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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出了宁园,只见姜嬷嬷带着两个小丫头走了过来,上前笑道:“大夫人叫老奴来送送大奶奶,大夫人说大奶奶路上也要保重!到了那边记得快快来信!”
桑婉连忙答应,又叮嘱了姜嬷嬷几句好生伺候大夫人、不能在婆婆面前尽孝等语,于是一道出去。
车声辘辘中,马车很快消失在李嬷嬷等众人眼前。微微摇晃的马车中,桑婉眼神一黯,无声叹息。
疾行了七日,终于在这天下午驶入了邯郸城高高的城墙。
“大奶奶,到了,终于到了!”长欢骑马在侧隔着车帘欢喜的叫道。
桑婉的心剧跳,一下子揪紧了起来。
“大奶奶!”柳芽也满脸紧张,不由得握了握她的手臂。
马车径直驶入玉福客栈后院停下,众人下车,搭了长凳扶桑婉下来,长欢早招来客栈中的伙计,吩咐速速去禀报竹院的张管家大奶奶来了,又吩咐叫人来帮忙搬运行李送入竹院。那是时凤举一行人包下的一座院落。
“大奶奶,大少爷就在院子里好好躺着呢!您这边请!”长欢一旁引路。
桑婉头上戴了帏帽,闻言轻轻点头,扶着柳芽款款而行。走得两步却是脚下一软差点儿摔倒了。
“大奶奶,您没事吧!”柳芽吓了一跳慌忙扶住,两名媳妇子时钟家的和吴大家的也忙上前搀扶。
“我,没事!”桑婉稍稍匀了匀气息,强按住剧烈的心跳继续往前走去。
越是靠近那小院,她的心跳就越快,只觉得两边太阳穴鼓鼓的跳个不停,脚下也越来越失力,仿佛下一秒就要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大奶奶!大奶奶您来了!”桑婉一行刚刚进了竹院的院门,刚刚取下帏帽,张管事便匆匆的迎了上来。穿一身褚色暗纹的细葛布长袍,古铜色的瘦削脸上满是喜色,上前便拱手弯腰恭恭敬敬的给桑婉行了个礼,笑道:“大奶奶勿忧,大少爷已经醒了!只是腿上、手臂上的伤还没好,这会儿正躺在床上呢!大少爷听说大奶奶来了,特意命老奴来接大奶奶,好叫大奶奶放心!”
“真的!”众人无不大喜,连长欢也睁大了眼睛满脸的喜色。
“大少爷他,已经醒了!好,好!”桑婉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笑容不自觉的便在脸上眼底漾开,止也止不住。因太过兴奋,浑身的气血仿佛都往喉咙口涌来,想要说什么,却是狠狠的堵住了,只是笑。
“是,长欢走了两天大少爷便醒了!真是菩萨老天爷保佑!大奶奶,您快进去吧,大少爷听说您来了欢喜着呢!”张管事呵呵的笑道。
桑婉面上微微一热,忙问张管事道:“可派人回府报信了?也好叫娘放心!”
“大少爷一醒过来便派人快马加鞭去了!想是路上恰好同大奶奶擦身错过呢!”张管事道。
张管事说着时有点微微的尴尬。时凤举当时醒过来,听见众人皆无恙便放下心来,再听说长欢回府报信讨主意去了,顿时气得不打一处来,将张管事等众人骂了个狗血喷头,即刻便命人昼夜兼程回府报平安。
这些人一个个都没了脑子了,这种消息报到府上,娘不知会忧心成什么样,只怕即刻就要病倒了!还有婉娘、奶娘,也不知会怎生难过。
“那就好!”桑婉一笑点头,脚下的步履也轻快了起来。
竹院主建筑是一栋两层楼三间的房子,左右两边各有厢房。时凤举睡在楼上,张管事原本就在他房间中打地铺好照顾,千鹤几个小厮睡在楼下的隔断中,两边的厢房原本空着。如今来了女眷,少不得要重新安排,张管事和千鹤等自然不能住在这主楼中了,得搬到厢房去。这些琐事自不用桑婉操心,张管事引她进了屋、上楼,去看时凤举。
时凤举一醒过来,听说长欢回府请人来,虽恼火奴才们不中用、不懂事,心里却也隐隐期盼着来的是桑婉。今日一听果然是她来了,心中这一喜非同小可,整个人都明亮了起来,微翘的嘴角止不住的笑意,连忙命千鹤、千翔拿外袍给他穿上、梳头擦脸,打扮整齐好见思念多时的娇妻。
千鹤、千翔这几天没少挨骂吃排头,整天对着自家主子黑沉沉的一张脸紧张得似乎随时小命不保,此刻见主子终于开了欢颜,他二人只表现得比他还要欢喜,乐呵呵手脚麻利的服侍他穿衣洗脸。
桑婉踏进来时,时凤举已经收拾妥当,正躺靠在床榻上,身上穿着一件银蓝色的潞绸团花暗纹长袍,微笑着看着桑婉。
四目相对,仿佛被他那双深邃黝黑若潭的眸子吸住,怔怔的望着他,脚下竟重若千斤一动也动不得。她红唇轻颤想要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说不出来,咬了咬唇,泪水不受控制的便涌了上来。
“婉娘!来,过来!”时凤举轻轻一叹,含笑向她伸出了手臂。
“凤举!”桑婉呜咽着唤他,奔上前扑在他身上无声的痛哭起来,娇弱的双肩瑟瑟轻颤。
“婉娘,婉娘。”时凤举将她拥入怀中紧紧的抱着,低头吻了吻她的秀发,怜爱的抚摸着她,下巴抵在她头顶柔声笑道:“傻婉娘,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别哭,不许哭了!”
