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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记事起,幽居就没有哭过。
小时候,自己跌倒了,母亲在一旁冷冷看着也不搭把手,幽居开始也会像其他孩子那样苦恼,久而久之,小小年纪的他学会了察言观色,时间久了,便懂得如何将痛苦藏起来,伪装出刀枪不入的强大形象。
十二岁那年,他差点被车撞死,虽然被及时救了,但还是摔倒在地上浑身擦伤一片,他痛的泪珠子在眼眶里打滚,也硬是憋着,没让眼泪落下来。
可这一刻,已经二十三岁的男人,头一遭哭了。
为了一个女人落泪。
程清璇察觉到有什么湿润的东西顺着发丝滚落到后脖颈里,嘴角的笑,再也挂不住了。
她以为她演得很好的,她不想让幽居难过的。她是设计师,不是专业演员,演技不够精湛,错漏百出,到底还是被幽居发现了自己的异常。
“幽宝,我没事。”
程清璇的安慰,此刻是那般无力。
幽居狠狠一闭眼,将湿润全部收敛起来,这才松开她下床,“我们回家!”将她小心翼翼抱在怀里,生怕碰到了她身体上的其它伤口。
那狱警眼睁睁看着幽居将程清璇带走,心里是不满的,又是一个有家世背景,就无视法律的纨绔富二代!奈何高层下达了命令,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
。
幽修见程清璇是被幽居抱着走出来的,顿时面色一变。
司机下车将车门打开,幽修也跟着下车,来到副驾驶上坐着。幽居抱着程清璇钻进后座,刚一落座,他便冲幽修说:“通知朱医生马上来家里!”
幽修点点头,掏出手机打电话来。
程清璇蜷缩在幽居的怀里,耳朵里嗡嗡地响,就是听不见他们说话的声音。
幽居没有询问她,那些人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他很自责,知道的越多,心就越难受。好不容易煎熬到家,幽居一脚踢开车门,抱着程清璇直绕过中庭,回到属于他自己一个人的小别墅屋子。
朱医生跟管家以及康欣都在别墅大厅里等着,幽居回了屋,看了眼朱医生,丢下一句:“上楼去!”他抱着程清璇飞快回房间,打开房门,抱着她进去,门又飞快在朱医生跟幽修等人面前合上。
朱医生错愕了一秒钟,还是康欣有眼见力,解释说:“小幽在检查程丫头身上有没有伤口,咱们在这里等一会儿。”幽居这人话不多,看似对什么都满不在乎,但他对程清璇可是打心眼里的在乎关心,自然不愿意让别人看到她身子。
面上浮出一丝尴尬,朱医生摸摸鼻子,放下自己携带来的医疗器材,乖乖在走廊外候着。
将程清璇放在床上,她软绵绵趴在被单上,脸蛋还有些虚白。幽居大手作势要解开程清璇的衣服扣子,程清璇猛地一把握住他的手,不解看着他,眼神下意识变得戒备起来。
“我给你检查伤口。”幽居放慢语速说,程清璇盯着他的唇瓣看了好久,这才放下心来,松开了手。
她身上穿着看守所内统一的罪犯服,一排排蓝色的小扣子,将她的肌肤遮挡的严严实实。幽居轻手轻脚解开她的衣服扣子,一大片春光裸露出来,他紧拧着眉心,无心看着诱人美色。
没在程清璇身上看到伤口,幽居松了口气。
“来,我们翻身。”
扶着程清璇翻了个身,见她后背也是干干净净的,幽居悬着的心又松了些。
他目光移向程清璇双腿,犹豫着要不要继续检查。
程清璇看着他,缓缓摇头,说:“别担心,他们没对我用刑。”
幽居敛下长长的眼睫毛,盯着程清璇眼也不眨,冷着声音问:“那你耳朵是怎么回事?”
