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二货乃总攻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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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秦苒想象中不太一样的是,对面的二老先是沉默,很久之后杜依依先开口问她,语气很温和:“为什么要和那孩子离婚?是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么?”

    “不是。”秦苒将碗筷放下,“妈……有些事情说不清楚。总之就是……这段婚姻,我经营得很艰难。”

    杜依依和老伴儿对视一眼,没有再多说,只是笑着给她夹菜:“先吃饭吧。饭桌上不说这些事情。”

    面对父母的大度和谅解,秦苒不争气地红了眼睛。她终究还是辜负了两老的期望。

    吃完饭,杜依依将她拉进房间,谈了将近一个小时。最后她说,妈妈这一辈子在你爸的庇佑下过得很幸福,但你婆婆那事儿可是把我折腾了好多年,我也懂这方面的事情。你可以有自己的选择,妈不会阻止你。如果不快乐,就……放手吧。爸妈养你,不要紧的。

    秦苒曾想过这桩婚姻的不现实性与戏剧性,也不是没有思考过未来的发展。但真到了这一步,那种疼痛,真真能把一个人折磨得死去活来。原来婚姻从来都没有后路可退,要么前进,要么崩溃,原地踏步的不叫婚姻,只是搭伙过日子。这五年来,她费尽心思紧紧抓住的,最后却是一团云雾。是是非非,其实早就明了,只是她不肯去正视。

    她少女时期最美好的暗恋,年轻时期最专注的情感,都给了那人。她演了几年的独角戏,戏里戏外,他自始至终都是旁观者。

    昨晚沈凝溪告诉她:“别人都看得出你爱他。你看他的眼神,我第一时间就明白了。”后来她又问:“你怎么不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夫妻俩坦诚一点又不是难事。”

    秦苒趴在枕头上,无比冷静地说,没有人会在乎唾手可得的爱,更何况谢简那样的人。在他面前袒露心迹,等于剥光自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他处置。

    所以她伪装自己,保护自己,为的就是等这一天,走的时候,潇潇洒洒,留点尊严。

    ——

    秦苒打了无数次电话过后,终于有人接了。她尽量心平气和地说:“你今晚回家么?我们商量一下离婚的事宜。”

    那边沉默了很久,最后说:“八点,你等我。”

    “好。再见。”

    她挂了电话,盘腿坐在沙发上,打量着这间公寓。每一个小物件,每一个角落,都有她存在的痕迹。

    天气越来越冷,明天即将立冬。她朝手心哈了两口气,在他回来之前,去厨房泡了杯热茶。

    八点,不差一分一秒,门被推开。

    他的头发有些湿,肩上也沾了些细细密密的小雨珠。外面下了一场冬雨,冬天的雨大概能冷到骨子里,否则为什么她看过去,他的嘴唇都有些发紫?

    像往常一样,她走过去迎接他,将他脱下来的衣服挂好,给他递热茶。谢简看见她露在外面的一片肌肤白皙得晃眼。这样的时刻发生过很多遍,所以两人配合得默契而自然。

    他低垂着眉眼,将她递过来的暖胃的茶一饮而尽。

    秦苒站在离他不到两米的地方,尽量装得风轻云淡,脸上甚至还带着微笑:“既然你回来了,我们尽量快点解决。我的律师说……”

    话音戛然而止,茶杯猝不及防地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碎片溅了一地。她惊了片刻,往后退了两步,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被腾空抱起,往卧室的方向,没有任何光线的地方。

    意识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她强忍着慌乱,揪住他的衣扣:“你干什么?”

    谢简充耳不闻,大步往前走,进了房间后将她甩在床上,自己欺身压上去。他的周身都散发着寒意,力道大得让人无法反抗。

    这样的他,她很少见。她又气又恼,还颇有点受到屈辱的味道,可最后竟然笑起来。谢简神色一凛,伸出手指抹去她唇上的唇膏,她趁机张开嘴,一口咬住他的无名指,血珠在她苍白的唇上蔓延开来,有股浓浓的铁锈味儿。可他却无动于衷。

    “放开我……我不想和你撕破脸!”

