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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五章
六月中旬, 月山家宣布退出上流社会。
为了证明月山家的话，月山财团社长月山观母卸任, 由副社长接任。
玫瑰组织绑架和修伊予的事情，最终为这场温水煮青蛙的蚕食添了一把火，和修家以势不可挡的趋势吞并月山家名下的其他产业。
误以为双方仅仅是一点小摩擦的日本各大家族, 瞬间惊悚起来。
月山家这是要完蛋啊！
迹部景吾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想要去月山家问一问，然而他的父亲阻拦了他。在楼梯上缓步下来的迹部律人脸色平静，看到儿子不解的神色后，眼中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疲惫，“你去也没有用，观母不让我们插手。”
这意味着月山家拒绝迹部家的帮助。
迹部景吾不赞同：“父亲, 难道就这么看着和修家欺压月山家吗？”
别说唇亡齿寒的道理, 月山家可是迹部家的合作对象！
“不, 你不明白——”迹部律人说道, 挥退了那些仆人, 只有一位老管家站在迹部父子发生矛盾的大厅边缘, 同样目光忧虑地注视着他们。
迹部家享受了几十年蒸蒸日上的事业, 危机也在不断逼近。
“景吾, 月山家已经投降了。”
“……投降……”
在这一句话下, 迹部景吾的怒气停滞，灰蓝色的眸子一颤。他掌心中的手机跌在地上, 屏幕上是名为“月山习”却始终打不通的号码。
没有任何人提前告诉过他，也没有任何人通知他这场变故。
就这样——
一个与迹部家同等分量的家族便悄然倒塌。
“父亲，三井家知道这件事情吗……我是说他们也许会帮忙……”
“不会的。”
听到儿子冷静下来后紧张的话, 迹部律人有些欣慰和叹息，这么多年来景吾与习君的关系一直不好，让他十分担心将来两个家族的合作问题。
没想到儿子还是把习君放在心上，大是大非面前不计较私怨。
“三井家已经知道习君绑架三井尚香的事情了，所以他们不会帮月山家，而能帮助月山家的另一个家族藤原家……别忘了他们早已自身难保。”
迹部律人走到迹部景吾身边，手搭在儿子的肩膀上，制止了对方的离开。
“景吾，仔细看看吧，我们这个圈子最残酷的竞争。”
“输了的人——”
“倾家荡产，一无所有。”
观母，希望如你所言，这件事情继续拖下去还存在转机。
迹部家只能做你的最后一条退路了。
……
和修家用“合法”手段接收的月山家的资产，比洗白后纯利润的价值还要高。
金钱放在银行里只是一堆数字。
唯有成功的企业家可以让钱生钱，利滚利，以无形的资产换取未来数十倍的利润。和修家钓上的这条大鱼，其味鲜美，是几十年来的一次大丰收。
和修家以软硬兼施的方法，度过了令上流社会地震的周末。
周一，S2班的办公室里，和修研的办公桌前是和修家的仆人。
“研大人，这是家主大人命我交给您的。”
“我不要，拿走。”
和修研看也没看对方手上的厚厚一沓合同，钢笔在纸上写下一个个秀雅的文字，仿佛沉浸在工作之中无法自拔。
仆人的表情略尴尬，小声转达：“家主大人说，‘您不要就分给其他人’。”
“你可以走了。”
和修研倏然停笔，从他手中抽出了那些资产转交的合同丢在桌子上。
“是。”仆人迅速撤退。
办公室里静悄悄一片，和修研望着那些从月山家割下来的血肉所写的合同，双手支撑住额头，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结果。
与预料中一样，月山家撑不住了。
与预料中不一样，月山家没有奋起反抗，而是缓慢交接资产。
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所带来的压力，都是月山家对金木研的信任。他们不愿意与和修家发生交锋，放下大家族的颜面一心一意示好，并不是和修研猜测的月山观母舍不得月山家，而是对方真的不愿意牺牲他人的性命。
即使以和修家的冷血和无情，面对这样行事出乎预料的喰种家族，也不禁对被查出身份后关押起来的喰种温和了一些。