他语气很快,程清璇辨识不了他在问什么。幽居心口蔓延出一股酸涩的痛意,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缓慢地问:“怎么搞的?”
程清璇目光微微黯淡,回想起昨晚发生的那些事,她下意识颤了颤身子,又不想幽居担心自己,程清璇便咬牙忍着,故作轻松地回答他:“因为证据确凿我还是不肯承认自己的罪行,他们就逼供我,害怕被人看出我身上有被逼迫的痕迹,就用棉签钻我的耳心。”
他们一左一右,将木棉签缓缓送进她的耳朵里,只要她不听话,不配合,他们就转动棉棒,让棉签在她耳朵里肆意横行。在他们眼里,程清璇就是杀人犯,一个死不承认自己罪行的杀人犯,被动刑只是常事。
棉签刺痛鼓膜,导致鼓膜破裂,鼓膜就会在脑子里嗡嗡作响。那锥心刺骨的痛,程清璇恐怕此生难忘。
程清璇轻描淡语几句话就将昨晚那场恐怖的经历概述完了,她说完还朝幽居勾起一个抚慰的笑意。幽居看着她的笑容,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他幻想了一遍假若有人将棉签戳进自己耳朵深处里搅动的那种感觉,浑身都冰凉了。
还好,他将她弄出来了。
若是再晚几天,他不敢想象会产生什么后果。
知道程清璇听不见,幽居还是耐着性子跟她说:“来,我先给你洗个澡,然后让朱医生给你做个全身检查。”
程清璇听不见幽居在说什么,他说话时胸膛微微震动,她趴在他的胸膛口,无比的安心。
她就知道,她的幽宝不会放任她不管。
幽居要亲自给她洗澡,程清璇面色一臊,把他推出了浴室。“出去,我好手好脚的,自己能洗。”
将幽居赶出去浴室,程清璇坐在浴缸里,她双手食指堵住耳朵,就听见耳朵里那叫嚣的嗡鸣声。叹了口气,程清璇才用温水打湿自己的身子,将全身的血腥气跟昨晚出的冷汗洗干净,程清璇这才穿了套睡衣走出来。
幽居见她洗干净了,才打开门放朱医生进来。
。
朱医生先给她做了个常规检查,紧绷的脸色逐渐变得缓和下来。
“来,侧着睡,把耳朵露出来。”朱医生比了个侧睡的姿势,程清璇依言照做。
朱医生将检耳镜伸进她的左耳朵里,眼睛刚凑近仪器镜头,就看到程清璇外耳道中,已经变干涸的暗红色血块。朱医生嘴唇一抿,眼睛都眯了起来。一直注意他面部表情的幽居看到朱医生抿起了唇,开始坐立不安了。
他又用一只手拉着程清璇的耳垂,这才看清她耳心内鼓膜的情况,当下心一沉,说了句:“左耳道鼓膜破裂严重,流血较多,中度感染化脓了。”
闻言,幽居嘴皮子动了动,交握住的手猛地一紧。
康欣拍了拍幽居的肩膀,才将目光投到床上。
程清璇又翻了个身,面对着幽居,方便朱医生检查。不想让程清璇心里难受,幽居赶紧调整好面部表情,没一会儿又听朱医生说:“右耳鼓膜破裂的比左耳更厉害,还在往外冒血丝…化脓情况比较严重。”
取下检耳镜,朱医生拿出纸笔在纸上写下一句话递到程清璇面前,他写着:“注意听,能听到我声音的时候就出声。”
程清璇看了眼纸条,微微点头。
朱医生弯下腰,嘴凑到程清璇耳旁,张嘴就吼了一句:“听得见吗?”这一声吼,吓得幽修手里的烟都抖了抖。
程清璇黑色睫毛颤了颤,竟然没有点头。
一直默默看着这一幕的幽居忽然用双掌心盖住脸,狠狠搓了一把。
朱医生又提高了声音,大约有八十五分贝左右。
“听得到吗?”
