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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康已到城中多时,城中如何还未放起响箭?”
刘备皱了皱眉,用疑惑的目光看着身边的田豫。
田豫也觉得不对头,但他还没开口,就听到远道上传来一阵踢踏的马蹄声,还有,杂乱的橐橐声。这阵杂乱的声音刚到了山脚下时,突然静了下来。只听一人叫了声:“不好!”
刘备和田豫尚未听到下面的话,已经吓得不清,难道是山下人发现了我们?
就听一人问他:“怎么了?”
先前那人古怪的哎哟一声,说道:“我的肚子坏啦!”
刘备跟田豫听到‘肚子坏了’,都是抹了一把汗。
那人一听,骂道:“眼见就要进城了,你进城再拉行不?”
先前那人说:“啊哟,不行了哦,要是拉到裤裆里就臭大啦!”
那人无奈:“好吧,好吧。你小子一路上尽给我添事,给我快点。”
“好嘞!”
就听到哗啦一; 声,敢情是那人从马上翻了下来。接着,又是橐橐橐的声音往山上逼来。前面说过,这山乃是一个小脉,虽然低矮,但沟壑甚多,高低起伏,易于隐蔽。只是无奈正是因为低矮,山下的人才容易爬上来。只听那橐橐声两下逼近,耳听再走一程就要居高临下,把山壑下埋伏的人马尽收眼底了,只急得刘备用手紧紧握剑。
田豫赶紧附耳道:“大人,切不可妄动!对付山下这些人虽然容易,但若惊动城内哨兵,那就前功尽弃了。”
刘备身子一凛,这却如何是好?
田豫接着道,“大人不须着急,我来对付。”
刘备看着他,不知道他有什么办法。
只见田豫把脸转过去,对身后虎士道:“让队率来见我。”
虎士把话传下去,不时传到队率耳里,队率便即轻踩脚步,到了田豫身后:“大人。”
田豫说道:“等会我出去,你带领一队人马跟着我。”
队率点了点头。
橐橐声,停了下来。但接着,吱嘎一声,像是踩碎树枝。又过来了。田豫本来还想着只要这小子把脚步停下了,也就省事了。突然又听到这声,再也不敢马虎,赶紧率着虎士踏着山石奔了出来。那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好蹲位,把裤带解下一半,乍然间听到后面一阵吱嘎声,知道有人来了。只道了声晦气,正要躲起来,早被田豫看见。
田豫若有其事的喝问:“嘿!这厮鬼鬼祟祟在这里干什么?肯定是细作!来呀,给我拿下!”
也不由分说,他的身后立即冲上两名虎士。他两左右一夹,就将那人掀翻在地。一名虎士眼尖,见他裤带外露,便是啪的一下,已经抢在手里。那人只还要来夺,早被他一个擒拿手,就把裤带捆了他的一双手。
两虎士见他畏惧在地,又是两手一撕,若提婴儿似的,就将他拎了起来。他身子刚一被拎起,就见哗啦一声,裤子滑了下来。裤子一掉下,便是露出了那一对赤裸裸的大腿在寒风里不住的打颤。旁边虎士一见,都是哈哈大笑。
山下过路的士兵大概也有一百多人,他们听到马上小将的吩咐,便即分散在道旁,随便找个地方倒靠下来休息了。马上的小将还在连声抱怨着,正要说一声我们先走了,小赵你就随后进城吧。不想还没开口,就听到山上传来呵斥之声,还有轰隆大笑。两边士兵一听,都是互相看了一眼,问道:“不是小赵出事了吧?”他们跟着齐刷刷的爬了起来,撑着长枪,眼巴巴的看着马上小将。马上小将正不知如何,突然眼前一黑,只见一队甲士奔下山来,把路拦住了。
田豫也没想到山下会有这么一群士兵,不过看到他们一个个巾帻不整,灰头土脸,有气无力的样子,就知道个大概了。
马上小将见到眼前这一副阵容,倒是吓了一跳。转眼又看到自己兄弟被两个甲士架着,裤子倒掉在地,两只大腿在风中战栗,心里恨得牙痒。正要呵斥,只听对面一个文士打扮的大人走上前来,喝问:“大胆!你们是何人,如何冒犯我陈国县境?”
马上小将本要耍横,但见他这副精神,又不敢乱来了,赶紧道:“误会误会,我们是驻守苦县的将士。他也是我们的人,请大人放了他。”
田豫面目一瞪:“你既是苦县将士,不好好呆在苦县驻守,如何跑到这里来?莫非你们是群逃兵?”
军法里面对于逃兵可是杀头大罪,马上小将听他一说,赶紧溜身下马,说道:“大人不知,我们哪里敢随便擅离职守?无奈苦县县长被人杀了,县城也被人占了,我们都是被赶出城来的。我们一出城来,没别的地方去,只好急忙忙赶来陈县,欲要向陈相报告消息,却打死也不敢做这逃兵。”
田豫微觉吃惊,什么人敢占了苦县?那可是我们回去的道路啊。他故意大喝,骂道:“浑说!我苦县一向好好的,如何会被人占了?敢情你是奸细,来呀,给我拿下!”
