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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是前世也好还是今生也罢,沈悦儿原本就是个极为理性的人,所以对于这些事情都看得极为通透,并不需要太多的犹豫与迟疑。
而阿久听到后倒是没有再多问什么,一早她便知道悦儿小姐心性了得,倒是自己刚才想得有些多,瞎操心了。
马车跑得很快,没一会便到达目的地。到达国师府时,江枫还没有回来,只有张传仁已经最先一步过来了。
这会张传仁已经桃花林深处的前准备好的一间药房内开始提前熬煮其它的药材,只等一会江枫带回来的最后一味药引便可以很快制成解药替沈悦儿解除体内蛊毒。
虽然有阿拾在一旁帮忙看着火,但张传仁却没有丝毫大意,自己亲自操作着每一步,以确保一会可以万无一失。
看到沈悦儿来了,张传仁这才将视线从那些药物处移了出来,脸上露出一抹极其温暖人心的微笑。
从云溪别院搬回安阳侯府后,他们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见过面了,张传仁其实一直都有关注沈悦儿的消息,也想过去看看她,只不过这姑娘一直忙得很不说,还总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时刻盯着算计着,所以没事的话他也不想过多的去打扰,省得给沈悦儿找些不必要的麻烦。
再次见到沈悦儿时,张传仁发现眼前的沈悦儿比起几个月前似乎又长高了不少,原本就极为精致的五官也愈发出落得亮眼。唯独不变的是,那种超乎十几岁少女的沉稳与睿智却依然那般吸引人心。
沈悦儿看到张传仁朝自己微笑,亦不由得回上了一个同样的笑容,这个相处不多,但却一直让人感到温暖的男子于她而言有种一种亲人般的令人舒服的好感。同样,这个男子默默在一旁对她的关心与帮助也让她心生感触。
她突然想到于妈前些日子所说的那些话,等她身上的蛊毒解除之后。张传仁便要离开这里,不知道去往何方,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回来。一时间,心中有种淡淡的不舍。她本来就没有任何的亲人,亦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来说的朋友。张传仁走后,自然更是少了一个不但多言便能够相互理解的友人。
“这些日子你还好吗?”她走了过去,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张传仁,“身体调养得如何?没有其它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了吧?”
张传仁的毒虽然已经解了,但毕竟那么多年一直磨损着他的身子,所以还是对身体有极大的影响的。所幸他自个就是个神医。可以好好调养,但再如何也还是需要时间慢慢来。
听到沈悦儿的关心,张传仁脸上的笑意更加的温暖人心。微微点了点头,他柔声答道:“好得差不多了,跟普通正常人基本没什么差别,你不必担心。”
“看上去倒像是结实了一点,不似以前那般瘦弱。”沈悦儿笑着赞同着。脸上也是发自内心的那种为张传仁而感到高兴。
“那都是拖你的福。”张传仁含笑应道,而后指着一旁的椅子道,“坐下休息会吧,国师还估计还得等上一会才能到,咱们也别总站在这里说话了。”
沈悦儿自是依言,两人各自找地方坐了下来。正好她也有一些话还要跟张传仁说。
阿久阿拾奉上了新茶,而后两人也识趣的退到外室一旁看火做着其它的事情,不去打扰沈悦儿与张传仁之间的谈话。
“等国师到了后。你身体内的蛊毒便可以完全解除了,只不过这边蛊毒一解,施蛊人与蛊物之间的联系便会马上断去,到时贤亲王也会立马知晓的。”张传仁提醒道,“虽然我相信国师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护你周全。但贤亲王终究不是一般的对手,你还是得多加小心才是。”
这一点。沈悦儿自是明白,所以点头应道:“我会小心的,反正我与他之间的对立是必不可少的,不论结局如何,我都会一步步走下去的!”
“对了,你替我医治蛊毒一事并不是我告诉江枫的。这家伙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什么都知道,不单单是蛊毒一事,还有其它一些我本以为不可能再有其它人知晓的事情,他竟然都一清二楚,实在让人很有挫败感。”
她略带无奈的说着,也是想要跟张传仁解释一下,省得以为她虽然这般说,可实际上语气中却隐隐还带着几分她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下意识的亲昵。
张传仁目光躲闪,不过却是很快笑着说道:“国师本就不是寻常之人,连未来之事都可以预知,知道这些也不足为奇。好在他并不会害你便是,其它倒是不用想太多。”
是呀,江枫又怎么会害沈悦儿呢?张传仁心中明白,那个男人一心一意的为这姑娘打算,对她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害她呢?
