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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紧紧攥了手中匕首,缓缓抽出,匕首锋利的刀刃闪烁着寒光。
这是他之前特意买来的,自然是为防身之用,只是……隐隐有种感觉,眼下这匕首没用。虽然乍一看外面只有驾车的刘石,可在暗中有何云何宇盯着,为多些把握,他还特地让他们从齐家找来几个不当值的护院,只说有人盯上他了,请他们帮几天忙,先别声张,抓出来再说。
他是齐韫的外甥,谁都知道齐家重视这个外甥,这样的事也不碍什么,做好了还能得赏,这几人就同意了。
乔墨原本就觉得出事就在这几天,这会儿却更清晰的感应到,就在今天。
马车一直在前行,到了一个转折路口,车身骤然一停。
乔墨心下一紧:“刘石?”
车门无人答应,乔墨也不敢立刻去查看,侧耳细听,依稀能听到不远处有打斗声。必定是藏于暗处的何云等人被发现了。要知道何云这些人虽是护院,但伸手着实不错,足足五个人,按说不该抵挡不过。毕竟这儿离热闹大街极近,便是有人心怀不轨也不敢带太多人来劫持,人数相当的情况下,何云几人竟然会不敌?
对方到底是什么人?针对他又是为什么?
这个问题他想了很久都没有答案。
眼看着何云几个挡不住,乔墨觉得不能再坐以待毙,一把掀起车帘子跳下车,拔腿就往大街上跑。只听着身后一阵风声,紧接着后颈一痛,人便失去了知觉。
当乔墨恢复意识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周围一直在晃,头也有些痛。有人将他扶起来,端着水杯喂到唇边,本能的喝了两口,思维清晰了很多,想起之前自己出了事,立马警觉的推开身边的人坐起来。
这才看清,原来他是在一辆马车上,这马车铺设的十分舒适讲究,而端坐在马车里的人更令他瞪大了眼,内心惊骇万分。
——司徒煊!
他怎么会在这儿?皇帝不是将他押在天牢吗?听说没有圣旨外人根本不能进,可他居然这般悠然自在的坐在这儿,除了面容稍有些消瘦,气色神态都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包括那嘴角的笑容都没有丝毫变化。
“你……”乔墨在内心深处对司徒煊有丝畏惧,下意识的整个人往后退,这一退却也发现了自身的变化。这身衣服明显不是他先前穿的那套,明蓝的料子柔滑轻软,刺绣精妙极费功夫,腰间还系着一枚温润不菲的玉佩,不用看也知道,头发肯定也重新打理过了。
偏司徒煊取过一面镜子,笑着问:“看看是否满意,都是你最喜欢的穿戴。”
乔墨刚想反驳,却被镜中人的模样惊住。镜子里的人若不言语,乍一看就像个世家贵公子,而他吃惊的不是这个,而是这副打扮很眼熟,他在齐韫的书房里见过,是齐楠十八岁生辰时留的影像。齐韫特地给他看过齐楠的一些东西,其中尤以这副画像最为珍贵。
这、这司徒煊果然是将他当做齐楠替身,甚至有些走火入魔了。
乔墨深吸了口气,也不做无谓抵抗,也不说废话,直接问他:“你要带我去哪儿?”
“自然去个好地方。”司徒煊笑意吟吟,却是不露半点口风,使得乔墨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走火入魔,怎么还这么理智谨慎呢。
听着马车快速前行,乔墨猜测着肯定是出了京城。这司徒煊也真能忍,为了顺利逃离,竟一直忍受天牢的糟糕处境,直等着皇上御驾亲征走了之后才逃出来。对于他是如何逃出来的,乔墨没有多少兴趣。
“何云他们怎么样了?”到底是几条人命,特别是何云何宇跟了他很长时间,乔墨不可能毫不关心。
“没死。”司徒煊对此并无异样表情,却也不肯说他们具体的处境。
乔墨发觉确实不一样了。
之前做了伪装接近他的司徒煊脾气好,好说话,可现在这个司徒煊却是不同,毫无隐藏的心思暴露出来,令感知敏锐的乔墨很不舒服,仿佛有成千上万双眼睛一直盯着自己,不停的打量。一旦彼此不说话,气氛就很凝滞,空气都带了重量,压在心上沉甸甸的喘不上气。
乔墨长吁一口气,问了个很敏感的问题:“你为什么要杀死我阿么?”
照司徒煊的性格和手段,不该这么粗暴决绝。
司徒煊眼神变了,嘴角的笑都带了几分残忍:“阿楠啊,我怎么舍得伤害他?只是那个莫文轩实在碍眼,若是他肯跟我走,或许我还会好心的留莫文轩一命。他却说什么都不肯,莫文轩还胆敢讽刺我,那好啊,既然如此,就让他们去地底下恩爱吧。”
“你真的……”乔墨一时不知如何问,司徒煊那么强的占有欲,时隔十多年都能将自己当做齐楠替身,当年会那么好心将两人都杀了死在一块儿?
