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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上明理的家人是钟庆然的幸运,他不希望他的另一半活在世人眼光中,那样压力太大,倒不如单身一辈子,偶尔见到自己喜欢的类型,多瞧几眼养养眼,这样的生活也不错。
来到大周朝后,最初几个月都在养伤,钟庆然也没往这方面想,后来就忙东忙西,这个念头压根不曾出现,现在一想起来,他有点不淡定了。
这可是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大周朝,钟老爷子夫妇要是给他说个媳妇,他要怎么办?勉强自己,他恐怕做不到,那真娶进来,还不得成一对怨偶?到时候又是一场风波。
钟庆然心里有些焦躁,他不能坐以待毙,得先把情况了解清楚再说。他能肯定,这里不是他原本的世界,这从红鳌虾和三七,这两样有别于他记忆中的物事就能看出端倪。但再如何,这里也跟他知道的古代历史非常相似,古时候有不少朝代风行断袖,不知道这里到底如何。
一旦起了这个念头,钟庆然再也坐不住,直接去找钟庆书和钟庆竹。他也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问道:“你们知道本朝婚姻律法吗?”
钟庆竹有些蒙头:“没专门研究过,大家都是约定俗成,这还能有错不成?”
钟庆然又将目光转向钟庆书,这位可不是好糊弄的主,他这般问,估计钟庆书心里已经起疑。
“历来都是男多女少,本朝男人约占五成五,像你家这样,女娃子比男娃子还多的家庭可不多见。”钟庆书也不知联想到什么,说着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各家都很注重子嗣,凡家里有钱的,大都娶女子为妻,只有那等家贫娶不起媳妇之人,才会想着娶个男妻,除此之外,就只有家里有人作梗,不欲他们有后的人家或者干脆心悦男子的人才会选择同男人结亲。”
钟庆然听了莫名背后一寒,他问的明明是婚姻律法,钟庆书怎么好像知道他的想法般,直接说起这事。本来,他在听到可以光明正大娶个男媳妇时还很开心,往深里一想,便觉得他肯定哪里露了破绽。
看到钟庆然直盯着他瞧,还一脸茫然的样子,钟庆书洒然一笑:“你是不是对简明宇太好了点?”
“有吗?”
这次钟庆竹也插了一杠,很是肯定地说道:“有。”
“河湾村那么多贫穷子弟,你别的人不选,为什么偏偏挑中他跟你合伙做生意?”钟庆书一脸兴味,悠哉悠哉地翘着二郎腿,可见他心里有多畅快。
“这有什么,他有把子力气,刚好和我的地相邻,人又不错,还帮过我忙,我雇他干活这不是顺理成章之事吗?”
“你是不是看他特别顺眼,简直瞧着哪哪都好?”钟庆书提示。
“我瞧你们也顺眼。”钟庆然没好气地回道。
钟庆书和钟庆竹对视一眼,两人憋着笑,决定先不捅破,这事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
接下来,钟庆书就把他知道的户婚律详细讲了一遍。他生在那样的家族里,别的学问或许不行,各种律例可是查看了不少,户婚律他就曾细细研究过。
钟庆然获益良多,他没想到大周朝如此开放,竟然允许娶男子为妻。
河湾村相较其他村子更为富裕一些,先前几个月不方便动弹时暂且不谈,从他开始在村子走动起,也曾见过成双出入的男子,并非他眼拙,实在是他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谁让这些都是常识,原主对此不关注,自然也没留下相关记忆。
要不是今天钟庆然突然想到,要把从他爷爷那学到的中医知识,著书流传给后代,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关注此事。
了解清楚状况后,钟庆然浑身上下顿时轻松不少,剩下的就只是找个合适时机跟他爷奶摊牌。
对于钟庆书调侃的话语,钟庆然不是毫无所觉,简明宇看着确实挺合他眼缘,当下却是不急,两人都还小,谁知道以后会怎样,这里不像现代,随时可以离婚,成亲几乎就是一辈子的事,还是看清楚再行动不迟。
