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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玉震动,灵气狂涌,愈发不受控制,几乎动摇神识。
金光穿透黑色灵力,一遍遍冲刷气海。
灵脉不断拓宽,体内仿佛成为一个火炉,不断喷涌岩浆,欲-焚-尽万物;又似一颗即将燃尽生命之火的星辰,随时可能-爆--炸,化为宇宙粉尘。
热,很热。
李攸怀疑,他会融化在这可怕的热度里。这种感觉糟糕透了,简直可以用-走--火--入--魔-来形容。
可惜后者能够控制,流动在灵体内的热力却无法消融半分。
手指缠上领口,牵引住一丝失控的灵气,不属于他的灵气自口中流入,缓解了半分-燥-热。
沿着指尖的移动,经脉被慢慢梳理。
几丝清凉,几许安定,混沌的神智终于有了片刻清醒。
“无需担心。”
大手托起他的颈背,额头抵上一片凉滑。
勉力睁开双眼,视线仍有些模糊。定神之后方才发现,他已被巫帝扶起,靠在后者肩头。助他清醒的灵力,正盘成一条小龙,浮在半空。
“不要抗拒。”
低沉的声音流入脑海,带着未曾听过的古韵。
李攸仿佛知晓这雅致的语言,又似十分陌生。
恍惚中,巫帝在吟诵一种古老的法诀,不同于三界,亦非修士可得,仅有界主知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已堪比仙道。
“道随本心。”
修长的手指沿着肩颈慢慢滑落,留下灵符虚影。灵龙一身长吟,投入灵符,瞬息化作万千光斑,融入李攸额心。
“今我愿立下心誓。”
声音愈发悠远,刚被灵力压制的热度再次涌动,李攸的意识变得模糊。
“你可愿?”
可愿?愿意什么?立心誓?
“同生三界,共登仙途。天地为证,沧海相伴。”巫帝顿了顿,凝视李攸,“你可愿立誓,同我结缘?”
李攸倏地清醒了。
容不得他不醒。
请巫帝帮忙是一回事,赔出后半生是另一回事。若是立下这个心誓,岂非今生今世,来生来世,都要和这个人牵扯在一起?
他日登上仙途,亦要相系,想甩都甩不掉?
想想千年万年,李攸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再对比彼此性格,难保不会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架,把天打出个窟窿。
在三界还好,人界和巫界打散场,还可到妖界开辟新战场。
升入仙界该怎么办?满打满算,他和巫帝都是“小”字辈,会不会惹怒某位万年老仙,再被打落凡尘?
想想都很可怕。
“怎么?”
见李攸迟迟不言,更未见半点感动,反而面现惊疑,巫帝眉心一皱,该不是不愿?
“倒也不是。”
李攸长出一口气,握住巫帝的手腕,借对方的灵气,勉强压住热力。
梳理过语言,方开口道:“我只是觉得,无法给你相同的保证。”
他是人皇,却又不是。
辗转三生,改变不可谓不大。
巫帝等了千年,等的真是他?
必须说清楚。
作为商场上的成功人士,李攸认为这不叫矫情,叫风险规划。必须考虑到所有因素,包括可能存在风险,事事明了,才能签下合同。更何况,这不是一件简单的生意,而是关乎后半生。
糊里糊涂的结果,真会如他之前所想,三天一小大,五天一大打,打架不过瘾,更要上房揭瓦。或许巫帝不会,只是他对自己没信心。
“你是担心这个?”
巫帝轻笑,声音震动胸腔,带着沉寂千年的舒畅。
“无碍。”掌心覆上李攸后颈,探入发中,轻易断开并不牢固的发带,“我既愿立下心誓,便已考虑清楚,不会后悔。只要你点头。”
上天入地,仙界黄泉,永生相伴。
千年前,囿于天道,他错过一次。
今能重来,他绝不会再任时光流失,再等一个千载。
他会入魔,亦会发疯。
“你确定?”
“确定。”
手指顺过长发,托起李攸的下颌,温热的气息拂过眼帘,擦过鼻尖,落在唇角,轻轻撕磨。曾有过的珍惜,却更胜往昔。
“我只问,你可愿意?”
大手忽然用力,李攸不自觉蹙眉,不感难受,只有莫名的快意。似等候许久的选择,终于摆在面前。
这是他的想法,还是人皇?亦或两者皆有?
桃花酒又开始发挥威力,巫帝故意撤去灵气,李攸再无暇思考,只能任由本能驱使,用力抓过一把银发,堵住鲜红的唇。
“我愿立誓!”
四字出口,殿内刮起阵阵灵风。
绸幔飞舞,似扬起彩纹水波。
“好。”
巫帝收起笑容,稍稍退后,额心血痕突然蔓延成古老的图腾,庄严、肃然,莫名的-妖--艳。
李攸不及细看,眼角泪斑骤发热。不同于桃花酒引起的热度,却迅速扩散至半边脸颊。
指尖滑过眼角,只能从那双漆黑的眸子中,探究自己现在的样子。
“有点奇怪。”
覆上脸颊,李攸声音有些沙哑。
“我果然是巫修?”靠在巫帝肩头,感受阵阵凉意,发热的大脑总算能冷静的思考,“还是说,这是你动的手脚?”
仙灵草虽是仙物,却也是出自巫界。传承的记忆中,向来没有图腾这回事。
对比手腕上的两枚图腾,一个念头自脑中闪过,飞速抓住,顿觉不可思议。
“是我。”
巫帝微合目,无声轻叹,气息埋入李攸发间,带着难言的眷恋。
苦候千年,法身遗留人界,如何只能枯等,什么都不做。
“这是巫族的图腾。”
准确点讲,是巫帝一族的图腾。千万年来,只这一枚。
“我就说……”
比起这些活了千年万年的家伙,他的确还有点不够看。哪怕巫帝和他年龄相当……不对,他们之间差了千年。
“在想什么?”