两边虎士应声就要往前来逮他,那小将立即磕头道:“此乃大事,我何敢欺瞒大人?只希望大人快点领我们去见陈相,好让他发兵讨贼。”
田豫道:“那我且问你,是什么人占了苦县,老实说来!”
小将说道:“不敢瞒大人,这伙人并没有旗号。但我们一打听,才知道是郭贡的人。只是郭贡已死,他的部下怎会来打我苦县呢?我又听说,郭贡被杀后,他的部下都去了谯县。对了,可能这些人已经投靠了刘备,然后是刘备指示他们来攻打的,肯定是这样……”
话还没说完,被田豫呵斥一声:“胡说!我家陈相正要修好刘使君,他又如何会来攻打我们的城池?我看你是一遍胡说八道!莫非,你等才是刘使君派来的奸细,故意要欺诈我等?”
小将吓了一跳,这是如何说?
田豫没等他开口,接着惊乍一声,口里说着,手里指着他:“哦,对了!怪不得,我们陈相已经派使者去谯县两三天了,正怪到现在还没回来呢!敢情是刘使君把我家陈相派出的使者杀了,刘使君怕误事,所以故意使这奸诈之计,乃让你们骗说苦县被人占了,却好来诈我城池,是也不是?不然你就不会无故提起刘使君来!”
“呀!”田豫又是连声跺脚,“这可如何是好,我家陈相一遍好心,却被刘使君当成了驴肝肺,可恼可恼!”
小将脸色煞白,连连道:“不是这样的,我们真的是苦县守兵,我这里有令牌在此。”
说着,便即伸手摸出了一块铁牌。田豫一见,哦的一声,对两边说道:“原来真是误会了。”便即叫将小赵放了,又向小赵赔礼。小赵吓得无语,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拉上裤子,赶紧走开。
旁边小将笑道:“大人,事情既然已经弄清了,可以放我们过去了吧?”
田豫断然道:“不行!苦县既然已经被贼人打下了,你们正应该夺回才是,如何全部往回赶?要是让陈相知道,还道你们不用力,是故意弃城而去,到时怪罪下来,你等可吃得了?”
小将脸色一黑,说道:“如此说来是我们鲁莽了,可我们现在已经过来了,又如何是好?”
田豫笑道:“不急。你们现在就回去,只用留下一人就行。”
小将问道:“这是怎么说?”
田豫笑道:“你想啊,你派一人去告诉陈相,只用说苦县危急,需要增援。这样,陈相他肯定要派其他将军领兵去的。而你们等他大兵一到,到时就跟他们埋怨,‘将军啊,你若再早来一会,此城就不会落到敌人手里了。’哈哈,到时你看陈相怎么说。他肯定怪的不是你们,而是那个倒霉的领兵将军了。”
小将一听,豁然开朗,哈哈一笑:“大人高明!就这么办!”然后问两边,“谁愿意留下来当这使者?”
一百个人里,倒是没有一人回答。小将一愣,总不能让我自己去吧?
田豫笑道:“我看还是这位小将去比较妥帖,也好让陈相感到你们对他的尊重。不然随便拉个张三李四,只怕陈相一恼,就要发脾气了。”
田豫用手指着小赵。小赵刚才被一吓,现在还没回过神来,所以任他指着,也没言语。
小将听他一说,连连点头:“还是大人说得有理。小赵,这个重任我看也只有你才能胜任。”
小赵没有说话,眼睛还是半傻着。小将可不理,把他马牵到他手里,又跟他吩咐了几句,笑道:“小赵你就过去吧,你可又要立功了。”
田豫见他就要被打发走了,赶紧笑道:“不用急,我还要吩咐他一点细节,免得他到时吃露了,可又要怪我了。”
小将一听,感激不已,说道:“多谢大人,只是不知道大人如何称呼,也好以后报答。”
田豫胡诌了一个名字,小将打马,说了声:“告辞!”便即带着众人往回赶去。
眼见同伙走得乾尽,小赵也不愿多呆,更不问他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就要翻身上马。
只是他一只脚刚刚伸出,跨上马镫,后心就是一紧。还没呼出,整个身子就被人丢在了地上。小赵这下恼怒不已,爬起来就是大骂:“你们想干什么!”
但他不骂则已,一骂反把自己吓了一跳。只见,站在旁边的甲士,也就是刚才伸手把他提起,又掷在地上的那人。只见他此刻面露丑笑,狠狠一咬牙,就是把单掌一举。他这一掌下去,只传来‘啪’的一声。接着,眼前、他的坐骑就被他这伸手一掌给劈碎马脑,轰然倒地死了。
小赵吓得血色全无,吞吞吐吐道:“你们……你们不是要让我进城去的么,如……如何又将我坐骑打死?”
没有人回答他。田豫也只是笑了笑,摇头走了。接着,两个虎士上来,把死马扛上肩头,就往山上奔去。小赵尚在发愣,就被旁边数人夹持着,推推拽拽的弄上了山。
田豫把小赵领到山上,跟他笑道:“现在你该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进城了吧?”
