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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 狼车在夜里行驶可没有什么顾忌,夜晚的时候,大家都知道不要随意外出。
天分日月,有阴有阳。白天是生灵的天地,再怎么胡闹都不为过。但是到了晚上,总要给阴灵留一点喘息的空间。
狼车四蹄踏风,青色的鬼火在马车边转动,露出马车上似哭似笑的纹理,轻飘飘的魂魄本就不着重,到金华城也不过须臾。
夜里城门紧锁,槐序没指望在直接从城墙里钻进去。
天下不光有鬼,也还有神。
这么大大咧咧撞进去,必然要惊动城隍神,城隍神受一城香火祭祀,在城池里权限极大。
退一万步说,不怕城隍干扰,万一城隍恼羞成怒,一纸诉状告进阴司,对槐序来着,无异于惹了马蜂窝。
槐序带着白献之和容娘,一左一右直接进去阴界。
阴界相对于阳间,和阳间同处于一片地域,却因为划分阴阳,又泾渭分明。
不过阴界又不同于阴土,阴土是天地所成,众生归宿,而阴界只能给徘徊在人间的阴灵一个栖身之所。
一般来说,强大的鬼神所驻扎的地方,都会开辟一个阴界,这个阴界,才是鬼神栖身之所,与阳间截然不同。
黑山阴界最初由黑山老妖开辟,故而广阔无比,覆盖连绵黑山。
槐序直接带着白献之和容娘到了金华城的阴界。
槐序现在金华城前,高耸的城楼云雾缭绕,阴风卷起城楼上的红色长幡,金华城笼罩在一派暗沉当中。
守门的鬼卒看到有人来,识得是槐序,立刻躬身道:“见过黑山山主,我家大人已经等候多时。”
槐序在没有离开黑山的时候,就已经给城隍神下了帖子,言明要来拜访,并送上礼物。
此刻槐序亲自前来,守城鬼卒立刻就为他打开城门,迎他进去。
槐序点了点头,走进城中。
阴界里的金华城和外面的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没有行人,没有生气,光华惨淡。
一个鬼卒在头前带苦,引着他们往城隍庙走去。
城隍庙在阴界,就不是一座小小的庙宇,而是一座巨大的衙门。
城隍神司掌一城事务,就品阶而言,还在白献之的阴敕符授之上。
到了城隍庙,城隍神亲自相迎,将槐序引进府中,命仆人奉上香茶,随后就端着茶盏,闭口不言。
他做足了礼数,但是这会儿,却不愿开口了。
槐序是离金华最近的一个鬼王,自己占山为王,和城隍神完全不是一路上。
槐序是匪类,是妖魔,身犯孽债。若是没有人告到阴司,槐序也不去犯阴司忌讳,阴司也不大乐意去管他,但是不代表阴司就会喜欢他这种人。
城隍神是正神,槐序是妖鬼。
城隍神不至于没事干去挑衅这位鬼王,但是对这位鬼王的事迹也是早有耳闻,实在不愿意和他牵扯太多,一个不好,就是勾结妖魔。
他可还没有清净够呢。
他不开口,槐序也不能干坐着,把茶盏合上,槐序就说明来意。
要拜访城隍神,也不是临时起意,而是筹划已久。
槐序要消除孽债,就要积德行善。要积德行善,就绕不开金华城。在城隍神的地盘动作,总要知会主人一声。
听着槐序说话,城隍神心中一动,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这鬼王一番。
城隍神的神眼里,这位鬼王身上气息纯净沉凝,身上光华呈青色,澄净透亮。
这可不像是邪魔呀。
城隍神不乐意搭理一个妖魔,却不会拒绝给一个行走在正道上的修行中人搭把手。
“山主已是我道中人,区区小事,何足言道。”城隍神笑了一声,态度和善许多,吩咐身后的侍从取来一块令牌,送给槐序。
“这块令牌,足以让山主在金华境内不会受到为难。”
槐序略微动容,这礼可就大了。
早知道金华境内和金华城可是两个概念,金华府辖地以婺江为域,有“八婺”之称,辖区广袤,能在金华府内不受神道为难,这已经是一份大礼。
槐序并不推辞,谢过之后,就带着容娘和白献之离开。
等到三人离开阴界,城隍神身边的师爷从屏风后转出来,道:“大人也太过抬爱他了。”
城隍神摇了摇头,用一种虚无缥缈的语调说:“可不要小瞧了他。我坐看王朝更迭也有数百年之久,这可不是以前,一句‘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乏’就可以让几位殿下满意的时候了。”
“乱象更迭,神道虽然重心,却也不得不论行了。”
师爷知道那个“有心无心”的宋城隍,几次阴司述职时还曾见过,确实是一位道行高深的正神。
这位城隍是几百年前的秀才,病死后被接入阴司,考得城隍,公文上一句“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曾深得几位殿下赞赏,成为美传。
但是一家大人现在居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显然是知道了什么不一样的消息。
师爷看向了城隍神,城隍神却不愿意多谈。
槐序得了城隍的令牌,挂在马车上,就直接驱使狼鬼从城门里钻进去,鬼物无形,守门的兵丁只感觉到了一阵阴风,也不曾有任何发现。
黄大郎把马车赶去弱水府,弱水府现在是张梨棠打理,以免年深日久荒废了。平日里只有个看门的老张在守着,几日派人打理一次。
这深夜造访,把老张从门房里吓醒,打开门来看,才发觉是主人到了。
张梨棠擅长丹青笔墨,老张看过他的画像,不然还得闹出一场误会。
只是这槐老爷,怎么带着这么一大帮女人?
