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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 最坏的设想,君衍之先把贺灵抓起来,再假装给段轩疗伤,顺便要他的命。文荆前些日子云游去了,否则君衍之说不定也会把他给抓起来。
赶紧去看看,千万别酿成大祸!
文荆向空中一跃。
柳阡陌愣了一下,在他身后喊道:“你怎么现在就去?你君师兄还在忙!”
文荆等不及他说完,一溜烟跑了。
柳阡陌恨恨地追上去,低声道:“不过是一个多月没见,也不用急成这副样子!”
文荆抹了一下额头,急得浑身起了一层热汗。
他刚刚沐浴,也没来得及整理湿透的头发,身上只穿了一套薄薄的白色亵衣,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文荆平时练剑良多,身材不差,那亵衣有些透亮,一身紧绷匀称的肌肉便明显了。
文荆心急火燎地站在段轩门外一听,根本什么声音也没有。他等不及了,将门一踢激动道:“师兄且慢!你听我说!”
房间里,四道目光立即向他射来。
君衍之像寻常一样,一身朴素的青衣青带,端坐在床边一张木椅上,淡然没有表情。即便文荆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他也没有露出一点情绪,仿佛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冷静地望着他。紧接着,那两道目光若无其事地上下打量他一番,皱眉移向一旁。
文荆心中酸甜苦辣一起涌上来,却不敢看他,强行望向床上半坐的段轩,微微张开了嘴。
段轩不但没事,还清醒了!君衍之没有对他下手……
段轩的脸色苍白,似乎病得厉害,神色却冷硬阴沉,利剑一样的目光望着他。
“不敲门就闯进来,有什么事?”
“我……”
柳阡陌低着头走进来,小声道:“师父别生气,师弟在外云游一个多月刚回来,兴许是很久没有见……师父和君师弟了,想得厉害,才急了些。”
文荆不敢想象君衍之在想什么,低头:“…………”
段轩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些:“衍之,我已经没有大碍,你辛苦了两日,先回去休息吧。”
“弟子告退。”
君衍之也没有再说什么,更没有看文荆,带着一阵清风走出了房门。
文荆怵在原地,闻着熟悉的、淡淡的草木清香,想追上去又不敢,苦涩地心中哀叹。两个月前把君衍之差点杀了,想出去寻找《五行归元剑法》讨他的好,又不小心把他家传的传承弄成了残缺品,他现在有什么脸见他呀?
“你去哪里云游了?”段轩缓缓问道。
文荆低着头道:“去南部红枫教走了一趟。”他见段轩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又小心问道:“师父,弟子在路上听说一件事,心里觉得古怪,想问一问师父。”
“什么事?”
“师父有没有听说过十几年前,恒阳宫灭门一案?”
段轩皱眉望着他:“你们一个两个怎么了?怎么都问我恒阳宫的事?”
文荆一呆:“……谁问了?”刚说完,脑袋却又转过弯来,轻声道:“君师兄刚才也问了?”
段轩低头出了一会儿神,似乎忆起了不愿回想的往事,良久才道:“恒阳宫的事我不清楚。”
“恒阳宫出事那段时候,师父听说了些什么?”文荆不甘心地追问。
段轩的声音严厉起来:“我说过,恒阳宫的事我不清楚,那时候我什么也没听说。”
文荆心中怪异。恒阳宫那么大的事,将整个竹风国闹得风风雨雨,就算段轩孤陋寡闻,也一定听闻了一些消息,怎么可能什么也不知道?
“师父那时候在闭关?”文荆硬着头皮,打破砂锅问到底。
段轩冷冷地望着他:“你到底问我这些做什么?”
文荆垂下头,小声道:“弟子出门远行之时,路上听人说当年恒阳宫一案有些蹊跷,便有点……好奇。我想到师父当年应该听说了一些,便想随便问问。”
“你听说了什么?”柳阡陌在他身后问道。
“弟子听说,恒阳宫一案不是当年的云少仪做的,是被人陷害。”
段轩皱了皱眉:“……那又与你何干?”