这一次,程清璇表情微微一滞,耳朵里依旧在嗡嗡作响,隐隐约约的似乎有人在用低效的声音问她:听得到吗?在幽居他们听来有些刺耳的声音,在程清璇耳朵里却成了低声细语。
程清璇耳朵动了动,有些疼。
见她有反应,朱医生又用方才的音量重复了一句。
程清璇又听见了,这才微微点头。
朱医生揉了揉喉咙,冲一旁的管家说了句:“给我来杯温水,嗓子干。”管家立刻叫下人去倒水,下人端来温水给朱医生喝下,朱医生这才说:“情况不算太严重,做了个鼓膜修补手术,再休息一段时间就能好。”
幽居走过来,见程清璇似乎累了,忙将室内温度调到26度,给她盖好被子,将一干人等轰出房门。他低下头亲了亲程清璇的额头,跟她说了句午安,也起身要走。
小手指忽然被人用手指勾住。
幽居低下头,看到程清璇睁着一双虚弱的双眼看自己,“睡吧小羽,我一会儿就来陪你。”
“我还能听到你的声音吗?”
幽居勾起唇,微微点头,“能。”
闻言,程清璇放下心来。幽宝是不会骗她的。“其实不能也没关系,能看到幽宝写的字,也是种享受。”这个时候了,她还是这么乐观。幽居握住她的手,十分严肃的看着她,“小羽,你放心,我会医好你,不会让你去坐牢的。”
程清璇没看懂他在说什么,便乖乖松了手,闭上眼睛假寐。
看着她闭上眼睛后,幽居才放轻脚步走出去,即使程清璇并不能听到任何动静,他还是不舍得打扰到她。
下楼后,朱医生正在整理自己的医疗器材。
“幽少爷,手术安排在明天上午,还得麻烦您带着程小姐来一趟我们医院。”
幽居点点头,亲自泡了杯蜂蜜茶递给朱医生,才挨着他坐下来,慎重地说:“她现在身份特殊,上午医院人多,你看能不能将手术时间移到明天晚上,毕竟人多眼杂。”
朱医生虽不知道这程小姐是什么人,但今天幽居抱着她回家时,她身上还穿着看守所统一得罪犯服装,他多少也猜到这之中另有情况。“那就今天晚上过来吧。”
“那就麻烦朱医生了。”
“您太客气了。”
朱医生起身告辞,幽修亲自命令司机将他送回家。
因程清璇耳朵受伤感染了,幽居想亲自动手给她做点清淡的东西吃,他打发走厨子,一个人呆在厨房里,准备做一份蔬菜粥。青年系着围裙,站在灶台旁,用菜刀笨拙地将胡萝卜切成丁。
幽修去了趟公司回来,见幽居竟然亲自下厨了,惊得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堂堂幽家小少爷,竟然洗手做起了羹汤!
这还了得?
跟他一样觉得惊讶新鲜的还有康欣,康欣穿着一件香槟色蕾丝旗袍站在餐厅里,她见幽居把胡萝卜切成形状不一的小块儿,好几次忍不住想要上前去搭把手,但看青年那专注的样子,到底还是止住了。
“出息,一个大男人竟然钻进了厨房!”幽修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认为男人就不该下厨房,那就是女人的天下。
康欣瞥了他一眼,凉凉说了句:“自己不会,还不许别人会了?”
