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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东院到昭文居,程娇一路都是心神不宁。
刚认识谢衡的时候,只觉得他看着脾气好,待人也温和有礼,令人心生好感,直至近两日,几次两人气氛都这样好,她自然察觉到并非她一个人有着朦朦胧胧的好感,可偏偏谢衡的行事又让她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这怎么可能会是错觉?!
很多时候,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在那样特定的时候,她有亲近之心,谢衡也同样有意,这绝非是她臆想出来的。
可是每每到了后面,她都察觉到了,明明对方也是怦然心动,却又开始对她若即若离了……
一番胡思乱想,转眼就到了昭文居,远远地就看到夕照下的书房,屋子里已经都燃了一室的烛火,摇曳的火光忽明忽暗,透过纱窗,仿佛显出几分温馨来。
程娇走上前去就发现屋外还站了两个丫头,一个明媚动人,一个楚楚之姿,就是那元月和今宵两个丫头。
元月她已经打过几次交道了,倒是这个今宵,她意外地扫了几眼,语气中不免带了几分不悦来:“何时放出来的?身子可是大好了?”
今宵原就显出几分苍白的脸色此时显得越加娇弱无依,听了这话,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想是说什么来,却咬了咬下唇,不敢坑个声响,倒是站在身旁的元月一见这情形,知道不对,忙道:“夫人恕罪,今宵才病体初愈,老爷是点头让她继续当差的。”
程娇是见过今宵来东院的,当日给谢衡送伞一事仿佛还历历在目,她最不喜的就是这种心大的丫头,好像她眼里的主子就谢衡一个,旁的、哪怕是她这样的当家夫人都不在她眼中,简直是目中无人!
暂时腾不开手,也还不敢在面上做得太过,所以迟迟未动过处理她的想法,但今日瞧了她这副样子,就是什么都不说,也活像是程娇欺负她了一般,再在耳朵里刚听了元月这么一说,她便将打量的目光挪到元月的身上。
“我问你了吗?”元月看着还知道本分,就不知道心里是怎么想了,程娇虽然不欢喜书房里服侍的丫头,到底从来没有这般不假以辞色过。
元月连忙低头请罪:“夫人恕罪,是元月错了!”
她倒挺乖觉!
程娇又看向今宵,又道:“既然出来了,就好好地在书房伺候,若日后再拿身子不好、病体柔弱这等借口,我看哪,府中还是有大把的丫头抢着书房的差事的!”正巧话一落,听见身后门扉开启的声音,程娇恰到好处地收拾了笑脸,转头看向长身玉立、仪表不凡的年轻男子站在门后。
也不知道他听了多少了!
程娇外貌看着娇弱又纤细,性子也瞧着好,但她装得再像古代淑女,内里到底还是拥有现代人的彪悍的,哪怕知道谢衡逐渐看穿了她的真面目,她也有恃无恐,何况,她此番就是带着对谢衡的一丢丢气怨而来的。
看到谢衡亲自开了门,余光扫过站在一角瑟瑟发抖,又潸然泪下的今宵,程娇心底的不快越演越烈,身子一动,便将今宵整个儿挡了个结实,对着谢衡挑了挑眉:“郎君,可用了晚膳不曾?”
谢衡不答,只侧身让了道来,又随口吩咐了一句:“元月,为夫人添一双碗筷。”
看到程娇一副面色不虞的神情,他就知道她定是空着肚子来的,不然脾气定是稍有收敛,至少不会这般无所顾忌。
他果然所料没错,程娇在小厅了落了座,填了半饱后,悄然地舒了口浊气。
许是两人之间的气氛又缓和了,程娇一时也忘了书房外看到今宵的种种,瞥向了谢衡:“郎君昨夜睡得可好?”
谢衡看着灯下越加娇艳的容貌,尤其眉眼间带了好整以暇的神情,微微一叹,道:“你来可是为了问这个?我可瞧见你带了字帖来的,不如我帮你看看?”
说着,就起了身,从一旁被她进屋的时候随手丢进帽桶的一卷字取了出来,就走向了书案。
程娇当然不是来问这些个,就是这张字帖都是她寻的借口,所以站在他身后,见他头也不回地走向书案,轻轻跺了跺脚,也跟着上前。
直到谢衡平静地将字摊平,又拿了书镇一压,像是在细细品茗,也不由地压低了声音:“我可不光为这个而来,就是今日娘将账本都给了我,这当家的事,我又经验不足,想跟你取取经罢了。”
谢衡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将视线挪到了字帖上:“你放心,娘既然肯将事情交托给你,定然是放心的,府里一应都有前例可循,有不明了的,可以问问府中的账房先生。”
程娇见他又将球踢还给了她,便揭过这一茬,又道:“还有,东院到底景色单一了些,我想不如移些花卉来养养眼?”