文荆哑然,过一会儿才道:“……好奇。”
段轩冷冰冰地说:“有这些心思多管闲事,为什么不好好练剑?”他望着窗外似乎不想再多说,淡淡道:“你出去吧,别再拿这件事烦我。”
·
段轩的样子不像撒谎,但是又绝对隐瞒着事情,神色非常怪异。文荆思来想去,完全猜不到当年发生了什么,恨不得去同君衍之讨论一下。
他既然向段轩问起当年恒阳宫的事,说不定也想着手调查一番……
到底要不要去找君衍之呢?见了面又该说什么?
如今他正在气头上,肯定不想同自己说话……
文荆苦恼地想了半天,心道就算主动问候一下伤口,也算不上冒犯他吧,被砍一剑就砍一剑,至少像个男人一样让他出气,总比当个缩头乌龟强。他顺手抱起正在地上啃果子的大龟,“呼”地一下飞了出去。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远远地传来铿铿锵锵的打斗声,石头崩裂、群鸟乱鸣,还时不时传来闷哼和呼叫。柳阡陌气得声音都破了:“你们两个给我停下来!不许打架!贺灵,君衍之,你们听到没有?!”
文荆吓得三魂掉了两魂半,怎么二师兄回来了?
他现在跟君衍之打架,岂不是要露馅?还嫌事情不够乱吗!
“贺灵,衍之打不过你!你要把他给杀了!”柳阡陌的声音颤抖,气得脸色苍白,几乎要破口大骂。
贺灵头发散乱,脸上生出了胡渣,身上白色的衣服有些脏乱不整,脸色铁青地向君衍之发出一阵狂暴的攻击,似乎已经恼恨得发疯:“这小子的修为至少在金丹期,你们别信他!他把我关了好几天!”
君衍之一言不发,勉力抵抗着,跌跌撞撞地中了几道风刃,浑身是血。
“贺灵!你住手!”柳阡陌的声音沙哑,拔出长剑,“你们要自相残杀而死么!”
“二师兄!”
“别打了!”
躲在远处的莫少言、古晋平等人也着急地喊起来。
贺灵的招式丝毫不见减缓,厉声道:“君衍之,使出你的真本事来!”话音未落,他的掌心出现一股巨大的旋风,似乎使出了全身的修为,旁边树木的枝干、地上的乱石全被搅在狂风之中,霎那间天昏地暗,飞沙走石。
“不好。”柳阡陌的脸色惨白,发出一声低叫,“真的要出人命了。”
所有人一时间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觉得狂风迎面扑来,刮得人站也站不稳。他们的脸上被风尾扫到,顿时像刀割一样疼痛,连忙捂住面孔。
紧接着,狂风中传来两声沉闷的痛哼,漫天血雨顿时落下,一时间血光四溅,周围几乎成了一片红色。
莫少言惊惶地大叫:“君师兄!”
柳阡陌抿着唇冲上去:“贺灵,我叫你停下来!”
狂风终于渐渐变缓,乱石、树枝掉落在地上,周围修剪整齐的树木残缺了一大半,毁得几乎不成人样。
君衍之面色铁青地站在原地,身上被割伤数处,缓缓流血,却似乎没有伤及要害。他抱着浑身是血的文荆,低头温柔地轻叫:“师弟?”
文荆的头垂着,身上到处都是入骨的伤痕,胸前被风刃横劈了四道,却一点意识也没有了。
柳阡陌咬着嘴唇,声音有点颤抖:“怎么样?有没有事?”
贺灵的脸色冰冷,攥紧拳头。
君衍之没有表情地望了贺灵一眼,把文荆打横抱起,低声道:“大师兄,我带他去疗伤”。他也不回自己的房间,从悬崖上一跃而下,反而向着远方飞走了。
柳阡陌沉下脸,厉声向贺灵道:“到底怎么回事?要是傻小子出了事,你是不是要偿命?”