反正都是阶下囚了，没必要去刻意为难。
和修研拿起合同一张张看完，沉默地放入抽屉里锁上。就像爷爷说的，这是他“应得”的零花钱，里面全是月山家名下适合他管理的资产。
这类事情，和修家做了无数次，和修研与和修政也干过类似的事情。
他们不要这些东西，其他人也会狼吞虎咽地侵占。
唯独，这一次——
和修研觉得那些纸张刺眼到不愿看第二次。
在CCG工作之余，和修研与本部的永近英良习以为常地见了几次面，中午一起吃饭，或者是下班后约在附近的地方聊一聊最近CCG的事情。青铜树带来的紧张气氛，导致CCG本部的压力进一步增大，他也想听听对方说其他搜查官的反应。
一般都是对方说八卦，他负责倾听，彼此之间的气氛很融洽闲适。
永近英良是一个非常擅长聊天的人。
下班后，他们又在一家咖啡厅见面，铃屋什造则因为工作地点无法经常出现。
“呐，丸手先生今天连胡子都没刮干净，领带打得比昨天拉上了很多，他气势汹汹地逮着几个失职的人骂了好久，真的特别有你爷爷的气势！”
金色头发的青年丢开西装后，大大咧咧的好像是公司职员在吐槽老板。
“爷爷骂人确实很厉害，嘴特别毒……”
一不留神，搅拌着咖啡的和修研就吐槽了自己爷爷一句。
毕竟他前段时间就被爷爷气哭了一回。
附近隐藏的V组织成员：“……”
研大人，您这么说家主大人，我们很为难啊。
“整个CCG本部还保持双休的人不多了。”永近英良趴在桌子上，哀怨地看着比金木要一本正经多了的和修研，“说好的福利呢，说好的有车有房呢，有马先生忽悠我们加入CCG的时候给我们说了很多，听上去清闲得要命。”
和修研讶异：“贵将还说过这种话？”
不需要对方回答，他就了然道：“不是有员工宿舍和员工公寓吗？至于车子……CCG的工作车辆都停在地下停车场呢，上班时间随时可以征用。”
福利绝对不是假的，只是咸鱼有咸鱼的活法，特等有特等的活法。
“对啦！”
在桌子上瘫着的永近·咸鱼·英良突然坐直身体。
“和修，有人托我问你一件事情。”
他表现得贼兮兮地挤到对面和修研的座位旁，不顾对方矜持的模样，凑到对方耳朵前问道：“你还记不记得你的初恋。”
和修研觉得耳朵很痒，躲了躲，没忍住地说道：“我的初恋？利世吗？”
永近英良的笑声震在耳膜上。
“不不，你的初恋不叫这个，是另一个名字，虽然在我看来你的初恋应该是高中时候或者初中时候某个隔壁班的女孩，但是你总是否认，我只能参考你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啦！对方的舅舅找到我，说希望你能够帮忙找到她的下落。”
“哦，什么名字？”
和修研被他的话勾起好奇心，金木到底喜欢过多少人啊。
“雾岛董香。”
永近英良挤眉弄眼，特意形容道：“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呢！我第一眼见到她就觉得特别适合你，可惜你还是被某个人勾搭走了。”
和修研听他提起月山习，心不在焉道：“别说他了，他就知道惹我生气。”
永近英良见他不似说假话，“你们闹矛盾了？”
和修研瞥他，端起咖啡隔开永近英良的脸：“我不信你没看这几天的报纸，月山财团社长卸职，他们家都快破产了，你说我和他之间是什么情况。”
永近英良嘀咕道：“好像很惨啊。”
“是很惨没错。”和修研对他说了几句有关月山习的话，有些心事放在心里并不舒服，“他想和我在一起，他们家又不愿意付出相应的代价，真以为和修家能轻易接纳一个男人吗？当初连政都被逼着结婚了。”
永近英良咂舌。
和修研知道多言了，眸光扫过对方：“不许说出去哦。”
永近英良发誓：“保证！”
和修研看了一眼手机，差不多该回家了，“既然你都说是我的初恋了，我会帮你查这个女孩的下落，希望金木的‘初恋’别再多出一个了。”
永近英良偷笑道：“这你得问你自己。”
和修研怨念地看着他。
我要是能问出来，就不会连自己私定终身的事情都不知道了！
当和修研走后，几个角落里的身影也相继离开，永近英良在座位上伸了个懒腰，提起脚边和修研假公济私给他的A级库克因武器。
他叹道：“和修家的家风好严啊。”
这样传承数百年的家族，一些家规顽固至极，连男性伴侣都接受不了。
“如果能打碎就好了……”