他低声温柔的拍拂哄劝着她,她却不知自己哪来的这么多泪水,他已经没事了她明明该笑的才是,可眼泪却偏偏流得停不下来。
他劝解无用终于苦笑放弃,只拥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后以示安慰,由着她哭个够。
好一阵桑婉才渐渐止住了泪,身子微微一僵,忙轻轻挣脱他的怀抱回头一瞧。
时凤举见她带着点小紧张和羞窘的神情不由“嗤”的一笑,拉着她转过脸来在自己身边坐好,笑道:“放心,你一进来人都退了出去,没人瞧见大奶奶哭成那个样子!”
“你——”桑婉被他点中心思,再瞥见他胸前衣襟上,银蓝色的衣料上湿漉漉一大团变成了深蓝色,都是自己的杰作。她更觉不好意思,忙道:“你伤得重不重?还疼吗?”
时凤举握着她的手舍不得放开,笑道:“不疼了,手臂上的伤口浅,已经结痂了。左腿小腿轻微骨折,大夫也正了骨,再养上一二十天就能痊愈。放心。”
“骨折了!”桑婉吓了一跳,忙掀开他被子,见小腿上果然夹着木板,缠着厚厚的雪白纱布,一股浓重的草药味道扑面而来。
她心下一紧,忙小心的将轻软的纱被重新替他盖上,蹙眉道:“长欢那小子也学得不老实了,他说你只受了点儿皮外伤早已好了,谁知竟是——”
“那小子是该打,”时凤举笑道:“不过这事儿他倒机灵了一回。反正骨折也是皮外伤嘛,养养就好,何必告诉你们让你们担心呢?他可恨的是不该拿这事回去吓唬你们,娘当时肯定吓坏了吧?一想起这个我便急得要命!”
桑婉忙道:“你别担心了!张管事不是说了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回去报信了吗?相信娘知晓你醒了便会无事的!”
时凤举笑着“嗯”了一声,拉着她靠自己近了近,抬手捧着她的脸,指腹轻轻的在她白皙细嫩的脸颊上划过,额头抵着她的额低声笑问道:“你当时可为我担心?嗯?”
两人分开已近两月,此时乍然这般亲近,他低沉的嗓音就响在她的脸侧,他说话随之呼出的气息喷薄在她的面上,桑婉便有些脸红心跳起来,微微的向后避了避,轻轻道:“你是我夫君,我怎能不担心?”
时凤举似是满意了,呵呵一笑,顺势又将她搂着依偎在自己怀中,无比欢喜的笑叹道:“我醒来之后便一直想着你,恨不得立刻见到你。长欢那狗东西总算还知晓爷两分心意,把你给带来了,不然爷饶不了他!你来了正好,陪我养好伤,我再带你逛逛,咱们一路游玩一路回家,好不好?”
桑婉一怔,脑子里不由得想象着他与她携手游玩、指点风景的情景,不觉有些神往,微笑着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时凤举也笑了起来,低头道:“那你可得好好照顾我,我尽快养好了身体,才能陪着你出去……”
听着他略带撒娇耍赖的话语,桑婉“嗤”的一下笑出声来,抬眸嗔他道:“见你醒来无事,我不知多欢喜,照顾你原便是我身为妻子的本分,岂是为了要你陪我出去才照顾的?”
时凤举一愣,哈哈大笑起来,“是是,娘子说的是,倒是为夫说糊涂话了!为夫该罚。”说毕握着她的手轻轻抚摸作势打自己的脸,忽然按住,在她柔软的小手上蹭了蹭,哑声道:“婉娘,我是真想你……”说完,已低头噙住了她的朱唇,吮吸亲吻。
桑婉低哼一声,闭上眼圈着他的脖子微微仰头相就,不一会便软在了他的怀中。
两人诉着别后离情,说不完的私情蜜意和大大小小的琐事,不觉天色已暗了下来,听到门外的敲门声和柳芽的呼唤,方才惊觉回神。再一看屋中光线亦朦朦胧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