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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蕴听罢平大老爷一席明显功利性大于人情味儿的话,心反倒安定了下来,男人们看事情、考虑事情的角度原便与女人不一样,要是大舅舅真因她一心要嫁给宇文承川,便不得不被动的上了宇文承川的船,她反倒不能安心,毕竟这么一大家子人的身家性命,与她的私人感情比起来,实在是微不足道。
但既然大舅舅是认真衡量后,才做的这个决定,她也就不必时刻担心会连累他们了,由来都得先付出才能有回报,福与祸也是相依相伴的,这个道理谁都懂,总不能因为他们是她的亲人,将来便想着不劳而获,纵然她不介意,宇文承川不介意,那些随着宇文承川出神入死九死一生的功臣们也不介意吗?
如今这个结果,显然是最好的,大不了她以后越发殚尽竭虑的为宇文承川谋划便是,她对前世有关夺嫡的事虽知道的不多,一些关键的大事却也是知道的,这便是她的优势,也是宇文承川的先机,有了这些先机,再加上宇文承川本身和他手下那一帮强人,她就不信他们不能笑到最后!
顾蕴霎时豪情万丈,看向平大老爷认真道:“大舅舅放心,太子殿下一定不会让您后悔今日的选择的,我相信他,也请您相信他,他不会让您失望的!”
平大老爷点头笑道:“良禽择木而栖,我既然选择了太子殿下,自然就不会后悔与退缩。倒是你这小丫头,我先一直想着,这世上哪个男子才能配得上我这么优秀的外甥女儿,难道你真只能屈就吗?如今见你适得其所,我总算可以放心了,的确也只有太子殿下那样的男子,才能配得上你。”
平二老爷则心情复杂,既为儿子可惜,其实他一早便看出,平谦的确做不了顾蕴的良人了,尤其是近几年,在顾蕴越发成熟内敛,却依然难掩通身的光芒之后,平谦与同龄人相比是算优秀,可配顾蕴就有些不够瞧,或者得说他驾驭不了顾蕴这样的女子了,如今他总算可以彻底死心了;
又为外甥女儿高兴,高兴她这颗美玉终于找到了真正识货的行家,将来一定会越发的光芒四射,耀花人眼!
顾蕴被平大老爷说得微微红了脸,想起顾准与祁夫人得知此事后,还不知会是个什么态度,因忙道:“只是我大伯父与大伯母那里,也不知他们是不是与大舅舅一样的想法,我还得回去好生与他们说道一番,若是他们不愿意……”
话没说完,平大老爷已道:“这事儿你别管了,我自会去与你大伯父说的,方才当着太子殿下的面,我也是这话,太子殿下既诚心以待,我自然也要力所能及的为他分忧才是,也好让他知道,娶你为太子妃绝不仅是锦上添花,而是如虎添翼,让他越发的敬重你,不至负了你!”
平大老爷与顾准相识多年,对顾准还是约莫有几分了解的,知道他不是个没有野心之人,话说回来,但凡有点本事的男人,就没有几个是没有野心的,顾准岂止是有点本事,他根本就有很多点本事,自然野心也不小。
何况显阳侯府如今瞧着是显赫,但显阳侯府最大的致命伤便是子嗣单薄,如此一来,只要下一代的当家人出了意外,或是能力平庸一些,整个侯府便将无以为继。
不像其他人家,这个子弟不行了,还能指望那个子弟,总之就是多点开花,所以平大老爷有把握,在得知了有个这样风险虽大,收益却也大的机会后,顾准拒绝的可能性很小,他还等着给次子挣个爵位,将来好越发壮大显阳侯府呢!
顾蕴没想到大舅舅连这事儿都给自己和宇文承川大包大揽了,还为自己考虑得那么多,一时又是惊喜又是感动又有些不好意思,片刻方涩声说了一句:“如此就累大舅舅费心了。”
平大老爷摆手道:“我也不只是为了你,你大伯父是个有本事的,又掌着金吾卫,虽说太子殿下在金吾卫已有荣亲王世子了,到底荣亲王世子只是个同知,哪及得上你大伯父位高权重?只要你大伯父也与我们一条心,整个皇城的警跸可以说都尽在我们手中了。”
如今太子最大的优势,便是二皇子三皇子等人的实力和底牌他都约莫知道,二皇子三皇子等人对他却是一无所知,平大老爷相信他把太子的这个优势往顾准面前一摆,顾准一定会动心,不然他也不敢在宇文承川面前大包大揽了。
这不但是他对宇文承川诚心以待的回报,是他对顾蕴的爱护,也是他的投名状。
平大老爷说完,因还要去与幕僚们议事,遂先辞了平老太太,带着平二老爷自去了。
平老太太这才招手让顾蕴上前挨着自己坐了,抚着顾蕴胸前的头发叹道:“蕴姐儿,你真的已经决定了,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主意了吗?方才太子殿下与你舅舅们说话时,我也在场,虽然觉得太子殿下既然那般自信,一定有自信的底气和本钱,你大舅舅既敢这么快便决定追随他,也定然有足够的把握,可我们女人一辈子图的什么,说到底不过是一家子和和美美,与自己的夫君始终一条心罢了,你若真跟了太子,将来的路铁定不好走啊,外祖母心疼你,是真的不想让你那般辛苦……”
顾蕴反握了平老太太干枯得青筋毕露的手,把头轻轻靠在了老人家的肩膀上,低声说道:“外祖母疼我的心我都明白,可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我要的只是宇文承川那个人,不管他是凡夫俗子,还是当朝的太子殿下,我要的只是他,所以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主意了,至于前路难测,只要他始终与我一条心,前路再难又何妨,再难的路也是人走出来的,外祖母尽管放心,我不是我娘,宇文承川他也不是顾冲,我绝不会重蹈我娘覆辙的!”
