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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车马如龙,满村尽谈陈定山(九)
余厚德被小武弄得有脾气不知道往哪里发,众人又是哗然一笑。
这边事了,现在陈平要回陈家看看爹娘,余厚德自不会再横加阻拦。
沿着小径,竹涛摇曳着斑驳的光斑,陈平瘦弱的身子,左边牵着小武,右边牵着小玉,渐行渐远,寸寸竹叶里投射下来的阳光将他们三兄弟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转过一个路弯,三兄弟的背影消失不见,前方传来小武颇有几分豪气的声音:“大哥,二哥,你们莫要羡慕,他日小弟我一定会当一个统领百万大军的上将军,到了那日,小弟定然一人给你们配他好几百匹今天咱们见到这样的骏马,让你们每天一匹的换着骑…”
今天的事情视乎也给了小玉很大的触动,接着又听小玉的声音从那竹荫后传来:“大哥,将来我也要做一个像杜爷爷这么大的官,专门为像咱们家这样的人伸冤召雪,我要让天下再无冤屈…”
“呵呵…”
接着又是陈平爽朗的笑声传来:“你们两个一个从文,一个从武,咱们家都文武双全了,那大哥将来做什么呀?”
“呵呵…大哥就专门负责给咱们当先生呗!”
“大哥教我将军应该怎么当…”
“大哥教我书应该怎么念…”
“去去去…你们当大哥是神仙啊!什么都会?美得你两!你们两个都给我记住了,万事儿都得靠你们自己,哈哈…大哥就负责给你们赚钱怎么样…”
“哼…大哥偏心,别以为我不知道,大小姐的先生都拜你为师了,这事儿小溪姐姐都和我说过了…”
……
三个孩子嬉闹的声音越来越远。
凝视着陈平三兄弟离开的背影,杜学易又想到陈平小小年纪便已有这般傲视天下的才学,竟然不思科举之路报效朝廷,而是一心想着赚钱,混迹市野,岂不是一块美玉被活生生的糟蹋了,心里颇有几分惋惜。
可转念又想到陈平身为家奴的身份,处处遭人掣肘,偏生这陈平小小年纪却生了一身的铮铮傲骨,任凭自己好话说尽,却怎么也不愿意拜自己为师,将来说不定要多吃好多苦头。
“哎~”
杜学易长长的叹了一声:“相识即是缘,既是他所求,那老夫就破格将那陈子玉收做关门弟子吧!”
杜学易的声音刚刚落下,接着又听旁边的余厚德同样目视着陈平三兄弟离开的方向有些失神,喃喃自语道:“好一个上将军,好一个天下在无冤屈,一门三杰,这三兄弟将来都不简单啊!杜老三,今儿个老夫不虚此行啊!”
二人同时抚须长叹,接着便听远处一声吱呀的声音传来,想来是陈平三兄弟已经推开那道小院的柴门走了出去。
走出柴门,陈平驻足,回头深深的看一眼这一院竹荫吐翠,苍松挺拔的雅致景色,心想今日一别,双方地位悬殊,恐怕再没有相见之日,心里也忍不住升起一丝对杜老的不舍。
忽而,陈平的目光又落在那一丛丛伸出篱笆墙外,正随风摇曳,开得黄金灿灿的腊梅,陈平那张带着几分惆怅的小脸顿时舒展开来。
只见他哈哈一笑,毅然转身,牵着小玉和小武大步流星而去,胸中豪气翻腾,诗兴大发,声音悠长的吟道:“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吾本家奴身无处,天下谁人不识君…”
此诗本是出自叶绍翁的千古绝句《游园不值》。
前两句写景,惟妙惟肖,让人有种身临其境之感,端得是才华横溢,陈平此刻吟来,正好和杜学易的这座小院景色丝丝入扣,倒也是恰逢其时。
这后两句本应该是‘春色满园关不住,一只红杏出墙来。’可此刻陈平觉得并不能直抒胸臆,有些不满意,直接改成了‘吾本家奴身无处,天下谁人不识君’。倒也正合他此刻的处境。
总体虽不能和原创相提并论,不过这个时代并没有陈平穿越之前的哪些耳熟能详的诗篇,陈平也就怎么爽怎么来了。
大意为我即便是个家奴,没有片瓦属于自己的遮身之所又怎么样,我一样要名满天下,让天人都知道我陈平的名字。
端得是写景言志,霸气外露。
当然,仅仅是前面两句,更多的是才气外露。
高昂的声音远远的从竹林外面传来,杜学易听得又是一阵赞赏不绝,摇头晃脑,细细品味,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然而站在杜学易身旁的余厚德却是听得一阵冷汗直冒,有些暗自庆幸:“万幸,万幸,此子太过妖孽,还好刚才老夫没有考校他的学问,不然笑话就闹得更大了…”