    他仍旧不动,像一座泰山。

    她张开嘴又去咬他的手臂,语调尖锐刻薄,跟那些得知丈夫出轨的女人一样愤怒:“许你骗我这么久,把你的白莲花藏了这么久,还不许我提离婚?我成全你,你恼什么?你不是该放烟花庆祝么?”

    被她咬得疼了,他闷哼一声,总算开口,声音无限疲惫:“别闹了。”

    “谁闹了?”她面红耳赤,双眼充血,“谢简你别欺人太甚。我不会听你的话,一句都不会。”

    “骗你是我不对,但很多事情……我都可以解释。”他伸出手指去揩她眼角的泪水,声音近乎诱哄,“你说离婚,问过我的想法么?这样对我不公平,是不是?”

    “别跟我讲公平。”她躲开他的指腹,“你不配。”

    他低头去吻她的脸颊,声音嘶哑:“对不起。”

    卧室很暗,暗到两人的呼吸声被无限放大。

    很久之后,秦苒的声音幽幽响起:“我知道有些东西强求不来,所以我选择放手。我不会在原地等你,因为你从来没有回头看过我……你还跟我谈什么公平?你不觉得你很自私么?”

    她怕了,痛了,再也没有勇气体会那一晚经历的情绪。

    他扣住她的五指,松了又紧:“真的非要离婚?”

    “遂了你的意,不好?”

    “我从来没有要离婚的意思。”

    这个词,让他非常不高兴,甚至恐慌。

    “我很累。”她松开他的手,准备下床,“我不想和你到无法相处的地步,留一点退路,到时候见面还能和和气气。”

    谁料那人始终不肯让她离开,反而得寸进尺,擒着她的手压在头顶上,凑过去吻她的唇。他的口中能尝出酒精的味道,滚烫而柔软。她挣扎,他步步逼近,最后将大掌覆在她的锁骨处,轻轻摩挲着。底下是两人散落的衣物,纠缠不清地叠在一起。

    黑暗中,她的胸口开始发胀,像膨胀起来的海绵,所有的不甘和委屈都挤在里面。他的呼吸粗重浑浊,隐在黑暗处的瞳孔慢慢溢满痛苦和后悔。

    她终于不甘地哭出来,抬手狠狠给了他一耳光。他被打得偏过头去,左脸像抹了辣椒油一般灼痛。

    “你同意吧,我过不下去了。”

    ——

    衣物都被她拿走了。

    谢简站在空了一大半的衣柜前,身上的衬衫松松垮垮,左脸颊处还有一道细小的指甲痕,狼狈又可笑。

    傍晚,他独自一人开车到江边。昨晚的雨一直下到现在,打在肌肤上又刺又凉。

    五年过去,这里多了几栋楼和几盏路灯,印象中唯一不变的是路边那个买夜宵的小摊和坐在栏杆上的那尊石狮子。

    他拿出烟,含在嘴里,却迟迟没有点上。

    雨刮器不停地动着,他扔掉手里的烟,半眯着眼开始休息。

    这条路,是她回家的必经之路。前面就是地铁站。他想碰碰运气,又或者,只是单纯地想见见她。

    这几天,他把自己埋在大量的工作里,深夜熬至凌晨三四点,早上七点又起床,喝杯咖啡继续工作。累到极点时,他接到她打过来的电话,心里五味杂陈。踏进家门那一刻,她像往常一般给他挂衣服、送热茶,让他有种两人之间什么都发生的错觉。

    她离开他们的家之前,将他送给她的簪子规放在了床头柜上,还说:“那边的第二个收纳盒里有胃药,外卖和物业的电话记在矮几下面的黑色笔记本上,冰箱里有限期的食物,你最好尽快吃掉。衣柜我给你重新整理了下……”她指着其中一格说,“这是放领带的,那上面是衬衣,这边是袜子……”

    “如果你一时间记不住这么多,我写下来给你。哦,对了,我还有点东西需要暂时寄放在这里,过些天再来拿。希望你不要介意。”

    这个晚上,雨一直下到两点左右,最后他并没有等到她。回去之前,他拿出手机,给她发短信,删删改改了很久,原本很长的一段话最后浓缩成了五个字:老婆,对不起。

    然而这条短信就好比石沉大海,连着好多天都没有任何回音。

    ——

    十二月份到了,天气越来越寒冷。周末时,秦苒在公寓里炖了乌鸡汤,满屋子的香气,从厨房飘到客厅。乘汤时,她疲倦地往外看去,陌生的风景让人恍惚。

    “旧人不可追,往事难重现。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说那姓谢怎么就不懂呢?”沈凝溪喝着她炖的鸡汤,感慨道,“像你这么好的老婆,他都舍得不要,真是瞎了一双狗眼。”

    秦苒低头喝汤,一言不发。

    “今天有人给我打电话了,你猜是谁?”