幽修被康欣挤兑的直撇嘴。
幽居将胡萝卜放进下锅里煮了会儿,才舀起来尝了口。
味道有些怪,但还不算难以下咽。
他又用小火煮了两分钟,才关了火,将粥倒进碗里,用食盒盛放着,端去了自己的别墅。见他真做成功了,康欣这才放下心来,也跟着上了自己的房间。幽修跑进厨房,看了眼被幽居弄得乱七八糟的厨房,撇撇嘴,心想这做一顿饭就跟打仗似的。
他打开锅盖子,发现锅里还有一小勺被留下来的蔬菜粥。
幽修四下看了看,佣人管家不知道去哪里了,刚好这一楼只有他一个人。幽修犹豫了一会儿,才拿起拿勺子,舀了小勺粥送进嘴里。抿了一小口粥,幽修顿时蹙起眉头来,“这…好大一股醋味…”
幽家厨房柜子里放着好些调味品,莫说幽居分不清了,幽修这么大年纪了一样也分不清。他放下勺子走出大厅,看到在园子里逗狗玩的厨子。“老史,给程小姐做一份蔬菜粥送去。”
老史放下手里的狗骨头,双手在围裙上拍了拍,一边朝幽修走来,一边戴上厨房里的帽子,问了句:“我看小少爷做了一份啊?”
“那不是人吃的!”
老史脸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
。
程清璇吃了一口粥,便皱起眉头。
幽居看着她眉头上浅浅的皱痕,有些促狭,“怎么了,味道很怪?”
程清璇也没听到他说什么,就把勺子放回碗里,说了句:“幽宝,你们家挺有钱的,还是换个高级点的厨子吧。这粥里好像放了好几勺醋,太难吃了。”说完,程清璇忙用手指指着桌上的茶杯,说:“我要喝水,赶紧的,太酸了!”
幽居一脸羞赧跑去倒了杯水给程清璇喝,程清璇喝完粥一抬头,见到幽居盯着面前的蔬菜粥看,神色有些古怪。她心里一动,忽然捂住小嘴来。“幽宝…”
“这粥,不会是你做的吧?”幽家这样的人家,聘用的一定是高级厨子,自然不可能做出这种水平的粥来。程清璇认识的人中,能煮出这么特别的粥的,只有一人。
她看着幽居,突然没了声。
刚才说那些话,是不是打击到城草的信心了?
幽居心里很受伤,他兴致勃勃亲自下厨,结果反倒被程清璇嫌弃了,他容易吗他?
默默地将粥收进餐盒里,幽居见程清璇看着自己,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叹了口气,才昧着良心说:“我也觉得该换一个厨子了,等回头就把他换了。”
程清璇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但看他笑的一脸宠溺,还以为他在说什么开心的事,便勾唇笑了,还附和了一句:“你说得对!”
城草:“…”
他感觉到,手里的食盒有千斤重。
。
当天晚上九点多,幽居亲自开车载着程清璇去了医院。
医院这个点人很少,幽居给程清璇戴了顶鸭舌帽,又给她脸上架了一副墨镜,这才走进医院。
朱医生早就做好了准备,程清璇跟着走进手术室里,幽居一个人坐在长廊上,心里很担心。耳朵可是个脆弱的东西,朱医生医术精湛,按理说这个小手术不会出什么意外,但幽居太紧张程清璇,总担心会出事。
他双手不停地反复来回搓动,都快搓出火星子来了。
这场手术做了接近两个小时才结束,手术很成功。一般来说,做鼓膜修补术的前提是中耳不能有发炎情况,程清璇的耳朵不仅发炎,还化脓了,这个时候做手术本就有极高的危险系数。手术虽然成功了,但还有一段时间的治疗工作需要配合,他建议程清璇住院一段时间。
幽居听了,自然不会反对。
当晚程清璇便住进了高级病房,这样就不会有人打扰她。幽居也在医院陪着她,深夜的时候,康欣跟幽修亲自提着洗漱用品跟换洗衣服来医院,见程清璇睡着了,便没有过多停留,留下衣服就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穆兰夫人来了医院,跟着来的还有汉诺。
穆兰夫人见到程清璇那尚还显得虚白的脸,第一次没有摆架子。程清璇听不见,她也不废话,只在纸上写了句:你永远是我徒弟。这话有些煽情,程清璇看了鼻子一阵酸,但她还算有骨气,没有当场哭出来。
幽居亲自送穆兰夫人出医院,两人走在长长的过道里,穆兰夫人问幽居:“警察坚信她是故意杀人罪,死者家属也不依不饶,这种情况,只能找一个律师了。”
“我昨晚联系过国内最有名的金牌律师,他们都不肯受理这个案子,说是小羽这案子一切证据齐全,没有胜算。”那些金牌律师,都怕打输了官司砸了自己的招牌。
穆兰夫人抿着唇,这完全在她的预料之中,毕竟这件事,选择相信程清璇的人都是少数。“我倒是有个人推荐,这人曾经帮我打过一场抄袭官司,不过他后来打输了一件官司,从此以后就没人肯请他了。”
幽居好奇问了句:“是谁?”