二人半晌都没有说话,旁边的落河县县令余佑章率先打破了沉静:“杜大人,大伯,既然此间是我的管辖范围,今儿个战马在村子里来回奔息不休,下官要是不去露个面恐怕不太好…”
杜学易回过神来:“既然如此,还劳烦余大人替老朽给陈平小友带一句话,就说我杜学易请他元宵节在落河县城的留乡楼赴宴,叫他带上他的两位弟弟,务必要来,就当是为老朽进京的践行宴…”
……
再说上河桥的陈家这边,虽说事情闹得很大,惊动了整个村子的村民,可谓是一波三折,不过很快也就处理出来了一个公平公正的结果。
那歹毒的陈义辉,陈罗氏,段七等人很快就被好像从天而将的一队骑兵给拿下了。
村民愤怒,直接破口大骂:“那陈义辉真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陈定山一家究竟是那点对不起他了,为了供他读书,人陈定山不仅被卖了给人为奴,还月月往家里寄钱,他陈义辉的良心都被狗吃了不成,再怎么说也是亲兄弟,哪里有他这样拿人往死里整的…”
“哼哼…装,整天的装,不是说在衙门里当了大官嘛,还H县令大人是兄弟吗?怎么还要连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都要败,竟然还和外面的人合起伙儿来骗,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吗…”
“呸…麻痹的,哼哼…陈义辉,你都这样了,怎么还不见你那县令兄弟来救你啊?”
……
事情真相大白,陈义辉,陈罗氏颜面扫地,一众村民冷嘲热讽,全都为陈定山一家大叫不值,就陈义辉这样的人,连供他读书的亲弟弟都要谋财害命,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当然,面对一众村民的嘲讽和咒骂,其实此刻心里最不好受的还是已经年过六旬的陈昌贵。
这么多年了,他逢人就说,见人就夸的陈家骄傲,陈家兴旺发达的希望,在衙门里当大官,还H县令大人是结拜兄弟的陈家老二陈义辉竟然做出了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出来,其实这更是活生生的在打他陈昌贵的脸。
这往后,他陈昌贵还有什么脸面面对四里相亲,还有什么脸面进陈家的祖宗祠堂,陈家,以后还怎么在雁坝村抬起头来做人!
陈昌贵那双老迈的眼睛猩红慑人,指着旁边死里逃生的陈定山愤怒的说道:“孽子,你个孽子,都是你害的,我陈家有今天,都是你个孽子害的,刚才的罪名你为什么不认了?你二嫂要你的首饰,是看得起你,你要是一进门就给了她?会发生现在这样的事情?
满意了?你现在满意了,我陈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你个孽障害的…
当年卖你去给人为奴的人是我,你要恨就恨我陈昌贵,和你二哥没关系,你就是见不得我陈家过得比你们一家下贱的人好,你个孽障,见不得我陈家好…
我陈昌贵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一个好耐不分的孽障出来哦…”
陈昌贵情绪激动,当然,作为案犯的陈义辉也没闲着。
正好借着陈昌贵转移了众人注意力,和陈罗氏被押到一起的陈义辉两颗眼珠子一转,心里又有了主意,悄悄凑到陈罗氏耳边道:“罗浮,这事儿可不能将咱们两个都赔进去了,过会儿只要你把事情全部认了,就说栽赃苏玉如那个贱人偷首饰的事情是你做的,偷盗房契地契变卖也是你一个人做的,我一概不知,我就没事儿了…”
“义辉…”陈罗氏现在可是真的被吓到了,颤颤巍巍道:“义辉,你怎么能这样呢,这些主意分明就是你出的,你才是主谋,我最多算个从犯…”
“糊涂…”陈义辉凶道:“你怎么这么糊涂呢,要是我也进去了,还有谁来救你?只要你将所有的事情都认下了,我一概不知,不仅没事儿,就连衙门的差事也丢不了,只有我陈义辉留在外面,才有人来救你啊,你尽管放心,最多也就是三五天的时间,走个形式而已,我就将你救出来了…”
“真…真的…当家的…这事儿你可不能骗我,不然我是要被砍头的…”
“难道你连为夫的话都不相信了吗?非要咱们两个一起死?我死陈义辉要是也跟着你一起死了,咱们的孩子洪新谁来照顾?”
“洪新…”陈罗氏的涌出两行泪水:“信…当家的…我信你…你可一定要早点救我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