他一早就知道沈悦儿不可能真的这般认命一般子呆在这安阳侯府,也知道她不可能与张传业那么多女人一样共侍一夫。只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像江枫这般勇敢而无所顾忌的去爱。
“我听于妈说,等你替我解完蛊毒之后,便要出趟远门,对吗?”沈悦儿没有再多提江枫之事,转而问起了那天于妈所说的事情来。
其实,她心中隐隐有种猜测,只不过并不太确切罢了。自从上一次宫宴之际,于妈请她带其一并入宫她就明白,张传仁一定是从宫中某个人那里知道了一些什么与他有关的隐密,而想必这一次的离开也与那次入宫之事有着极大的联系。
虽然她并不想打听他人的*,但是却还是希望能够知晓一下大致的行踪,做为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算得上朋友的人来讲,也算是一种牵挂吧。
听到沈悦儿的话,张传业微微愣了一下,而后才道:“是于妈告诉你的吧?原本,我打算走之前再跟你说这事的,倒是没想到你已经知道了。”
他并不怪于妈多嘴。虽然交代过于妈暂时别跟沈悦儿说道这些,不过一则他知道于妈也是为他着想,二则沈悦儿本就聪慧过人,只怕那次让于妈送大量的药丸过去时这姑娘便已经察觉到了。
“悦儿……”这是他第一回这般叫她,没有称呼那个所谓的嫂嫂,而只是以自己所想的方式叫她,“我已经准备好了,过几天便动身离开,去一趟海外,因为我要去那里核实一件对我来说极为重要的事情。关乎到我自己真正身世的问题。”
张传业并没有刻意隐瞒什么,而是如同说着旁人的故事一般静静的向沈悦儿说道了起来:“我一直以来都不明白为何父亲对我与母亲始终都那般冷淡,从小都以为是自己不够聪明。不够懂事,或者说是父亲子女太多,根本就没精力顾到我这个庶子。可后来慢慢的我发现,事情并不是这样。”
“父亲对待我们母子的态度远远不是简单的冷淡,而是带着一种恨。一种说不出为的恨意。直到母亲去世后,那种恨意也不曾消散过。母亲的死因极为不正常,但那当时太小,根本就没有能力追查什么,而不久之后,我也身中巨毒。险些丢了性命。只不过一直以来,所有的人包括父亲在内都以为我得的是一种怪病。”
“我一直以为,我身上的毒是父亲后宅的女人所为。甚至于连母亲的死也是那些人之中的一个或者几个一起谋划的。直到前不久于妈随你入宫回来之后,我才明白并不是先前所想的那般简单。”
说到这,张传仁停了下来,看向沈悦儿的目光顿时变得极为的嘲讽:“悦儿你知道吗?当我知道恨了这么多年的父亲竟然没有丝毫对不住我们母子的地方时,当我知道他明明已经知道我不是他的亲生儿子虽然怨恨却还是将我养大时。那一刻,你可知道我心中有感受吗?”
沈悦儿猛的一怔。怎么也没想到三言两语间,张传仁竟然便将一个这么大的隐秘完完全全的道了出来告诉于她。
她也没想到原来事情的真相竟然比她先前所料想的还要意外,一时间竟是半天说不出话来。
张传仁自然并不意外于沈悦儿的反应,当时的他比起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个一直让他怀恨在心的父亲竟然并不是他的亲生父亲,虽然父亲也一直耿耿于怀因而疏远冷漠他们母子,但却并没有揭破这一层,没有让他的娘亲名誉扫地,没有将他们赶尽杀绝,反而还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直到现在。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也没再多提心底深处那些复杂的情绪,继续将还没有完全对沈悦儿说完的那些话说道了起来:“还有娘亲的死也并不是我所想的那般与安阳侯府中的什么人有关。娘亲是自尽而亡,而我身上的巨毒也不关安阳侯府任何人的事。相反,这些年以来,父亲虽然表面对我置之不理,但实际上却暗中帮我找了不少的名医医治,这些年来,是我……错怪了他们。”
最后一句,张传仁的声音里头带着明显的歉意,同时也包含着一种淡淡的温暖与爱。也许,许多事情本就是这样,千帆过尽之后,才能够看清这里头真正的人情冷暖与世态百生。
沈悦儿也不曾想到,安阳侯竟然是一个这样的男人,莫说是这个时代的人,就算是放到现代社会,有几个男人在明知自己妻子所生的孩子不是自己的骨肉后还能够做到如此程度呢?