解决掉一桩心事之后,钟庆然斜靠在躺椅上,神情很是惬意,脑海中不断闪现从他到大周朝之后发生的事。猛然间,几个他曾经不甚在意的画面,就像被一根无形的线串联一般,强行挤到最显眼的地方,想要让他忽视都不成。
钟庆然倏地坐起,眼神明灭不定。
他回溯着原主记忆中的重要事件,能看出来,原主确实挺有福气,若他猜测不错,原主之所以会丧命,跟钟文有莫大关系,可能原主的福气在那一刹那被她给压制住了。
事情要是这么简单,钟庆然就不会是这种反应。原主福缘深厚,若钟文没有横插一杠,想来定能得个善终。而他自己,也一样运气很好,走在路上都能捡到钱,买个彩票多多少少都能中个安慰奖,倒霉事从小到大就没碰到过一件,最后翻车身亡,他一样撞大运般在原主身上复生。
这些都是小事,毕竟只是他自己好运,影响不到他人。要是他猜测没错,那以后他就不用那么被动。光他一个人能避祸有什么用?钟家虽然和其他丁口旺盛的农家没两样,各房有各房的盘算,看不惯他的人也不少,这却不能成为钟庆然置喜爱他的人于不顾的缘由,这样的事他干不出来。
钟庆然在房内来回踱步,最终下定决心,这事他不弄个清楚明白,他估计连晚上觉都睡不好。
叫来钟磬和钟庆涵,钟庆然在两人耳边轻声嘀咕了一阵,两姐弟高高兴兴去执行他布置的任务。
钟文除了农忙初时表现有些出格之外,其他时候依旧中规中矩,这让钟庆然没有刚猜疑时那么戒备。不过他并没放松,不光他自己,还让两个弟妹平时有意无意帮着留心,防患于未然总比猝不及防要好。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钟庆然从钟磬和钟庆涵口中得知的消息越来越多。他将那些跟他家有关的信息,按时间先后一一列出,结果非常明显,除去个别人情况无法探知外,其他人这段时间都有或大或小的倒霉事发生,诸如之前就知道的族长和洪山媳妇,一个破大财,一个伤身外带失小财,其余人也都在这个范围内浮动。
钟庆然合上眼睑,手指有节奏地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心内思绪翻涌。那些人不过是惹到钟家,这段时间就特别倒霉,那钟欣机关算尽,最后亲事仍旧不成,难道这也是报应的一种?
还有那个乱传钟欣是非之人,对钟家影响只怕更大,这人究竟是谁呢?钟庆然第一个怀疑对象便是钟文,若真是她,据此推测,那她应该也有倒霉事发生才对。钟庆然却没发现她哪里异常,难道是他猜测有误,还是说钟文对此免疫?
钟庆然靠在椅上,双手背在脑后,眼神幽远,当前归拢的消息只能证明钟家有福气加身,具体落在谁身上,他还没法确定,只能等以后再看。
钟文对着铜镜,看着脸上极淡的斑点,眼神阴翳,好好一张脸,一场秋收下来,竟然有了瑕疵。对于一个在乎容颜的小姑娘而言,这点意外足够让她耿耿于怀好一阵。还好,张氏一切都很稳妥,她这点牺牲不算什么。
钟文以为脸上细斑都是顶着大太阳在地里劳作晒出来的,究竟如何,谁又说得清。
钟庆然还没清闲几天,便有一个噩耗传来,鸿泰酒楼最终没顶住压力,开始和几家实力相当的酒楼合作。
知情的人越多,意味着秘密越无法保守,此后没过多久,便有人破解秘方,有第一家,便会有第二家,很快,就大范围普及,现在但凡卖红鳌虾的地界,都已经知晓秘诀便在于不起眼的姜。
平阳县自也没能逃过这一劫,从那之后,钟家红鳌虾生意一落千丈。有弊也有利,钟家再不用被迫从族人中收购,钟庆然和童氏也从厨房中解脱出来。
获悉此事后,钟庆然就走了趟简家。
“明宇,我那生意做不成,家里也不准备再做这个,倒是你手艺不错,可以试着做一些拿到街上卖卖看。”钟庆然顿了顿,诚恳建议,“你要是有门路,还可以卖给酒楼食肆,这比自己经营铺子省心多了。”
简明宇眼中含笑,认真听着钟庆然用着少年特有的清亮嗓音说话,末了才点了点头。
像是想起什么,钟庆然拍了下脑门,眼中闪过亮光:“现在大家都知道怎么吃红鳌虾,还知道姜解腥效果特别好,这两样,无论哪种,就算没有门路,拿到县城集市卖应该也能卖个好价钱。红鳌虾暂且不管它,很多地方到处都是,可能同行特别多,生意未必好做,倒是姜,不失为一条来钱的路子。我那坡地上的植株大多时间都是你在照顾,那一水细长叶子的就是姜,你要不要考虑看看明年种它?”
