住的房间。
以前,她也常跑到这屋子里来找谢浔,早就熟悉了。
不过,明显看出这屋子翻新修葺过,屋中的摆设与以前差不多,只是有些是新做的,特别是床,比以前宽大了许多。与自己记忆中不同的是,在临窗的地方添了一个梳妆台,上面的梅瓶中,还放了一枝茉莉花。
崔娆似乎都闻到那淡淡的香气。
这应该是特意为她准备的吗?
她走上前,坐到梳妆台前。手指在妆台上的木雕花上抚过。一股暖意,从指尖流淌到了心底。
这里,以后便是自己与谢浔的家了。
眼底露出会心的微笑。
“夫人,奴婢帮你将头上的首饰都摘下来吧?”翠晴笑着说道。
“嗯。”崔娆点了点头。
这头上的首饰太重了,着实压得她头痛。
她抬起头,望着铜镜里一袭红衣的女子,黛眉墨目,粉面桃腮,樱唇皓齿。美丽的容颜上,是一抹怎么都掩饰不住的喜色,而前世坐在洞房中的她,却是一脸的悲色。
自今日起,她便是谢浔的妻了。
心欢喜得怦怦直跳。
突然,她想起谢浔临出门时,叫她将面上的脂粉洗去。万一他回来时,见自己还没洗掉这些东西,不知道还会不会不高兴?想到这里,她赶紧对着翠晴叫道:“翠晴,叫人备水,我想洗浴了。”
“是,夫人。奴婢这便去。”翠晴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崔娆将头上的发髻放了下来,如瀑的墨发一下散开,披在背上。
她拿起妆台上的犀角梳,缓缓梳了起来。似乎头发今日也特别顺溜,轻轻一梳,便到了底。
刚将头梳好,便看见翠晴走进屋来,对着崔娆说道:“夫人,水备好了。”
崔娆点了点头,用簪子将头发挽了起来,然后与翠晴去汤室浴了身,洗去脸上的脂粉和一身的粘腻,又换了新做的红色寝衣,这才觉得浑身舒畅起来。
坐回梳妆台前,听着前院隐隐传来祝酒喧闹之声,崔娆又有恍若梦中之感。
前世的新婚之夜,自己也曾这般坐在这里,等待着自己新婚的夫婿,但赵斐与她饮下合卺酒走了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而这一世,虽然还是她独自在新房等待着。但她相信,谢浔一定会回来的。
想到这里,她唇边印出一个甜蜜的笑意。
突然,她想起昨晚母亲偷偷给她的东西,似乎今晚便用得着了。反正闲来无事,不如现在便拿来看看吧?一会儿也不至于手足无措。
犹豫了片刻,崔娆便对着翠晴叫道:“翠晴,将今日出门前,我叫你放到箱中的木盒找给我。”
“夫人稍等。”翠晴便走到箱笼边,揭开盖子,从箱底翻出一只木匣,走了回来,交给崔娆,“夫人,你要的东西。”
崔娆点了点头,说道:“你就到门边去伺候吧。”
“是。”翠晴应了一声,便走到了门边。
见翠晴走开了,崔娆这才打开木匣,从里面拿出一只铜镜来。
这铜镜看起来虽然与一般的铜镜无异,但它最特别之处,在于铜镜背面上雕的花纹。那是十二对情态各异的赤身男女小人,每一幅图,就是这两个人以不同的姿势交合之态。
前世虽然也有这物,但崔娆无甚兴致,从未拿出来看过。如今这细细一瞧,倒将她看得面红耳赤。
一会儿,自己便要与谢浔这般?
一想到这里,崔娆只觉得自己的心怦怦地跳着,似乎就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正在这时,只见翠晴惊喜地叫了一声:“公子,你回来了。”
她一惊,忙转过脸,只见谢浔正向屋里走来。他似乎也洗浴过了,已经换上了寝衣。
一踏进屋,他便看见坐在梳妆台前的崔娆,面色一下便变得无比柔和。
崔娆忙对着他笑了笑。
他抿了抿嘴,对着翠晴说道:“你们都出去吧,不用服侍了。”
“是。”翠晴行了一礼,便将人都带了下去。
这时,崔娆想到自己手中那羞人的铜镜,面色一红,赶紧将它藏在身后,对着谢浔讪笑道:“你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
谢浔看了她一眼,撇嘴笑道:“*一刻值千金,可我没那么多功夫陪他们。每桌去应了一下卯,便出来了。”说罢他将门关好,闩了起来。
闻听此言,又想起铜镜上那些小人,崔娆觉得自己的脸比自己衣裳还红。
她赶紧将铜镜翻了回来,放在妆台上,希望不会引起谢浔的注意。
谢浔走到崔娆身边,坐下来,将她的腰搂住,拉进自己怀里,问道:“你先前在看什么?”
“没,没看什么呀?”崔娆结舌道。
“没看什么?”谢浔哼了哼,又问道,“那为何一看见我回来,非但不欣喜,反而是一脸惊慌失措的模样?”
“哪有啊?”崔娆嘴硬道。
“还嘴硬?”谢浔却是不信她的话,抬眼往妆台上看去,微微一怔,伸手便拿起那面铜镜。
“这,这就是面镜子,没什么好看的。”崔娆一慌,赶紧伸手去抢铜镜。
未等她将手伸过去触到铜镜,谢浔一下便将铜镜的背面翻了过来。
见状,崔娆只觉得呼吸一窒,血一下便冲上了脑门。
完了,这下自己没脸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