平老太太闻言,沉默了片刻,才继续道:“他与你一条心当然再苦再难都不算什么,可他若与你不一条心了呢?他是当着我和你舅舅们的面儿承诺了这辈子只你一个,甚至将来也‘六宫无妃’,可将来的事情谁说得准,届时他已是天下至尊了,他想做什么,谁还管得了他?”
顾蕴抿了抿唇,道:“可哪怕农夫今年多打了二斗米,还想着娶小纳妾呢,我总不能因为天要下雨,就不出门了罢?”
说得平老太太苦笑起来:“是啊,这世道就是如此,我们女人就算觉得再不公,又能怎么样呢?外祖母只是想提醒你,他若与你一条心时,你自然可以毫无保留,但他若是与你不一条心了,你就得把该抓到手的,通通抓到手了,千万不要像你娘那样,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至今想起她来,都还觉得恨不能随她而去……”
话没说完,已是一脸的老泪纵横。
看得顾蕴心里越发的不好受,忙拿帕子给老人家拭了泪,方低声说道:“外祖母放心,我都省得的,他若全心待我,我自全心待他,反之亦然。”否则,也不过就是像前世那样,再不济了,大家只同归于尽而已,她死过一次的人,真不觉得死有什么可怕的。
只是话虽如此,晚间见了宇文承川,顾蕴依然摆不出好脸色来,也懒怠问他白日里是怎样说服大舅舅的,横竖大舅舅已大略告诉她了,他充其量也就只能补充一些细节问题而已。
宇文承川见她对自己爱理不理的,却是急了,围着她一叠声的问:“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不成?”本以为过了平老太太母子这一关,她应该与自己一样高兴的,所以天才一黑,他便迫不及待赶了来瞧她,不想满不是那回事儿,叫人怎能不着急。
顾蕴架不住他磨缠,到底还是把平老太太的话大略说了一遍,末了正色道:“我想了想,我外祖母的担心也不无道理,所以我且与你把丑话说在前头,也只说这一次,你若始终一心待我,我自然一心待你,彼此互不隐瞒欺骗,也互不对彼此使用心计,否则,就像那日我与韩夫人说的,我自己后悔了,少不得就只能让你更后悔了!”
宇文承川这才知道她是因何兴致不高,气也不是心疼也不是,却没有像以往那样,腻歪的话张口就来,只是拉了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道:“多的话我也不想再说,只能靠时间来证明,我这里定会始终如一了,你相信我!”
他这般郑重,顾蕴反而有些赧然起来,这样的患得患失,都有些不像是她了,想来这便是上心与不上心最大的区别了,只盼这样的患得患失,她以后都别再尝试第二次了!
平大老爷的动作极快,次日便悄悄儿找到了顾准,然后不知道与顾准说了什么,顾准当夜回来,便与祁夫人说可以开始给顾蕴准备嫁妆了,而且因为顾蕴要嫁的是当朝太子,嫁妆少不得要加倍丰厚,让祁夫人只管花销,不必吝惜银子,唯一需要注意的,便是赐婚圣旨暂时还没下,让她先不要走漏了风声。
祁夫人这才知道,顾蕴竟然要嫁给宇文承川了,惊讶担心得一夜没睡好,翌日见顾蕴时,两个眼圈都是黑的,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顾蕴:“你与太子殿下,莫不是一早便认识了?难怪你瞧不上你大姐夫那个族弟,有太子殿下珠玉在前,也是应当的。”
又问顾蕴可是已想好了,太子妃可不好做,尤其是上头没有任何人护着,一进宫便等于与后宫所有女人宣战的太子妃,做起来就更是难上加难了,说辞倒是与平老太太差不多。
顾蕴经过昨晚上宇文承川的一番安抚与保证,心里这会儿却是安定多了,何况日日患得患失优柔寡断也不是她一贯的行事作风,因笑着与祁夫人道:“大伯母不必担心,我都应付得来的!”