简明宇刚还脸带笑容,听钟庆然把这个都说了,神情立即变得肃然。谁家有好东西不是藏着掖着?钟庆然倒好,就这么随随便便把这些分享给他。他何德何能,之前就承了他的情,那一亩坡地种的基本都是果树,压根花不了他多少时间,另几小片作物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他自己的活一点都不耽误。
尽管如此,简明宇也没有推辞,他家好不容易有点起色,现在没了大笔进账,没道理把钟庆然的好意往外推。
“你对谁都这么大方?”
“怎么可能?当初就你帮了我,我瞧着也顺眼,跟你合作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省心又省力,何乐而不为?”钟庆然又不是大善人,哪里可能随意派发好处。
“这倒也是,就你那性子,谁敢占你便宜?”简明宇随即恍然,或许是这两个月合作,让他完全忘了钟庆然原本的霸道性子,现在一提起才回过味来。人还是那个人,看着有礼多了,实质上性子并没变太多。
“你气力这么大,打猎行不行?”钟庆然眼珠一转,想到一个赚钱的点子。
“还凑合。”简明宇说得谦虚,殊不知他脸上飞扬的神采早就出卖了他。
钟庆然瞧着有门,便跟他约定:“再过半个月,我要进山一趟,你去不去?”
“去收秋?”
“不是,去挖姜。这东西这边没人种,卖给药铺价格不错,现在又是吃海味河鲜必备,采了卖来钱很快,只不过麓山外围很少,要进得更深一点。”
钟庆然前后几次进山,已经把外围几座山都踏了个遍,成果全在坡地上,就这,也没把坡地空隙全种满,想要有大收获,只能往深处进发,靠他一人显然不行。
简明宇沉思片刻,这才说道:“稍微深入一些问题不大,进深山老林,光我们两个肯定不成。”
“嗯,这个我知道,不用走那么远,就在外围与深山交界处走走便可。”
“这个没问题,到时候你提前知会一声,我好准备一下行头。”简明宇不是磨蹭的性子,确认过后,便答应得异常爽快。
红鳌虾的生意钟家是歇了,并不代表钟家就此清闲。
童氏原本还没那么迫切,现在一门每天入账都在半两左右的生意停摆,她转而将目光都放在钟庆然给的那一沓图纸上。藤编由钟老爷子负责,布玩具和花样子便交给她统筹。
童氏想着能省一点是一点,直接走了趟县城和镇上,把两地布店能买到的零碎布头全给包圆了。稍大一些的布块用来做各种小玩意,实在太零碎的,也能做鞋底,真正是一丝都不浪费。
家中女娃子除了最大的钟欣,其他都还太小,只能打打下手,绝大多数工序都落在几个媳妇身上。这么一来,还真就没有闲着的时候。
明氏是妯娌几人中针线活最差的,割草打柴这样的活她就要多分摊点。她对此倒没多大怨言,只是想着大女儿的亲事就一阵烦闷。流言蜚语虽然早就消散,这事情旁人可还记着,秋收后上门来说亲的不是没有,只是一想想那说亲的人家,她就脸色乌黑,当场都给拒了。
到后来,说亲的越发见少,明氏愁啊,实在不行,就只能往远处说,总不能随意配人吧?不过嫁得远了,她又舍不得。童氏就是最好的例证,她娘家离河湾村很远,一年都不一定能往来一趟,若非钟老爷子对待媳妇还不错,童氏有得是苦头吃。
钟欣自亲事告吹之后,整个人阴沉了不少,对上其他人时,反而越见温和。
钟庆然每次见到大姐这般态度,心里都会莫名一寒,总觉得她脸上淡淡的笑意不太真实。好在她很少出门,倒也不会让他太过不适。
钟欣也清楚,她这么一番折腾,最终事情还没成之后,亲事想来不好说,就越发看中钱财,尤其注重那堆图样,以后能否过上好日子还得靠它们。
对于童氏布置下来的任务,明氏五妯娌既欣喜,又着恼。没办法,这属于公产,赚再多,她们也拿不到手里,反而因着要忙这些,空闲时间大为减少,也意味着干私活,攒私房的途径被削弱。偏偏公产多了,全家伙食都跟着提升,分家时,各房能分到的财产也跟着变多,为此,每一房人都痛并快乐着。
钟老爷子盘算着家中的银钱,扣除必要的开支,和用来应急的那部分,能动用的也就二十几两。这点钱要盘个铺子,还要请一个绣娘坐镇,有些不大宽裕,也只能一步一步来。
这头,钟老爷子费心寻找着合适的铺子,那边,留家的三个儿子也不得闲。