贺灵冷冰冰地望着他:“我怎么知道他要跑进去?”
“好好好……”柳阡陌气得嘴唇颤抖,“他要是没有冲进去,现在出事的就是君师弟!你是不是想杀了他?你疯了吗你!”
贺灵冷笑一声:“君衍之死不了。”他寻思一阵却也不再说话,脸上又现出一股强烈的怒意,只字不言地飞走了。
·
这里是慧石峰的峰顶,似乎又同往常不太一样。天边残阳血红,却一点都不美丽,反而狰狞着像要将人吞噬。
天空是血红的,四周也到处布满鲜血,恐惧攫住了人的心,像枝叶一般蔓延。地上的肢体残骸血肉模糊,似乎被人摆置过,以成奇怪的姿势排列着。
这景象有点似曾相识……
在哪里见过,究竟在哪里见过?
“滴答”“滴答”,寂静得仿佛时间已经静止,似乎能听到鲜血从树叶上掉落的声音。
人头的模样有些模糊,得仔细地看……
瞪着眼睛死不瞑目的,是莫少言……这残缺了一半的,是李书……归心壁的眼睛如同死鱼一样……
“啊啊啊啊啊——!”
文荆恐惧大叫着醒来,全身出了一阵冷汗。他骤然间回归现实,刚才轻飘飘的身体立刻变得比铅块还要沉重,真实到不行的疼痛涌入意识当中,让他恨不得再一次昏迷过去面对死人头,四肢百骸都像被人揉碎了一样。
他险些破口大骂,狠狠攥紧拳头:“妈——”
那一个“蛋”字还未出口,嘴唇已经咬破了。
“师弟,你醒了。”温和的嗓音响在耳边。
文荆怔愣。他咬牙望着躺在身旁的人,渐渐有些尴尬不知所措,轻声道:“君师兄……”
君衍之的手搭在他的腰上,缓缓抚摸:“贺灵的四冥风不好医治,得修养几天才可以。”
“……是。”
这是文荆自己的房间,大龟事不关己地趴在地上啃果子,不抬头望他,也没发觉他醒来。
文荆不敢多说话,轻声道:“我昏迷了多久?”
“两天。”君衍之淡淡地说,“继续睡吧。”
文荆咽了咽口水,忍不住有些发抖。刚才梦到的是师兄们死去的那一天?人头都是自己熟悉的人,看到他们的断肢残骸,就好像噩梦变成现实,实在是太恐怖了好么?
只是那景象实在有些熟悉……
文荆紧紧皱着眉,在脑海中一遍一遍过滤各种场景。到底在哪里见过呢?衡天门?红枫教?古镜派?清虚剑宗?八风崖……
想起来了……
那不就是在八风崖,走出那一条长长的山底隧道之后,见到的水月宫弟子那一幕么!
“不想睡?”君衍之的声音就在耳边。
“睡不着。”文荆含糊地应了一句。
难道这个梦的意思是,做下水月宫那一案的人,就是最终害了师兄们的人?
八风崖那一案实在不像君衍之作案的风格,而且发生在君衍之获得《百草千魂术》之前,很有可能就是被人陷害的!
这是上天的提示,还是他潜意识里的侦探终于苏醒,脑子也终于开始灵光点了,才在睡梦中给他昭示答案?
“师弟……你还生我的气吗?”君衍之轻轻靠着文荆的头。
文荆懵了一下:“师兄,我……”
“刚才为什么救我?”
“…………”
因为从今以后,想好好地保护你。
文荆望他一眼,心中酸酸楚楚地低下头。这话心里想想还可以,当面说出来却肉麻得不忍直视,他张了张口又闭上,尴尬地移开目光。
“我也不知道,就那么冲进去了。”<!--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