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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镜!”阿炮推了推我,不知他是喜欢这个外号喜欢的不得了,还是为了报复我,在我点头之后,又连喊了两声。
我轻笑着右拳打在他的左肩上。
“想什么呢?一晚上心神不宁的。”春哥一面往身上抄水,一面问我。
“没什么,可能是太累了,老是走神!”我不好直说那不断闪现的离奇画面,只道是工作太累,紧绷的神经一旦放松,脑海中便怪相迭出。
“那待会儿好好放松一下,”建哥接过话茬,“刚刚有个姑娘那**真是大!”他伸出右手一比划,好像盈盈一握,手里正捏着什么松松软软的东西。
“可不是嘛!”志勇哥也来了兴趣,但他除了这句“可不是嘛!”,支吾半晌也没说出什么旁的话来。春哥见状,“嘿嘿”笑了两声,一面取笑志勇哥木衲,一面迫不及待地袒露了等会他要亲自“来一火”的打算。
大家心领神会,迅速清洗干净,换上干净宽松的衣服,朝休闲区走去。
难得休闲区有五个空座位连在一起,我们一一躺好,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几个姑娘端着水杯涌了上来。
没等水杯放稳,春哥在其中一个姑娘的屁股上捏了一下,姑娘娇笑着轻轻推打他,两个人一阵耳鬓厮磨,便勾肩搭背,穿过昏暗的走道,往屋里去了。阿炮、建哥和志勇哥也不甘落后,一人搂过一个姑娘,一面上下其手,一面穿过走道。
转眼间,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眼镜,玩不玩?”先前那个叫我“眼镜”的姑娘,将水杯放在一旁的茶几上,俯在我身上,对着我的耳朵轻轻吹气,“你看他们,你也一起玩玩嘛!”
她的胸脯很软,浑身散发着成熟女人特有的香味,我被她紧紧贴着,一条滚烫的小蛇似乎正在我的小腹四处乱窜。
“不、不了!谢谢、谢谢!”我支吾着回答。
“玩玩嘛!”她又推了推我,牙齿轻轻咬着我的耳垂。
“不了,但、但还是谢谢你!”
“书呆子!”她见我语气越发强硬,于是轻轻叹了口气,嗔骂了这么一句,站起身,去寻找下一个客人。
我苦笑了两声,端过水杯轻轻抿着,正思绪漫漶,“信马由缰”,建哥回来了,我微感诧异,手里的水杯还是温的。
刚过去七八分钟时间。
建哥隔着两张椅子躺下,见我看他,喉头滚了滚,走了过来。
“你没去?”他问我。
“没去。你回来得挺(早)……”
“别提了!”他打断我的话,“是个雏,让我轻点,说今天晚上还要接其他客人。”他又摇了摇头,躺倒在椅子上,故作阴郁地叹了口气,“真没意思!”
“唔唔。”我附和着点了点头。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春哥和志勇哥勾肩搭背走了出来,脸上俱是心满意足的表情。春哥看见建哥倦躺在长椅上,拍了拍他的大腿,轻笑着说道:“呦!小建啊,早出来啦?”
“哪里哪里,刚到刚到。”建哥一面笑着解释,一面偷偷看我。我只顾埋头喝茶,就当什么也没听到。春哥也不追问,招呼志勇哥选了两张空椅躺下,翘起二郎腿,闭上两只眼睛轻轻哼着歌,但声音太小,细不可闻。
我们在等阿炮。
我喝完一杯茶水,又招呼姑娘添了两杯,喝完,阿炮还没回来,看了看时间,这家伙已经离开快一个小时了。春哥和建哥有一句没一句说着公司里的琐事,一旁的志勇哥已经打起了轻鼾。又过了一刻钟,阿炮才现身,笑着招呼我们,“走啦!走啦!”
我们穿好衣服,掀开遮帘,大厅里的光照得我的脑袋微微发晕。浴室老板一边递鞋子收手牌,一边根据手牌上的号码收费,春哥、建哥和志勇哥一人二百五,我和阿炮一人十块。出了浴室们,建哥迫不及待地拦住阿炮,问道:“十块?!没收你钱?!”