“这倒是,原先底下都是跟着我的喜好置办的,必然是有不妥的。”谢衡这回不光抬头了,索性便将她拉到他身旁:“如今你都当家了,直接吩咐下去置办就好,何必迁就自己?”
程娇低头看着谢衡仍然握着她的手,才又抬头看向他。
她说的这两样,其实都不是她此行的目的,她倒是想来点直接的,拉着他衣襟直接吼一嗓子“你心里到底喜不喜欢人家”,但现实是,她又必须得学着原身那样自矜自持,所以看着谢衡,脑子里千转百回,硬是说不出口。
她虽然喜欢直来直往,到底不敢撕破脸来,将底给全露了出来……
看着程娇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谢衡眸光微动,叹道:“你……可是有话要问我?”
她当然有话要问他了!
程娇想到,孤零零的一个人来了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哪怕她再强韧再粗大的神经,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也有一刻的不安和害怕。是她运气好,碰见的大多都是良善的人,从苎萝村的“父母”,到如今的婆婆,还有眼前名义上的丈夫,多少是给她带来了些许安慰,不论如何,也安抚了她内心的焦躁和不安。
可谢衡这人总是莫名其妙,忽冷忽热地没个准,当她察觉到谢衡对她有意,转眼他就又开始保持距离了,弄得她这颗心不上不下地吊着,这叫内里还是直性子的程娇简直恨不能勒他脖子问个明白。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谢衡又温柔无比地握着她的手,温柔的看向她,她只觉得心里委屈得不行,却是千言万语一时也说不出来了。
谢衡看到她眼眶滑出一道泪来,怔得心尖都发起烫来。
他只看到过她恣意的笑,羞怯的娇俏,顾盼间的神彩,却从来没有看到过她哭……哪怕看着柔弱的今宵,常作泫然欲泣惹人怜惜,却从来没有一刻令他如此这般心疼!
她把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一并在此时爆发了,心底微荡,连她自己都没有料到,她竟然会掉出眼泪来了……
但她自己还处在意外之中,可看的心疼的谢衡已是一把将她搂个满怀!
这纤细柔软的身躯一入怀里,谢衡紧紧一拥,柔声道:“怎么了?可是有谁给你气受了?心里有什么委屈和难过,不妨对我说说。”
程娇稍稍回了神,一想到此刻是在他坚实的怀抱中,脑袋便有些发昏,尤其听着他不同于刚才,这般柔和了口气同她说话,嗫喏道:“我、我就是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我的。”
她不由自主地把话一说出来,就好像一瞬间,在无形之中增加了许多力量,再抬头看向谢衡,发狠了心,直接就道:“你时而对我好,时而又变得冷淡,这样若即若离的,你觉得很好玩?我却一点都不喜欢!算了,今日我来昭文居本就是大错,随你日后如何,喜欢谁,都同我无关,我是再不会来了!”
她此刻内心的彪悍表露无遗,此前的这般患得患失实在是不像她!何况如此被人吊着胃口,她虽然是嫁到了谢府来,可内芯却是实实在在的一个现代独立的灵魂!管他爱谁谁,老娘不伺候了!
她说着,挣脱了谢衡的手臂,就要绕过书案走去,不料被人猛地一拉,一阵天旋地转,只听“砰”地一声,她感觉自己撞到了书架,那书架晃了晃,又恢复了平静。奇迹的,她却一点儿都没觉得疼,反而是压在她脑后的手臂越发紧了紧。
程娇抬头,刚刚对上有些发亮的眼睛,下一刻,就被人封住了唇。
谢衡一低头,狠狠地咬上了面前微张的朱唇,火热的唇舌一交缠,直把怀中美娇娘吻得面色发红,胸口发颤,这才意犹未尽地松了口。
他自将她一览入怀中,便欲罢不能,想要得更多……
谢衡看着她白皙面靥的芳菲妩媚,伸手贴着她脸颊,低声道:“你不来这里,又要去哪里?”
程娇抬头将他手挥了挥,只扭头作不理,只是脸颊上、耳朵根仍然泛着红,粉嫩嫩地极为诱人。
谢衡勾起了唇,声音越发低沉温柔:“娇娇……”
他抚摸着她脸颊,眼中的温柔却仿佛腻得都要滴出水来:“你来昭文居,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