司徒煊似乎明白他在想什么,蓦地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你和阿楠一样的聪敏。你猜的没错,我怎么会那么便宜他们,既然不愿活着跟我,那就死后一直留在我身边。”
说着司徒煊望向马车的一处,在那里放着一个精致小巧的三色琉璃梅瓶,一看便是珍品,可司徒煊看去的目光可不是什么看瓶子的眼神,而是含情脉脉,婉如看着深爱的情人。
乔墨似想到了什么,浑身一个激灵——齐楠的骨灰?
“有这个瓶子在,他是无法去投胎的,只能日日夜夜陪着我。”司徒煊爱怜的轻抚着琉璃梅瓶,笑的分外温柔。
乔墨却是鸡皮疙瘩起了满身,觉得整个马车里阴风阵阵。
古人不像现代流行火葬,在古时候将一个人烧成灰,无疑是让人死无全尸,无法投胎重新做人,简直没有比这更恶毒的。这司徒煊看外表并没有不正常,可心底却一直藏着股疯狂,这样的人要谋反,也不足为奇了。
只是……
乔墨对自身的处境有了更深的认知,想要逃脱更是难上加难。
此时齐韫被人匆匆从宫中请回来,得知了乔墨被劫持的消息。
传消息的正是何云。
何云何宇是当初齐韫为防止当年惨案真凶再次下手特意放在乔墨身边的,身手和警觉性都很高,这回两方一对上,两人立刻觉察出没有胜算,最重要的便是将消息传送出去,否则齐家不知内情,更无法施救。何云何宇常年在一起,很是默契,一个眼神就明白对方意思,于是何宇做掩护让何云脱围逃出。
齐韫毕竟是官场中的老狐狸,马上就想到了司徒煊。
乔墨只是齐家失踪了十几年的外甥,本人的人际关系很简单,唯一算是有恩怨的丰城马家也败了。若是齐家的政敌想拿乔墨来出气或要挟,可能性也不大,何云何宇一共五个人身手可不简单,哪个政敌会有如此能耐或下如此血本来朝乔墨下手?
况且是劫持,根本没有丝毫伤害迹象,一出手就拖住何云等人将乔墨劫走。
整个京城里,只有曾经的康郡王司徒煊有动机有能力,但司徒煊一直被关押在天牢,直至现在也不曾得到其越狱的消息。
齐韫为慎重,立刻去找宗人府宗令,要求查看司徒煊是否还在天牢。宗令起先自然不同意,哪怕齐韫位高权重,可皇帝的命令在,宗令也不敢违抗。直至听齐韫说了原由,宗令一惊,赶紧带着齐韫一起去了天牢。
那个最深的牢房里就关着司徒煊,宗令见人如常往一样背身坐在破草席上,松了口气。
齐韫却蓦地扬声:“让他转过身来。”
“什么?”宗令一时不解,待反应过来时虽不大相信,却忍不住心里打鼓。皇上御驾亲征去了晋城,若这天牢里关押的谋反重犯出了差池,他可怎么交代?
于是宗令赶紧叫来人,叫牢门打开。
那坐着的人听到动静转过身,尽管只穿白衣披散着头发,哪怕那张脸与司徒煊有五六分相似,终究不是本人。
“你是谁?!司徒煊呢?”宗令满眼惊骇,一想到此时真正的康郡王已逃了出去,这结果……
齐韫有一定的心理准备,还算镇定,但脸色也极为难看。当即与宗令说道:“当务之急是将司徒煊找回来。”
“还请齐太傅指点。”宗令虽说是皇室中人,但要论圣宠与信任仍是比不过齐韫。
“此事不宜张扬,免得人心惶惶,传到边关皇帝耳中必惹得龙颜大怒,皆是你我受责是小,影响了边关战事才是大罪。司徒煊乃是谋反之人,此事你我不可擅专,如今是太子殿下监国,当禀与太子知道。”哪怕齐韫心急如焚,却不能在这种事情上犯错。
“是是是,当立刻禀报给太子。”宗令也回过神来,倒不是无视太子什么的,而是太子不过是个十岁的半大孩子,一般政务都是四位辅政大臣辅佐处理,太子跟着学习,所谓的监国做决策,不过是个形式。
但皇权便是如此,再如何形式,程序却是不能错,否则一个罪名扣下来轻则仕途尽毁重则性命全失。
太子到底年幼,又没经过多少事,听了消息惊的脸色都变了。所幸有四位大臣在,稳住了太子,彼此又尽快商议出章程,决策便立刻传达了下去。
齐韫虽不愿将乔墨与一个反贼联系在一起,可担心朝廷围捕中伤到他,不得不说明司徒煊离京前掳走了乔墨。其他几位大人包括年幼的太子都露出一副恍然,毕竟自从司徒煊事败之后,关于齐楠、乔墨等人事,京城里好八卦的贵人们都多少有所听闻。
见此,齐韫心里更是恼怒非常,哪怕将司徒煊抓住千刀万剐了,但乔墨却再不能在京城呆下去。或许也好,反正这个外甥从来不愿长久住在京城,京城总是太过于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