穆兰夫人按了下楼的电梯键,薄唇轻掀,吐出两个字:“穆迪。”
幽居一愣,穆迪…
“是那个五年前坛城连环杀人案中,主动替连环杀手打官司的金牌大师穆迪?”五年前,坛城发生了一起连环杀人案,三个月内,四个青年被相继残忍杀害,他们的手脚分别被截肢,肉被剁碎扔进了鱼塘喂鱼,更令人发寒的是死者的生殖器被凶手徒手扯下,做成了项链挂在他们的脖子上。
这件事,在当时引起了全国上下的广泛关注。
后来国家成立专案小组,耗时四个月才侦破案情,查出真凶。
谁都没想到,凶手竟然是一个十八岁的高中男孩,至于他杀人的真实动机,至今都未公布。当时,全国都在申讨要判处凶手死刑的时候,是金牌大师穆迪出面,主动请求替凶手申辩。
可想而知,在那种情况下,穆迪将要收到多少人的唾沫跟指责。
即便如此,穆迪也不肯放弃这个案子,当时所有人都认为穆迪疯了,放着大好的前途不要,竟然替一个连环杀人案凶手做辩护人。后来长达半年的官司战中,穆迪终于如众人所愿的那般输掉了官司。凶手最后还是背叛了死刑,而穆迪也成了人人唾弃的混球。
幽居怎么也没猜到,穆兰夫人会推荐穆迪来为程清璇打官司。
幽居没有忙着拒绝,倒是谨慎问了一句:“可以告诉我,您为何向我举荐他吗?”穆兰夫人是程清璇的老师,她不会害程清璇,深知这一点,幽居才抱着好奇的心思问了句。
穆兰夫人叹了口气,她抬头看了眼电梯,电梯还差两楼就抵达他们所在的楼层了。“世人只知道凶手残忍的杀死了那四个青年,却不知道那四个受害者,曾经弓虽奸杀害过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女孩。”
“而那个女孩,是凶手的堂妹…”穆兰夫人语气很惆怅。
叮——
电梯门开了,穆兰夫人走了进去,她抬头看了眼有些出神的幽居,又说:“而那个被弓虽奸致死的女孩,是穆迪律师的侄女,那凶手,是他的儿子。”
幽居愣愣看着在自己身前合上的电梯门,原来当年那场连环杀人案的背后,竟然还有着这等隐情。
。
幽居连夜联系到穆迪先生,接到他的电话时,穆迪刚准备睡下。
听了这起案件,他没有像之前的律师那般一口回绝,反倒问了句:“幽先生,你为何选择来找我?难道是因为其他律师不敢接手这起案子,你认为我当年傻到替一个连环杀手做辩护人,就会接你这起案子?”
穆迪的声音略显温沉,就像是一壶温酒,即便他语气疏离,听他说话也不会让幽居觉得有失礼数或者是不舒服。
幽居沉吟了一下,才说:“是穆兰夫人向我引荐的你。”
闻言,穆迪不说话了。
他摘下眼镜放在床头,盯着放假某处看了一会儿,才回了句:“明天早上给你答复。”穆迪挂了电话,靠着床头看天花板,脑海里又一次浮出五年前,法官宣判审判结果的那一刻。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被拷着双手腕押进车内,驶去了监狱。
两个月后,监狱的人打电话通知他去领骨灰盒,抱着儿子的骨灰盒回家,一路上,穆迪没有掉过一滴泪。
他的孩子是杀人犯没错,可那些曾经弓虽了他侄女的纨绔子弟就不该死吗?