小赵被他们往前一推,这才如堕冰窖。小赵先前还满指望进城报信,可突然间看到山下一色密密麻麻穿戴白色缟素的士兵,便是吓得身体如同筛糠,许久才问:“你们……你们是些什么人?”
两边虎士哈哈一笑,没人回答他,只将他带了下去。
刘备见到田豫回来,听他把刚才的事说了,心里高兴不已,说道:“今日要不是国人你妙语退敌,不然等这厮发现了我们的行踪,可就麻烦了。”又看到旁边的那只死马,连连对身后士兵说道,“等会拿下此城,倒是可以有顿马肉吃了。”
旁边将士一听,都是瞄着那匹死马,暗喘精津液。
站在旁边的小赵,此刻豁然明白过来,赶紧惊呼:“啊,原来你们就是郭贡一伙的!”
郭贡原来部下听他直呼将军名讳,赶紧低声呵斥。押着他的虎士也怕他声音太大,会惹到路人,就赶紧撕了他的袖头,扯下一块布片,将他嘴巴塞住了。
田豫问:“大人,如何处置这厮?”
刘备看了那人一眼,本要随便将他杀了了事。但想了想,看了他一眼,便让人又将他嘴巴上的布片扯开,笑问:“小将如何称呼?”
小赵一愣,不由不回答:“末将赵牛。”
“赵牛?”刘备点了点头,啪了啪他的肩膀,然后道:“这样吧,你若愿降,我就让你进入剑啸营,跟他们一样,做一名虎士,当我的护卫。若不愿降,等战后,我再送你盘缠,你愿意回哪里就回哪里。”
赵牛再次一愣,许久才道:“末将愿降!”
刘备哈哈一笑,让他们把他先带了下去。
赵牛一走,田豫跟他又说起了苦县之事。
田豫疑惑,刘备也在想:“是啊,会是谁在打苦县的主意?看来我们得赶紧派出人马打听。苦县可离我谯县最近,我们现在又在外,谯县可不能出事!”
刘备想到这里,赶紧派出两三侦骑,让他们先去苦县查探了。
这事思虑完,刘备又问:“国让,这仲康他们为什么还没放出响箭啊?”
刘备不知道,田豫自然也不知道。
而此刻的陈县城内,舞风营里,许褚却正被赶上来的士兵给包围着。刚刚这边一人问他为什么要跑,那边一人接着问他:“你们就这么走了,不要工钱啦?”
好家伙!就在众人心里遽然紧张的时候,这个人才把前面那个人没说完的补上,被他们这么一弄,不光许褚微微吃惊,就是诸葛辰等人都是抹了一把汗。
许褚只好笑道:“这我倒是忘啦。”
看了众人一眼,也就回身跟他来拿钱。旁边那士兵还在教训他:“你不要工钱,但这‘回牌’总要拿的吧?不然你怎么跟县令交代?”顿了顿,又问,“对了,好家伙,我刚才看你力气不错,你是什么地方的人?”
许褚尚未回答,那边又是奔来数名士兵,一路乱呼。这呼声比刚才还要吃紧,只见他们左右指挥,疾声叫道:“不得了了,居然有人敢用掺沙的粮食来糊弄相国!”
又有人呼道:“快把前面的追回来,这里的都不要走!这还了得,简直反了!”
这里一阵疾呼,两边刚刚要走,又被喊下了。他们只好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个个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都说:“掺沙?这是谁做这么缺德的事?”
他们这一说,都是把责任推给了别人。当然,也只有许褚他们明白这种事是谁做的。但他们也只能在心里回敬一句:“你娘的才缺德,老子本来就是糊弄人的,谁他妈非要把我们抓来,拦路霸王一样的抢我们‘粮食’!”
这一呼,许褚也没领什么‘工钱’了,又是被士兵团团包围着,一遍又一遍的询问他们:“是谁干的,自己老实交待!只要说出来,我们只会治县令之罪,免除你们的牢狱之灾。若再不说,可要全部带回去一个个打得你们说出来!”
他们这么一阵乱叫,个个都是胆颤心惊,互相指责对方:“是你做的就老实承认了吧。”
虽然这些人都是无意间指责对方,但在许褚看来,他们一双双眼睛分明是看着老子,他们的话也是冲着老子说的。他这人从小到大做事一向光明正大,从来都是敢做敢当,此刻被他们无意的指责,倒满不是滋味,心里一哼,就要站出来。
这时,那边一队人马奔了过来,远远喝问:“怎么回事?”
这边士兵骂道:“好了,被相国知道了,你们等着刀剐吧!”
两边听士兵们一糊弄,都是吓得面无人色。
过不一时,只见数骑人马赶了过来。许褚举目一看,只见中间一人文官打扮,想就是他们所说的相国了。而旁边拥着的两三名将军,许褚自然不知道他们是谁。这些将军里,挨着相国最近的那人,姓吴名浪,舞得一手好刀法。只因他治军残酷,别人就送他一个外号:吴老狼。他这外号叫响了,他的真正名字却无人知道了。
这时,只见吴老狼啪刀提马,款款上前,闷声问道:“怎么回事,吵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