“没呢!”阿炮笑了笑,“我快把她给搞废了!就跟我打了声招呼,说她自己会把钱垫上。”
建哥微一怔住,愣在原地。
“打道回府喽!”阿炮竖了个懒腰。
我们回去的时候,晚风吹拂,无比畅快,大概乘兴而来,尽兴而归,人生如意事莫过于此。只是他们四人远比我要快活得多,走着走着,我便落在了后面。我一边走着,一边仰头望着昏黄的路灯光,又恍惚回忆起了十字路口那个身穿红色长裙的姑娘,那苍白的脸孔和血色的长裙好似入骨的蛆虫,在我的意识深处不住蠕动。
她仍旧莲步轻挪,向我款款走来,晚风翻动着她的裙角,十字路口,路灯光下,我仍然没有看到她的影子。
突然,我听到一簇拔尖的刹车声,好像一抹流光般的利箭笔直地插入我的耳膜,然后,我便看到春哥他们四个齐齐飞了起来。
人在空中无处借力的时候,才恍惚意识到地心引力的强大,他们四个好像被蛮力丢开的石子,在划出四道并不完美的弧线之后,重重摔落在地。那辆突然冒出的载货卡车,此刻正像一只逃脱掌控、披靡无挡的疯牛,“轰隆”呼啸着闯过十字路口。志勇哥不幸被卷入车底,我尚未听到骨裂的响声,便看到他被这只庞然大物蛮力碾过,稀松瘫软,似一坨血色的烂泥。
我的脑中一片空白,恍惚间只看到一抹红色身影,俯身贴近志勇哥,在他涌血的创处,贪婪吮吸,它抬头挑衅似地看了看我,一抹血色液体正顺着它的嘴角亲吻着滑下。
“死!”它似乎在说,然后又埋下头疯狗般地吮吸起来。
“死?!”我整个怔住,再一愣神,又不见她的踪影。
警察和医生赶到的时候,我正蹲在路边,双手抱头,脸埋在双膝之间。昏黄的路灯光依旧明亮而又澄净地泼洒在我的脚前,但那温柔的暖色落在我眼中已变得无比冰冷。
警察搀着我上警车的时候,我眼睛的余光再次瞥见了她,或者应该说是它——那个身穿红色长裙的姑娘,她的脸孔依旧苍白,面无表情,但那漆黑无光的双瞳之中,分明涌动着冰凉的杀意,这抹杀意和她嘴角那块尚未完全干涸的血渍一道儿重击我的心脏。
我的脚步一软,几乎要跌倒。“真是糟糕啊!”我想。
因为十字路口有监控,事故很快调查清楚了——货车驾驶员王师傅提货回来,把货车开成了跑车,好像一只脖颈中枪的斗牛,横冲直撞,这才酿成了这桩惨案。这结果令我颇感讶异,因为王师傅是公司里出了名的稳妥司机,平时开车十平八稳,好像背了壳的蜗牛,常年受到车管组的表彰,很难想象他会糊涂犯错,乃至“聊发少年狂”。
于是我不可避免地想把原因归结于那个时而出现、时而消失的姑娘,但如今社会,凡事要讲科学,在警察局做笔录的时候,有好几次我想把全部所见和盘托出,但话到了嘴边,又被我默默咽了回去。在这种时候谈神论鬼,谁信呢?不过是以为我惊吓过度,精神出了问题罢了。
我坦然面对的警察的种种审问,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只是闭口不谈鬼神。我短暂忘记了时间,在结束了所有的询问之后,孤身一人回到宿舍,面对空空如也的房间,我才恍惚意识到不对。整个人像是很长时间都被灌满,现在突然被抽空。
“他们……他们都死了!”熹微的光芒透过紧闭的窗帘,摇晃着模模糊糊的影子,不知是早晨,还是傍晚。
我辞去了数据统计的工作,联系了发小杨邦宇,他在N市开了一个电器修理铺,又兼职做商场的电工,有时候需要他到商场值班,就没人看店了。我说我最近想散散心,可以帮他看店,能不能让我有个吃饭睡觉的地方?他笑着说我太见外,让我赶紧过去。
我工作这么一段时间,手里攒了两万多块钱,于是拿出其中两万,分成四份,每份五千,托公司的同事转送给春哥、建哥、志勇哥和阿炮的家属。想到阿炮的时候,我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知那个怀了孕的姑娘有没有打胎,可惜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等一切收拾妥当,我上网查了一个辟邪驱魔的老道长的地址,从他手中买了一些黄纸符咒,一柄桃木剑,又从一个杀狗的屠夫手中买了半瓶黑狗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是基于这样的想法做的这个准备,但这些手段是否有效还是未知数。
杨邦宇的店在N市Q区,离我并不是太远,但要先搭地铁,再转乘8路公交车。我背着背包,拖着行李箱在地铁上睡着了,恍惚中觉得自己仍是学生,仍在学生时代,因为没毕业那会儿,每次寒暑假往返家和学校之间就是这样的打扮。
不想大学毕业,离开学校刚过十个多月的时间,就已经经历了社会给予的一场彻头彻尾的淘洗。时间仿佛一把锋利无比的刻刀,架在我的后颈上带着我向前狂奔,于是此生再难回头。
我下了8路公交车,等车开远,就看到那个身穿红色长裙的姑娘出现在不远处。周围没有其他人,她盯着我向我缓缓走来,接近我的过程中,她的头颅在脖子上缓缓扭动,好像肩膀上徐徐拧动的螺丝,我听着轻风捎来的“咯吱咯吱”的骨裂声不住骨寒毛竖,她的头颅在扭转了一百八十度之后停在脖子上,披头散发的后脑勺正对着我。
夜晚街头清冷的微风撩拨着她的头发,她抬起两只手将头发拨开,头发下掩着另一张脸。事实上,已经很难把头发下出现的这张面孔称之为“脸”了,上面只有模糊难辨的五官,发黑的骨头上粘着淤泥般的肉屑,蠕动着密密麻麻的白胖蛆虫。
我看着她离我越来越近,不知是因为自然人根深蒂固的恐惧起了反作用,还是求生的欲望本能地奋力挣扎。我一面掏出黄符纸和桃木剑,一面用塑料瓶装的黑狗血泼她,不想,坊间传闻的这些驱邪避魔之物,于她并无影响。黑狗血溅到她身上也与普通的水泼到她并无分别,于是我越卖力挣扎越显得滑稽可笑,好像自己正努力在过好某个泼水节。
我一面慌忙地对她又泼又打,一面又无可避免地任由她离我越来越近,我看到她脸上越来越多的蛆虫蠕动得越来越快,不停地从眼眶、鼻孔和嘴巴里钻进钻出,她似乎有些兴奋。就这样她前进,我后退,不一时便来到了身后的十字路口。
头顶的路灯光静静播散,四周空空旷旷,再无他人,交通黄灯忽明忽暗。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