今年钟家人没一个出去打短工,一个个都窝在家里忙活,倒是引起了交好人家的疑惑,好在也就那么一瞬,得到各种借口之后,便不再纠结于此。各家都忙着赚钱,没有那么多工夫管别人家闲事。
一番忙活之下,钟老爷子总算找到还算能入眼的铺子,当晚,就把钟庆然叫到上房。
“庆然,铺子租好了,你作画不错,明天跟我去看看,要是行的话,就帮店里画一幅装修的图稿。”
“爷爷,铺子多大?你大致跟我讲一下,我好作参考。”
钟老爷子把他印象中的店铺详细描述一番,钟庆然回房后就画了一张草图,具体如何,则要等亲眼见过之后才能确定。
翌日一早,钟老爷子便带着钟庆然又踏上去平阳县的渡船。
北方天冷得快,不过才九月,清早已经泛着丝凉意,钟庆然拢紧身上的衣服,靠在钟老爷子身上打盹。
晃晃悠悠中,船靠了岸。渡口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钟庆然却没空张望,跟着钟老爷子快步向城门走去。
铺子位于东兴街中段靠后,不大,位置也一般,对于钟家来说,却是性价比较高,最适合他们的。
铺内原先的货物早就清空,里面空空荡荡,连个货架子都没有。钟庆然从里到外仔细打量店铺格局,目测也就二十平左右。
店铺后段有个帘子挡着,他掀开一瞧,是个天井,最显眼的便是一口水井,上面盖着木板。再进去一点就是一个小院,同铺子一样,规格很小,仅有一个房间,从中隔成两半,前面是卧房,后面则充当库房。天井上搭了个灶台,极为简陋,四周都是泥墙,顶上是茅草,好在下面还铺了层毛毡,倒是不用担心会漏雨。
一圈转下来,给钟庆然的感觉就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还真是有大周朝的特色。
不过,就这么点大,地段也一般的铺子,半年房租就要六两,一般人家还真租不起。
一下子拿出这么大一笔钱,还是摸不着看不到的租金,钟老爷子心里都有点打怂。这跟买田置产不同,租金付出去,这店铺也不会归他们所有,若是生意没做成,两相加在一起就要折进去大笔银子。
只是事已成定局,多想无益,钟老爷子沉下心来,现在一只脚已经迈出去,没有将另一只脚收回来的道理。
“庆然,这铺子你看怎么样?”
“还成,我们要卖的大多都是小东西,到时候弄一些货架子放物品就行。”铺子很规则,呈长方形状,钟庆然想了想,提出自己的看法,“爷爷,墙重新粉刷一下,铺上一层薄木板,再刷上一层清漆,或者换成类似颜色的布料或纸张,哪个便宜就选哪种,中间安一个货架,墙面则用来挂小件物品,柜台设立在门口,您看这样行不行?”
见钟老爷子陷入深思,钟庆然干脆拿出纸张和炭笔直接趴在墙上现场作图。他画得很简单,寥寥数笔,就将简单装修图以及货架基本框架图给画了出来。
钟老爷子拿过来一看,配合钟庆然的讲解,倒是对如何装修有了大致概念,可惜图纸只有一种颜色,不够直观,跟成品有很大区别,钟老爷子没法在脑内直接想象出最终装修成果。心里想着,反正他家没人懂这些,不管怎样,总比只刷个墙要好,不妨就按照三孙子说得那样做,没准还能有点看头。
“庆然,回去你再画张详细的彩图,剩下那些交给爷爷来办。”
“好的,爷爷,现在就回去?”
“想去逛集市就直说,不用这么盯着爷爷瞧。”钟老爷子听到三孙子的装修方案后,莫名觉得有了底气,背着双手,眉眼都带笑地调侃起钟庆然。
钟庆然一点不害臊,三两步蹿到门口,等钟老爷子一关铺子,便在先头领路。他自己倒是没什么想买,只是两个月来攒了笔不小的银子,除去曾经为几个弟妹带过点吃食,再没为家人买过任何东西,这次顺道便打算转悠一下,看有没有合适的东西。
胭脂水粉之类,首先被排除,不是不想买,而是他不懂,很容易被店家当肥羊宰,再说无论是童氏还是明氏,好像都用不到这些,妹妹就更不用说了,还没到用这些东西的年纪。
最后想来想去,也只能给爷奶爹娘各扯了几尺棉布,一块藏蓝,一块藏青,一块蓝底碎花,最后一块则是暗红云纹,因着没有问具体尺寸,钟庆然稍微多买了几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