穆迪眼睛有点涩,他闭上眼睛,贴着床单躺下,好一会儿后,他又打开台灯,找到眼镜戴上,下床走去书房,打开电脑,搜查咖啡厅杀人事件的相关资料。
上午九点,幽居接到穆迪的电话,电话里,男人只说一句:
“来机场接我。”
幽居让幽修调了几个保镖来医院程清璇病房外面守着,确认不会有人打扰到她,这才走进厕所随意洗了把脸,然后换了件干净衣裳,开车去了机场。
。
见到穆迪本人,幽居有些惊讶。
跟他想象中一派铁面的精英男士形象不同,穆迪穿着一件很宽松的T恤,浅灰色的休闲裤,踩着一双运动鞋,却戴了一副给人儒雅错觉的金框眼镜。穆迪左手拐子上搂着一个包,右手里拿着一个面包,就靠在机场外面啃面包。
宾利车停到穆迪面前,幽居亲自推开门从后车座下来,他走到穆迪面前,谦卑地喊了声:“穆迪先生。”这才让男人注意到他。
穆迪掀起眼睑看了眼幽居,然后又低下头去啃面包。
他不着急,幽居也不急于一时。
将手中面包吃干净了,穆迪将包装袋扔进垃圾桶,又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擦了擦嘴,才走过来看幽居。他仔细审视着眼前一身黑色衬衫,身姿笔挺,器宇轩昂的青年一眼。
幽居坦荡荡任他打量,并不觉得难为情。
盯着幽居看了十几秒钟,穆迪这才伸出手,说道:“你好,我是穆迪。”
“我是幽居。”
“嗯。”
穆迪飞快抽回手,不等幽居招呼,自个儿打开宾利轿车后座坐进去。幽居愣了愣,然后哑然失笑。他跟着坐进去,才对司机说:“开车。”
车子缓缓驶进市中心,幽居还没开口,穆迪便摊开有关程清璇咖啡厅杀人事件的所有报纸跟收集来的资料。他低头翻看资料,出声说:“这案子有点意思,凶手的确行了凶,但整个案件却错漏百出,巧合颇多。”
一听,幽居便知道穆迪是个不一般的人。“依穆先生看,这案子有哪些疑点?”幽居虚心请教,没有细说明自己的发现。
穆迪将资料合上,他推了推眼镜,手指在资料上敲了敲,才说:“疑点颇多,幽先生这么相信凶手,肯定也察觉到了这案子的疑点所在,废话不多说,这案子最令我感兴趣的只有一点。”
“哪一点?”
“凶手在行凶时意识不受控制,甚至被目击者发现后,还不肯丢下作案工具,且还坚称自己不是故意杀人。”穆迪又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这大概是他思考问题时惯常的小动作。“这案子,让我想到三十一年前的一起案子。”
幽居墨眸转了转,适时问了句:“哪起案子?”
“三十一年前,华人女星纪若突然在美国一家医院刺杀死国际大导演汤普森,这事曾在全球都引起了轰动。当年纪若小姐差点也被判了死刑,好在纪若小姐的丈夫顾先生手腕高,能力超强,请专业人士彻查了这件案子,最后还了纪若小姐一个清白。”
幽居皱着眉头,三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他都还没出生,不过女星纪若的大名他们还是知道的,只是可惜了,她年纪轻轻就难产去世了,直到现在,还有不少她的影迷在她的忌日悼念她。幽居几年前,还看过她跟夜君然先生主演的《杀了她,爱上他》。
他倒是不知道纪若小姐还曾在美国杀过人。“那件案子跟咖啡厅这起案子有什么相同点?难道纪若小姐行凶的时候,也出现了意识不受控制的状况?”