    她抬起眼皮来,语气敷衍:“谁?”

    沈凝溪放下汤匙:“你未来的前夫。”

    “哦。”

    “他跟我说,让你注意身体,最近天凉。还问你有没有看到他的短信。我哪儿敢告诉他呀。”

    秦苒看了她一眼,往嘴里放了一根补药,语调平平:“别说这些扫兴的事情了,赶紧喝汤吧,冷掉就不好了。”

    最后沈凝溪得出一个结论:男人骨子里就是贱。你对他好时,他视而不见;你一旦走远,他又放不下了。

    睡觉前,秦苒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将之前那张电话卡重新装了上去。

    开机之后,短信提示很快就来了。

    她看到那五个字,瞬间红了眼眶。

    可又有什么用呢?重来一次就是重蹈覆辙,还是会走进死胡同。她和他,即便装作相安无事地过下去,她的心里还是有一个疙瘩,终究意难平。

    秦苒困极了,握着手机差点睡着。后来将瞌睡虫彻底赶跑的是手机传来的持续不断的震动声。她睁开眼,看着上面的号码,心一横,挂断了。

    可没过几秒,手机又震动起来。

    她将手指摁在屏幕上,想了想,最后还是接通。

    “有事么?”

    “你什么时候回家?”

    秦苒平静地说:“哪个家?我只有一个家。”

    他的声音沙哑无比:“苒苒,别这样……”

    “我不想和你吵,你休息吧。这么晚了,我明天还有事。”

    那边的谢简又开始胃痛,这次更甚,一阵痉挛袭上来,蔓延开来,波及四肢。他趴在那台旧收音机旁,额上冒着汗,嘴唇发白:“你上次说的那个胃药……在哪里?”

    “卧室里的收纳盒里……你怎么了?”

    “胃病好像犯了。”

    她深吸口气,下床来到窗边:“……谢简,我告诉你,苦肉计不适合你。”

    他不说话,喘气声很大。很快,电话那边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她搓了搓手臂,说:“我挂了。”

    后来她真的挂了。

    意识模糊前,他紧紧抓住手机,仿佛那是一根救命稻草。

    ——

    谢简的胃病是四年前得上的。他的饮食极不规律,工作时,困了就灌咖啡,午餐晚餐经常草草了事。那一年,他被查出有胃溃疡时,秦苒第二天就开始学习养生方面的知识。

    有次她开玩笑地对他说:“你都这么有钱了,别太拼。把身体养好点,万一发展成胃癌了怎么办?你想让我守活寡么?”

    他看她一眼,把报纸合上,表情淡然:“钱永远都不会嫌多。况且坐到我这个位置上,很多事情都不能由着自己。”

    那年时泰正在往香港那边投资发展,处于无比关键的时期。他长时间在各大城市之间来来回回,像一只永不知疲倦的蜜蜂。

    冬天的时候,谢简因为胃病第一次住院,惊动了谢家上上下下的人。秦苒趴在他的病床前,苦口婆心地劝他:“你别这么辛苦了,好不好?”

    他的那只手打着点滴,动了动,脸上没有任何血色,却开着不合时宜的玩笑:“我不工作,怎么养你?”

    她竟然傻傻地回:“你没有钱,我也是你的老婆。不会跑路的。”

    那个时候无心的话,他一直记着。而她,却有点记不清那些甜蜜夹着酸楚的情绪了。

    其实两人还是有很多值得回忆的时光,只是那时她傻,他迂,各自把自身包裹在蚌壳里,进了一颗沙都疼痛不已,立刻关闭,再也不肯轻易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