也许,张传仁的母亲与安阳侯之间有着一段谁都不知晓的故事,也许张传仁的身世还有着别的暂时无法得知的秘密,但此刻,沈悦儿却由衷的对能够理解张传仁现在这种复杂的心情。
她并不知道自己这会能够说点什么,但显然体贴的张传仁并没有让她有太多之方面的为难。
“悦儿,我现在还并不太清楚自己的生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明白当年他为何要抛下我与娘亲,更不理解十岁时为何还会因为他的缘故而被人下了那么残忍的毒药!我并不想认回他,但是我想弄清楚这么多的来心中所误解的一切,我想替自己的母亲找回一个真相,同时也要替我们母子讨回一个公道!”
张传仁说到最后,目光无比的坚定。那种包含着几乎所有情绪的复杂感情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显得格外的陌生。至少在那一刻,对于沈悦儿来说当真极为的陌生。
而后,他没有再说话,而沈悦儿亦陷入到了沉默之中,屋子里顿时安静得出奇,就连阿久阿拾两人也不知道何时退出去先行回避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张传仁这才重新恢复了以往的神情,转而笑着朝沈悦儿说道:“我刚才的样子,是不是吓到你了?”
“不,没有。”沈悦儿微微笑了笑。这会倒也从先前那种说不出来的压抑气氛中走了出来,“只不过是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我向来不懂得怎么安慰人的,但是你的心情我完全能够体会得到。去吧。既然你想去找他,那就去找,将一切都弄清楚,给自己一个交代,也是给你娘亲一个最好的交代。”
听到沈悦儿的话。张传仁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温暖。
而沈悦儿则继续说道:“去海外的话,一路只怕极为艰辛,不论如何,你还是得先保重好自己的身体,一路多加小心,多加珍重!”
她叮嘱着几句。心里头有种永别般的感触。
这个时代的航海条件与技术远非现代能比,安全性很难完全得以保障,再加上路途遥远。此次一去,当真还不知道日后能不能再有相见的机会。不过怎么都好,只希望大家能够平平安安的就行了。
“此次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中土,一路我都会谨慎小心。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危险的。”张传仁柔声说道,“反倒是你。日后只怕会遇到更多的麻烦与困境,不论如何,你也要好好的保重。希望有一天,我还能够再有机会回到中土,到时侯还能够再有见面的机会。”
沈悦儿心中有些说不了来的伤感,只不过却是很快调整了过来,她笑着点头,一脸坚定地说道:“嗯,我们都要保重好自己,我相信,日后咱们一定还会在再见面的时候。”
气氛渐渐的缓和了过来,不再似先前好般夹杂着一份淡淡的离愁与沉重。两人又说道了一会旁的话,阿久与阿拾这才重新走了进来。
“三少爷,悦儿小姐,我家主人回来了。”阿拾十分开心的通报着,说话的同时,果然看到门外一道熟悉的身影快速奔了进来。
江枫一身的风尘仆仆,进来后先是朝着沈悦儿毫不掩饰的递上一道热烈的目光,而后这才直接将一柄带匕首二话不说交给了张传仁。
“有劳三少爷了!”江枫说道,“这上头有贤亲王的心头血,虽然已经干固,但依照你所说的方式保存着的,没有任何的着错。”
张传仁见状,也没有任何的耽误,接过那把匕首回道:“好的,请国师先行休息片刻,我这就去配制解药。”
说着,张传仁拿着匕首很快走到了外间药褒处,专心致志的完成着配制解药的最后一步去了。
沈悦儿见状,自然下意识的也想跟着到外头去看看那解蛊之药是如何配制的,那一些干固掉的血液又是如何使用上的,只不过刚刚抬脚却被江枫一把给拉住了。