穆迪摇摇头,“不是纪若小姐出现了这种状况。”
幽居不懂穆迪到底要说什么,只能安静听着。
“意识不受控制的人是汤普森导演,事后经查明,汤普森导演吃饭时被人在饭菜里下了致幻药,那是一种能勾引起人记忆深处最恐惧的记忆的致幻药。后来两人在医院详谈电影戏份的时候,药效刚好起了作用,汤普森导演年轻时杀死了自己的女朋友,心里留下了阴影,他错将纪若小姐当成了死去的未婚妻,以为她复活了来找自己报仇,然后就发了疯一样的要杀了纪若小姐。结果纪若小姐会点手脚功夫,反倒杀了汤普森导演才保住性命。”
“这件案子当时影响了很多人的关注,我念大学的时候,老师曾给我们讲过这件案子。所以我印象很深。”
幽居听完这一大段话,敏锐地抓到一个关键词。
致幻药!
“这世上真有致幻药这种东西?”
“怎么没有?说的通俗点,致幻药就是毒品。有些药有麻痹神经的作用,有些药带有致幻性效果。现在有些不法人士制造一些合成的化学毒品,这类精神毒品对人体伤害重大,几十年前就曾有人因为磕毒药过猛,潜意识认为自己会飞,结果一跃从几十层高的楼上跳下,当场致命。”
“就在十年前,我国有一名留学归来的少年,因磕药物过猛,在大街上强行咬烂了一个女士的脸,还吃掉了她的鼻子…”
穆迪说了这么多,才偏头望向幽居,跟他说:“如果你真的相信你女朋友的人品,确认她不是会下狠手的人,那我们不妨从这个角度切入。”
幽居认真听完他的话,许多困惑已久的疑团,逐渐被拨开云雾见到了真面目。“犯案现场我进不去,穆迪先生,您有法定调查权,还得麻烦您陪我多跑几趟了。”
“这是自然,你敢用我,我就敢还你一个真实真相。”
。
安排好穆迪的住处,中午吃了饭,司机载着穆迪去了咖啡厅,而幽居则去了另一个地方。咖啡厅还未恢复营业,外面的封条还未拆,有值班警察在那里巡逻,不许有人胡乱靠近。
穆迪拿出律师证,获得了警察的认同,才穿着鞋套,戴着手套进入现场。
现场的血迹早已凝干,咖啡厅里的一切都还安原样摆放着。
“刘警官,我们想看一下当天的监控。”刘警官只是个值班的,想着穆迪是律师,也没做他想,当场就带他去了经理办公室,打开电脑,调出监控。
穆迪静静看着视频监控,他看着程清璇进入咖啡厅,跟那个叫弯弯的服务员客套,然后走到幽静些的角落坐下。咖啡厅装饰成绿色森林风格,她所在的小角落刚好被一派漆绿色的栏杆挡住。
一个戴着帽子的服务生端着托盘走过去,将咖啡递到程清璇身前的桌上,程清璇仰头跟他说了几句话,那小哥见到那回复了一句,就起身走了。他压了压帽子,身子穿过桌子回后台的时候,监控摄像头并未录下他的模样。
“这个人是谁?”
