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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撒落在床边,程浩缓缓睁开眼睛。
头不再那么沉重了,虽然身体还是有些僵硬,但呼吸已然顺畅。
可以肯定的是,烧已经退了。
他动动手指,发现手竟被牢牢握住,握的那么紧,五根纤细的手指穿过他的指尖与他的手掌扣在一起。
向小园趴在床边,头枕着手臂熟睡的样子,像极了一只无辜的小猫。
那种小小的,浑身雪白的小猫。
她长长的睫毛低低的垂着,眼角还挂着泪痕,脸颊上印着衣褶的痕迹,另一只手还紧紧抓着一块棉纱布。
难道,她就这样睡了一个晚上?就这样半跪的姿态,歪在床边陪了自己一夜……
瞬间,一种说不清的滋味涌上心头,水雾顿时弥漫眼底,程浩舍不得叫醒她,也舍不得松开她牢牢抓着自己的那只手。
从来都不认为,自己能幸运的拥有一个不抛弃自己的伙伴;从来都以为,所有的艰险困苦最后只能自己孤独的面对;从来不曾奢望,有一个人会这样真真切切地守在自己身旁……
程浩俯下身轻轻贴近她的额头,第一次那么想靠近一个人。
这个人比这春日的阳光还要明媚,她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可以驱走冬日的寒气,让冰消雪融。
就在唇要触碰上她额头的那一刹那,小园迷迷糊糊抬起头,睁开眼。
程浩慌忙坐正,大口喘息起来……好险……
“我……在哪里?”小园揉揉一头乱发,突然发现眼前的程浩,吓得她跳起来。
很快向小园清醒过来,才想起自己昨天在程浩的卧室里。
他那时烧的厉害,自己好像正在用酒精给他降温,后来就不记得了。
“烧退了吗?您感觉好些了吗?”向小园不管三七二十一爬上他的床,也顾不得避嫌不避嫌,伸长手臂直接触摸他的头。
她摸得很用力一点都不温柔,然后又用体温计重新测量了他的体温。
向小园怔怔地看着体温计上的数字,好像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正常了,烧退了,不是**……”她喃喃叨念。
程浩抱着被子微笑着,看着她:“不是**……”
这简单的四个字,包含了太多太多的东西,沉重得几乎将人溺毙。
突然,向小园整个人像垮下来一般嚎啕大哭,哭得程浩手足无措,哭得程浩心慌不已。
小园抓起床上的抱枕,使劲殴打着他:
“你个混蛋,早不生病晚不生病,为什么偏偏现在生病?你想吓死人吗?你想吓死我吗?”
程浩自知理亏,不敢还手,坐在床上也无处躲避,只能用手挡着脸由着她打。
好在抱枕软软的,打在身上一点都不痛。
这种感觉竟然有点像电影中的场景,一个美丽可爱的女孩子,满世界追着年轻的男朋友,两人用大大的毛绒玩具打闹着。
每次有这样的镜头,程浩都觉得幼稚透顶,可笑之极。
在他的世界里,女人不过就是脚下的臣子或宠物。高兴了,他可以像个帝王一样满足她们的一切要求,不高兴了,也可以一脚踢开。
从来不曾想过,自己想要的另一半是什么样,是不是可以那样平等的注视着自己,和自己分享一切喜怒哀乐;是不是也能那样肆无忌惮的笑着闹着,只是在最奢华的那个商场里买个毛毛熊,就花光口袋里的最后一分钱,然后手牵手站在车站等公交车。
每次站在商场门口,坐在车里挽着珠光宝气的美人,他最喜欢看的却是那些看起来还很青涩的情侣。
他们拥有的那些,这个世界还没有来得及给予他,就已经被时光剥夺殆尽。
程浩像个孩子似地捂着脸躲避着,开始放声大笑,笑得向小园毛骨悚然,停住攻击。
终于,她不哭了,他也不笑了,两个人对望着,沉默着。
突然间一切变得很安静,时间仿佛都被冻结起来……
向小园慌慌张张爬下床,自己怎么会那样荒唐,怎么会才发现那一床的狼藉,才发现他近乎赤身裸*体。
“你,你,快点穿上衣服……你,你这里怎么又那么乱……你,你,我先出去了……”
小园捂着眼睛,满脸通红,慌不择路,往外跑的路线都画成s形,一头撞在门框上。
然后她捂着脑门“哎呦”了几声逃窜出去。
看着她惊慌失措的背影,程浩又爆笑起来。
看着床上散落的衣物,他想起昨天晚上小园红着眼睛,野蛮地扒自己衣服的样子。
想起她平日小心翼翼的样子,他又笑了。
人急眼了,果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他慢吞吞穿上衣服,嗅到满屋子的酒味,回头看到床头柜上的酒瓶,顿时心里一颤。
那可是58年的贵州茅台啊!