永近英良挠了挠头，把自己说的话抛之脑后，回员工公寓休息了。
在喰种世界里——
一个名叫“稻草人”的喰种来到二十四区的地下世界。
他的头上戴着布袋子般的头罩，头罩上画着简笔画的表情，眼睛部位戳出了两个洞。他的外表与那些佩戴面具的喰种截然不同——至少喰种也不会喜欢闷在头罩里。
稻草人逗了逗几个说着奇怪方言的孩子，孩子开开心心地捧着他带来的皮球去玩，临走前指了指地下世界的一些隐秘通道。
他往其中一条通道走去。
不久后，一名垂垂休矣的老者站在那里，突兀地出现。
稻草人停下脚步，听见对方沙哑地说着东京本土的口音：“年轻人，你在二十四区到处打听几十年前的事情做什么？”
稻草人用变声器说道：“我是来追寻喰种与人类和平共处的方法。”
二十四区是日本最神秘的地方。
许多喰种世界的强者来自这里，走出去后很少回来，例如不杀之枭，独眼之枭，拾尸人等等，这些人都会说二十四区地下世界的方言。
“和平？二十四区没有这种方法。”
老者听他这么说，眼中的审视变成了一种看待后辈的惋惜。
又一个追寻这样理想的喰种。
“我说的和平不是指平息矛盾，而是双方共存的方法。”稻草人的声音透着一种机器扭曲后的无机质感，“像小说漫画里的吸血鬼，他们可以靠吸食兽血活下来，这算是间接保证了吸血鬼脱离人类也能存活，我想要了解的也是这类——有没有类似于改变喰种，或者改变人类生存手段的方法。”
老者说道：“没有。”
稻草人在布袋下看不出表情，隔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到处查询资料，寻找几十年前或者百年前还活着的人，打听出了一件事情。”
老者也不由自主的为他的话吸引，莫非真的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那伽拉桀时代，喰种急剧增多。”
“……”
“虽然CCG封存了这段历史，处理了那些‘多’出来的喰种，但总有那么几个漏网之鱼，您能告诉我——这是不是共存的希望？”
“你现在就走！不要再说了，这不是你该打听的事情！”
老者的脸色骤变，面露痛苦，大吼道。
那段历史是CCG的耻辱，也是老一辈喰种们内心最大的伤疤，他们亲手把他们的王……把他们喰种的希望扼杀了。
“果然是存在的吧。”
稻草人无动于衷地说下去，“以那个年代的半个东京为代价，牺牲了无数人缔造出来的‘独眼之王’，我之前并不明白喰种为何相信独眼之王的传说，刚开始以为是寄托希望于一个虚幻的人，后来我才觉得不对劲……”
“这是你们推波助澜的结果吧，不单单是独眼之枭，你们也坚信着独眼之王能够改变这个世界，为苟延残喘的喰种带来希望。”
“独眼之王死了，但是下一任独眼之王、下下任独眼之王都是希望。”
“有希望，喰种就不会灭绝。”
“这里面的关键点不在于‘王’，而在于‘独眼’，唯有独眼喰种有希望成为你们想要的‘王’，其他喰种实力再强也不行。你们培养了独眼之枭，可惜独眼之枭在潜力上达不到你们的期待值，所以你们放弃了她，开始寻找下一个独眼……”
“独眼喰种岂是那么好诞生的，除了独眼之枭，独眼蜈蚣偶然出现，惊鸿一瞥，你们想要接触也接触不到，却也暗暗想要培养对方。”
在这一段段不含个人感情的叙述中，剖析了二十四区与独眼之枭隐藏的秘密。
老者已经完全呆滞。
稻草人停止了精神打击，“我说了这些只是想问一句话。”
布袋上的两个洞后面，有一双眼睛直视着老者，如大街上随便某个人一样普通。
“人类可以变成喰种吧。”
即使没有和修家，没有CCG，喰种也不会灭亡的唯一可能。
人类即喰种，喰种源源不绝。
“……”
在良久到几乎死亡的寂静下，老者有些失落怅然。
这个秘密是人类永远不能知晓，而喰种内部也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事情。他们苦苦隐瞒，视作独眼之王传承的秘密，却这么容易被一个外人猜了出来。
他看向对方，不再是居高临下，而是一种旧时代可悲而哀泣的眼神。
“是的，可以。”
“只有王才能做到。”
没有王的喰种，何人可以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