警察凑近一看,微微摇头,“不清楚啊,我是值班警察,你等着,我把他们咖啡厅的经理叫来问问。”
“那就多谢了。”
穆迪继续看监控,程清璇起身去厕所,她是空着双手进去的,这就说明作案工具不是她带进去的。
然后不一会儿进去一个穿米色连衣裙的姑娘。她右手提着一只包,左手正放在耳旁,在讲电话。过了约莫一分多钟,程清璇忽然关了厕所的门,然后就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了。大约过了六七分钟,有一个年轻的小姐要去上厕所,却打不开门,服务员跟领班凑过来,打开了厕所门的锁,却推不开门。最后,是一个高个男孩把厕所门撞开了。
那之后的画面,就变得血腥残暴了。
穆迪目光灼灼看着手持匕首,被发现行凶之后,仍不肯罢休的程清璇。程清璇手起手落,匕首刺进死者的后背,血溅到她蓝色的衣裙上,程清璇也没有停止过。
她状若癫狂,活像是疯了。
穆迪摸着下巴,眼神逐渐变得不可捉摸起来。
好一会,经理潘瑞才驱车来到咖啡厅,在警察跟律师面前,潘瑞老老实实的,他们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将视频调到那个服务生送咖啡的画面,穆迪指着电脑,问潘瑞:“潘先生,你有这个服务生的电话吗?”
潘瑞凑过去仔细一看,面上露出怪异之色来。
仔细盯着潘瑞看得穆迪见到他那困惑的表情,眼神逐渐变得晶亮。“身为咖啡厅的经理,潘先生该不会不认得咖啡厅里的员工吧?”
潘瑞苦涩一笑,他挠挠头,却说:“这男的不是我们咖啡厅的员工啊,我从来就没见过他!”
“那他身上的员工服怎么解释?”
“这…你等等!”潘瑞跑去翻了遍出勤表,他看了那天的出勤记录,才一拍双手,说:“那天店里小莫请假没来,工作服就留工作柜里,他也没个上锁的习惯,估计是被人给拿了去了!”
潘瑞说完,自个儿也意识到了问题,“该不会,这个人有问题吧?”
穆迪只是笑,也不明说。
他走到咖啡厅程清璇坐落的那个位置,将还没被收起来的被子拿在手上看了看。
咖啡已经被喝干了,杯口上的咖啡渍也全干了。穆迪用小镊子将那褐色的咖啡沫刮下来,装进证物袋里,然后将东西揣进兜里出了咖啡厅。
。
一个穿着黑灰相间卫衣,头戴鸭舌帽,下体着一条破洞牛仔裤的青年走在混乱的红灯区域,手里夹着一根烟,手指上戴满了七八个银色戒指。他站在街边,默默抽着烟,时不时张望两眼路过的青年们,墨眸冷漠。
青年打扮得夸张前卫,站在灯光下,吸引来不少女孩子的瞩目。
兜里电话响了,幽居掏出手机,听到穆迪说:“验证结果出来了,咖啡里的确有致幻性化学成分,药检师分析得知,这致幻毒品里面的LSD竟高达1500微克!”LSD,全名麦角酸二乙酰胺,是最强烈的迷幻药物,普通毒品里面最多只添加30到80微克,也有常用之人的用剂量可达300微克,一般超过八百微克,人便会出现不舒服的征兆。
而那幕后人给程清璇服用的药物里面,LSD成分竟高达1500微克,这该有多狠毒啊!
“幽先生,接下来交给你了。”
幽居喉咙一滚,应道:“明白了。”收起手机,幽居再次抽了口烟,这才将帽檐往脑后一戴,绕行来到红灯区的后街,进入一家在地下经营的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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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我说了不虐吧。
小福利送给小啊呆,祝亲爱哒啊呆生日happy!
第一次一起过生日,他说,我喜欢的人就像那娇艳的玫瑰花,看着美艳,闻着醉人。
认识第十一年生日,他说,我喜欢的人就像那玫瑰花下的刺,看着尖锐,摸着锥疼。
他是疯了,就爱拽着她,抱着她,赖着她,被刺得心脏千疮百孔也不放手。
她烦了,忍不住:“你死皮赖脸为哪般?”
他紫眸望着她的脸,“死皮赖脸的是你。”他手指戳着心窝,认命地说:“因为你住在这里,我怎么轰你赶你,你都走不出这颗心。”
醉穆兰:“…”
他霸道无赖,还有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