祁夫人便也不再多说了,本来男人们已经决定了的事,她便改变不了,当下遂叫了金嬷嬷来,一样一样细细给顾蕴列起嫁妆单子来,等回头赐婚圣旨下了,才好比着单子一一添置。
这边厢平顾两家算是已与宇文承川达成共识,大家自此休戚与共了,宫里宗皇后的寝宫景仁宫内,宗皇后与三皇子宇文承稷却是满脸的沉重,偌大的景仁宫正殿里,气氛也是压抑得让人快喘不过气来。
“砰——”的一声重响,宗皇后忽然一掌拍在了自己凤座旁的雕花鎏金桌子上,砸得桌上的茶具一阵乱响:“早知道那个贱种会成为我们的心腹大患,当年我就该拼着贤德的名声不要,直接治死他的,如今也就不会这般深受其害了!”
说得就像她当年没有治过宇文承川似的,只宇文承川运道好,没叫她得手而已。
又恨声道:“当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原以为他迟早会病死的,却不想,他竟一直是装的,我终日打鹰的反被鹰啄了眼,竟被他糊弄了过去,实在是可恶至极!”
宇文承稷倒还不至于怒形于色,只是冷声道:“母后息怒,他不就是不自量力想娶高门贵女,为自己增添妻族的助力,以便有能力与我们分庭抗争吗?他倒是打得好算盘,平阳郡主的女儿、信国公府的大小姐、常宁侯府的二姑娘、闵阁老的长孙女……哼,他也不看看他一个婢生子配是不配娶这些个高门贵女,母后且尽快召了姑母进宫,让姑母帮着物色一位‘贵女’来抢先指给了他,他的算盘不就打不响了?”
‘贵女’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几乎已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了,显然他虽嘴上劝着宗皇后息怒,他自己心里也是气得不轻。
也不怪宇文承稷生气,这几日宇文承川不是频频去宗人府造访礼亲王,就是打着自己早年因为生病,前几年则因为在凌云峰修养身体,长到二十多岁,竟连盛京城都没逛过的旗号,征得皇上的允许,一连了几次宫。
他的人一开始还能跟上,跟着跟着便不见了人影,也不知是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去了,之后礼部便递了给太子物色的太子妃人选名单至御书房,若说这几日宇文承川没有私下与那几家的人会面,真是打死宇文承稷也不相信。
宗皇后听得儿子的话,怒色稍减,道:“礼亲王那个老不死的对此事这般上心,伙同礼部的人连名单都呈到你父皇御案上了,你姑母纵也物色了人选呈上去,比不过那几家的女儿,只怕礼亲王与礼部的人也不会买账,可惜我们家这一辈的女孩儿适龄的都已出嫁了,剩下的不是太小就是庶出……对了,这事儿关雎宫那个贱人知道吗?我就不信她知道了会不着急,总不能我们白白出力,却让他们母子在后面捡便宜!”
宇文承稷道:“我们既已知道了,那对母子自然也该知道了,指不定正想着坐收渔翁之利呢,真是个个儿都不是好东西,天家本该是天下人表率的,就是这样表率的,全天下也没有哪家是像咱们家这样嫡庶尊卑全乱了套的!不行,我们断不能让他们站干岸儿,我回头就去找二哥,这事儿少不得还得我们合力才成,真叫那个婢生子得了个得力的岳家,回头我们越发不好拉他下马了,不先把他拉下马了,我们纵斗得你死我活,头破血流又如何,反倒叫他坐收了渔翁之利,父皇不是自来最偏心林贵妃吗,且让林贵妃给父皇吹枕头风去,不然大家都别想得着好!”
知道林贵妃与自家母后斗了几十年,彼此都恨得眼中钉肉中刺一般,一见面除了冷嘲便是热讽,是指望不上她们办什么大事的,所以还是他直接去与宇文承乾交易的好,省得误了事,后悔也晚了。
宗皇后沉吟了片刻,点头道:“你说得极是,越性连那个贱种跟着观政办差的事也一并与贱人母子说定了,务必死死压着他,不给他任何出头的机会,我倒要看看,一个办不了任何实事的太子,该如何服众!”
不想宇文承稷却道:“母后此言差矣,不叫他办事,他哪有机会出错,哪有机会让那些个迂腐的酸儒们知道,他们口中大道正统的太子殿下根本不堪为储,又如何能让父皇有理由废了他?外祖父和我岳父也是这个意思,枯竹大师再是神人,医得了病,总医不了天生的脑子残缺和后天的教育缺失罢?”
宗皇后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也就点头道:“既然你外祖父和岳父都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办罢,当务之急,却是不能让那贱种如愿以偿,你快见你二哥去,我也即刻打发人传你姑母去,先把他的婚事解决了,再给他安排差事也不迟,横竖也不急于这一时。”
宇文承稷点点头,辞了宗皇后,忙活自己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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