老张看槐序的眼神都怪怪的,要不是他瞧起来不像坏人,必定要以为他是买卖人口的。
黄大郎把老张打发去睡觉,弱水府足够大,女眷都住下,也还剩下不少房间,瞧着院子打理得井井有条,还移植了不少花木,知道不管是张梨棠还是陈家都用心了。
天明时分,把老张打发回陈府,槐序领着白献之和容娘去陈府做客,倒不是老张不好,而是他们这伙人实在不方便。
这次去自然不能以道士的脸去,陈宁可还记得这位“奇人”。
于是便换了副面孔,五官略略调整,把散漫的气质换作正儿八经的书生意气,上去拜访。
名义上是要去拜访张梨棠,实际上是要请陈道年出面。
槐序要在金华开店,贩卖香料一类。
这些香料都不是凡物,香只是其中一味,各种各样的功用才是重点。
开店,店面尚且是小事,重要的是把名头打出去,这一点,就要依托陈道年在金华的人脉了。
几个月不曾见面,张梨棠再见槐序时,也喜不自禁。
槐序指着白献之和容娘,给他介绍道:“这是容娘,你见过的。这是容娘的孩子,我干弟弟。”
张梨棠十分热情的问候,白献之反应冷淡。张梨棠的心思,白献之看得分明,他自然瞧不上这书生,何况这书生还对槐序有些许难以言说的敬慕。
青丘在一边奉茶,感谢了槐序的救命之恩。
槐序把目光放到青丘身上是,忽然心中一动。也许是经历过一次生死大劫,刺激了小狐狸心口的狐丹,这小狐狸的血脉开始隐隐苏醒。
白献之都未必能瞧出来,但槐序的眼睛,已经能看到青丘的气息有些变化。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变化会越来越明显,到最后,狐狸的血脉全部觉醒,这小狐狸,就会有狐相出现。
默默地看了一眼张梨棠,也不知道到时候,梨棠贤弟又会怎么选择。
虽然不算久别,张梨棠也有许多话要说,槐序能和他说的东西不多,只听他说。
但是白献之和青丘都不耐烦了。狐狸的心思细腻,从上次他昏迷醒来,张梨棠就有些不太对,果不其然,这是心里有了别人的影子。
张梨棠或许不明白自己的感觉,但是青丘却一清二楚。
青丘心里伸手轻轻地在张梨棠后腰上的软肉上拧了一下,张梨棠回头去看,就瞧见青丘撅着嘴,有些不太开心。
青丘和他一向就没大没小,张母也是疼青丘疼得厉害,名义上是书童,实际上就和小儿子没多大区别。
张梨棠有些不明所以,这让青丘不免有些丧气。
槐序心里轻笑,不疾不徐的转了话题,说明来意。
有正事要办,张梨棠立刻起身去找陈道年。
要借助陈道年的人脉,也只是小事。张兰娘宠爱张梨棠,陈家一直没少张家的帮衬,张梨棠求上来,陈道年自然不会拒绝。
敲定了日程,槐序离开陈府,转头去张罗店面的问题。
要在金华找个寸土寸金的地方找一个正好空闲的门面,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槐序几经走访,看中一家药堂。
这家药堂不仅位置好,更重要的是容易下手。
药堂上黑气冲天,代表着这里有不祥发生。本该是生意兴隆的地方,却是人心惶惶。
药堂的主人和坐堂大夫神思不属,面带愁容。
槐序一打听,就知道了这家药堂的困境——医死人了。
听说是一家病人,也是常吃这家药堂的药,却因为新来的大夫误诊,一副药下肚,一顿饭的功夫就咽气了。
药堂里大夫医死人,这家药堂,声誉就算毁了。
不管是不是大夫的错,生意是肯定做不下去了,最重要的是官司在身。
槐序没有插手的打算,他只准备等药堂开不下去的时候伸手接盘。
槐序上门透露出来意,立刻受到了敌视。他们还在周旋,不肯相信自己已经失败,要争一争,自然不愿意有人过来揭开伤疤。
槐序既不生气,也不着恼。只是留下了自己的住址,道:“若是这个门面有意出售,还请先考虑考虑鄙人,价钱好说。”
槐序安心的在家里喝茶,没几日功夫,药堂的掌柜的就找上门来。
这次误诊,是其他药堂联手排挤同行罢了。既然中招了,其他药堂一起发力,怎么会给他机会翻身。
非但如此,前来收购的都存着压价的心思,这药堂的掌柜,就不得不求到槐序这里。
槐序不差钱,以一个合情合理的价格把药堂盘下,药堂里的药也没有让掌柜的为难,全部买下。
反正钱是从鹰头寨搜刮来的,用起来不心疼。
定下契约之后,这家门店,就姓槐了。
槐序挥金如土,几天之后,兰若香行在金华城挂起了招牌。<!--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