他抓过酒瓶苦笑一下,自己收藏多年,没想到全都贡献给了自己的后背。
以它现在的价格,自己比被全身贴了一层金箔还要值钱。
程浩嗅嗅空瓶,还是能闻到那股浓浓的酒香,从没想过陈年的酒会这么香,就算空了,没了,消失了,那种味道也弥漫散不开。
好东西果然是要一点一点积淀下来。
时间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大师,它会把一些本来看似不相干的东西磨在一起,然后把杂质筛去,慢慢过滤,只留下那些最珍贵的精华,然后把它们涂抹在你的心里,永远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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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小园看看对面泰然自若的程浩,心虚地直发抖,眼睛根本不敢瞅他的脸。
“喂,你习惯把头扎进碗里吃东西吗?”
程浩觉得她的样子很好笑,不由调侃道。
小园想瞪他,但又不敢抬头,只能闷头加快吃饭的速度。
“咳咳,这么怕我传染给你?病不死,小心噎死!”
程浩还是慢条斯理地吃着,嘴巴还是一样恶毒。
“你!”小园忍无可忍:
“您怎么那么刻薄?有讽刺我的那个时间,麻烦您也收拾收拾您的屋子!乱七八糟简直像猪窝!”
程浩淡淡一笑:“猪窝也不是我造成的!不知是谁昨天那么野蛮,真当杀猪呢!不过还是多谢,给我留了条内裤,要不我真的只能当光猪了!”
小园的脸腾地一下红到爆炸,最怕他提这个了。
什么嘛,天下怎么有这么无耻的人?自己是冒着生命危险挽救他,可现在他一点也不念自己的好,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我……我……”向小园顿时觉得自己满身是嘴也说不清。
平时自己的口齿挺伶俐啊?早知这样,干脆扔着让他烧死好了!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小园使劲把火咽到肚子里,闷声闷气说道。
程浩还想逗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有点过分了,于是也不敢再说下去。
看着小园委屈的眼泪直打转,他突然觉得很遗憾。
这个小不点,怎么就这么不经逗弄呢?
***
向小园洗着衣服,心里憋得难受,那个混蛋,想想就气不打一处来。
想起昨天他发高烧的样子,她现在还腿软。
如果高烧不退,如果他真的得的是sars,自己可能也是要陪葬的。
早就知道他是个人渣,就不该心软。就该直接把他扔进医院,管他是死是活呢!最起码能够关他一阵子,好好杀杀他的威风。
其实他本来就是个人渣,自己怎么能忘了呢?
想起那位要对自己泼硫酸的小姐,就觉得他根本就是那种比碎玻璃碴还渣的人渣。
自己应该问那位小姐要张大照片,贴在床头,好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自己到底是跟什么样的人渣住在一起。
“向小园你这个蠢货,记吃不记打!看见他可怜就什么都忘了!你活该,你笨蛋!”
她在心里骂了自己无数遍,还觉得不解气,伸手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却忘了手里正在洗衣服,一脸的泡沫刺得眼睛睁不开。
“你洗衣服,还顺便洗脸?”
不知什么时候,程浩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嘟嘟囔囔自言自语,又自己打了自己一耳光,还很使劲,好像那脸根本没长在她身上,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小园眼睛疼得受不,也没心思听他挖苦自己,像瞎子一样摸索着。
不管了,疼得受不了不管是什么都当毛巾了。
程浩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一张脸贴上来拽着自己的毛衣使劲蹭蹭。
她毛茸茸的脑袋在他怀里拱来拱去,刹那间令他心绪紊乱,气血上涌,面红耳赤。
“呼……舒服了……”小园长出一口气,发现面前那个高高的身影,才明白自己刚才是用什么当做的毛巾。
“那……那个……”程浩突然间舌头开始打结,语无伦次:
“那个……园子里玉兰花开了……”
说完他把手里折下的那枝含苞初放的白玉兰递给小园,转身逃走了。
小园呆呆地看着手里的玉兰花,突然微笑起来,心里的阴霾顿时散尽。
这是那时自己亲手植下的那几棵树上开出的花。
春天真的到来了,虽然隔着层层白雪,瑟瑟冷风与肆虐的sars,但是春天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