“你就别去捣乱了,陪我坐会,我累了!”江枫几乎有些耍赖似的拉着沈悦儿不给走,稍微一个用力便将沈悦儿拉到自己身旁挨着他一并坐了下来。丝毫不在意那边还有一个张传仁随时有可能会进来看到。
看到江枫满脸的倦意,沈悦儿自然是心软了。先不说得到心头血的过程有多复杂,光是这来回的路程就极远。而江枫超过预期早了这么多天回来,显然一路肯定是没有丝毫的停歇直接赶路回来的,就算是个铁打的人也没有不累的。
“好,我陪你。”她自然打消了去看配制解药的想法,语气很是温和地问道:“渴吗?我帮你倒杯茶。”
“渴!不过我喝这个就行了。”江枫笑笑的指着刚才沈悦儿喝过一口的那个茶杯,而后也不等沈悦儿出声,直接伸手便拎了过来,三下二下就将一杯茶给喝光了。
他看上去真是渴极了,不过就算是如此粗犷的牛饮方式被他这么一做倒了变得极为好看起来。
沈悦儿还没来得及阻止那杯茶便被江枫喝了个干净,因此只得小声提醒道:“你那么急做什么,那杯茶是我喝过的。”
“无妨,我不嫌脏便是。而且,感觉还特别甜。”江枫心满意足的说着,那神情实在是暧昧无比。边说还边拉着沈悦儿的手,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尽胡说,快放手啦。”沈悦儿不由得脸一红,压低着声音驳了一句,倒也不敢动作过多,那样反倒是容易让外头的人听到里头异常的动静。
江枫才不松手,反倒是笑眯眯的将沈悦儿的手拉得更紧,嘴巴不说话,但脸上却写着就不放就不放几个大字似的。
沈悦儿拿他也没办法,只得由着他去。往外头又看了看,见一直没有旁人再进来,这才有些不解地问道:“你一个人回来的吗?”
“当然,不然还会有谁?”江枫并不否认,点了点头目光一直没从沈悦儿身上移开过。
才这么一个多月不见,这个丫头似乎又长在了一些,嗯,很好很好!江枫心里头暗自说道着,只不过似乎还是觉得有些太慢了一点,不真恨不得这会这小丫头便满了十五十六就好。
“云阳呢?”沈悦儿顿时严肃无比的反问了起来:“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他怎么啦,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沈悦儿并不是到现在才注意到少了一个云阳,只不过一开始她以为云阳还在后头,或者旁的什么原因一会才到,而江枫却说只有他一人回来,这岂不是表明云阳出了什么意外吗?
“他没事,这会好得很呢!”江枫醋意十足的说道,“瞧把你给急成什么样了,你就这么担心他,也不问问我怎么样了。”
吃干醋归吃干醋,不过江枫这会倒是主次排得极好,先行肯定的说出了云阳无事好得很,也省得让沈悦儿担心。毕竟上一回在昆山时的经验他当然得吸取了。
听到江枫说云阳没事好得很,沈悦儿一颗悬着的心顿时这才放了下来,她长长地舒了口气,不由得再次问道:“他既然没事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唉,我真是命苦呀,小丫头心里头成天关心这个担心那个,就是不担心我呀!”江枫适当的耍起赖来,一副被沈悦儿给欺负了似的表情,声音还故意大了不少,似乎生怕外头的张传仁听不见了似的,那模样好不得意。
“好啦好啦,你这不是好好的吗,我都看到了还有什么好问的?你就别闹了,快告诉我云阳到底去哪了?”沈悦儿用力拍打了一下这个耍赖的家伙,索性直接把手从他手中挣脱了出来,省得这家伙一直不说正事,净在这里给她捣乱。
她还特意起身离这家伙远一些找了个位子坐下,一副不好好说话就更加不搭理的样子,看江枫这家伙还怎么耍无赖。
看到沈悦儿这架式,江枫倒是可怜巴巴的望着沈悦儿,不过见这没良心的小丫头压根就不吃这一套,因此只得叹了口气,不再故意逗她。
“好吧,我说便是,你别生气了。”他笑着摇了摇头,神色也正经了不少,转眼间整个人的神情气度便恢复到了往常那个神仙一般的国师江枫,完全没有了半点的赖皮之气,如同先前沈悦儿看到的只不过是个错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