“没有。”
李攸呼出一口热气,事到如今,若还不明白桃花酒的效用,当真是白活三生。
只没想到,自己的酒量会差到这样,仅是一滴都熬不住。
不过,心誓都立下了,他又何必客气?
抛开其他,眼前一个大美人,秀-色-可-餐,任-君-采-撷,继续做石头?傻子才干。
手臂揽上巫帝颈间,李攸仰起头,笑眯双眼。
尽管脑子快热成浆糊,出口的话却一点也不含糊。
“你答应了帮忙。”
“是。”
“那么,还不快点?”
“遵命。”
巫帝颔首,下一刻,骤然发现情况不对,力道不受控制,视线忽然颠倒。
疑惑的看着李攸,挑起墨眉,这是什么意思?
李尊者-舔-舔-嘴唇,同样挑眉,就是这个意思。
四目相对,都不肯让步。
巫帝勾唇,魅-惑染上眼角,映衬图腾,几乎摄人心魂。趁李攸失神刹那,忽然用力,两人位置再次颠倒。
气息擦过耳垂,声音愈发低沉,“还早。”
还早?
怔然两秒,李攸才想明巫帝话中深意。
热-火-更-炽,手臂借力,便要再寻回-主---权。未料力度没能控制好,灵气外溢,直接在玉榻上砸出个窟窿。
沉默两秒,李尊者表示,一时手滑,失误。再来如何?
巫帝混不在意,长袍滑下肩头,中衣领口微松。
浓黑映衬一抹白皙,映入观者眼中,忍不住口-干-舌-燥,移不开半分目光。
紫色灵气流动,压制狂涌的黑色灵气,片刻间,两人已被光晕笼罩。
“你这是犯规。”
“犯规?”
“作弊。”
“何意?吾不甚明了。”
“你……”
余下的话,再听不分明。
遇到巫帝,纵是人皇,李攸也只能认栽。
殿外,九条试图听壁角的巨龙同时一震,双眼瞪大,激动不已。正要再探,却先后被灵光--弹开,飞出百米,方才勉强稳住。
龙身舒展,九个大头聚到一起,看这情形,陛下一定是下手了!
“不知能否得手?”
话出口,立即受到其余八个大头集体鄙视。陛下雄才大略,统领巫界几千年,又不是妖王那个二缺,这种担心纯属多余!
“诚然。”
说话的巨龙也认为自己犯傻。
“喂!”
听到巨龙之言,妖王很是不满。
探讨炎青,为何将他拉上?他的确打不过炎青,收拾这几条巨龙却绰绰有余!
“还请陛下莫怪。”
仙池边,老树凝成灵体,面容俊美,姿态潇洒,长袍宽带,笑着拱手道:“只因陛下千年夙愿得偿,我等心喜。虽有疏漏之处,还请见谅。”
说话间,树冠现出两道亮光,融合成两颗树心。
“此虽非出自老树,亦有千年造化。权作赔罪,还请陛下莫弃。”
老树诚恳致歉,又送出厚礼,再大的气也不好当场发出。
妖王点点头,挥袖卷走树心。
回头想想,有这颗树心,也算能对妖后有个交代。以炎青的作为,不耗上几天,不会善罢甘休。与其等在这里无聊,不如返回妖界。
说不得妖后喜听八卦,能让自己回家。
想到就做,祭出妖火,空中现出一条时空通道。
妖王飞身跃起,临行之前不忘叮嘱老树,炎青出来之后,劳烦转告,他已回了妖界。
“多日停留,不便继续打扰。”
“陛下放心。”
老树颔首,恭送妖王离开。
待时空通道合拢,九条巨龙凑到老树身旁,疑惑道:“你为何将树心送他?”
这种好东西,为何不给他们?
老树冷哼一声,不想理会这几个大头。若不是他们言语不慎,险些惹怒妖王,何须送出这两颗树心?
纵然不着调,对方也是一界之主,当真动起手来,宰了他们几个,剥皮抽筋,天道也不会追究。
“聚在这里作甚?还不去守着帝宫?”
老树面带肃然,九条巨龙互相瞅瞅,也知不能久离宫门,正-欲-返还,忽见帝宫阵阵摇撼,冲天一道金色光柱,内中凝出器灵身影。
黑衣黑发,浓墨重彩,仿佛与天地共生的一颗星辰。
巫帝宫器灵!?
九条巨龙大惊,帝宫器灵已有五千年不曾现身,此番又是为何?
很快,他们就得到了答案。
绿洲之上,光柱浮现,人皇宫器灵身披铠甲,手执锋锐,面带煞气,正向帝宫扑来。
两尊器灵均为上古法器凝聚,身怀无穷灵气。一旦相-撼,犹如恒星-撞--击,足可灭一方天地。
现今,一方横刀立马,气势汹汹。另一方摆开架势,不让分毫。巨龙老树同是心惊,真打起来,难保云山不会出事。
“把陛下交出来!”
人皇宫器灵飞至云端,长刀直指巫帝宫,金-鳞-铠甲如一团烈焰,涌动无限杀机。
巫帝宫器灵一身长袍,面容白皙,眉眼犹如墨染,唇-色-殷-红,不似仙宝,更似-魔-物。
“你我同为仙宝器灵,该知三界界规。”
人界至宝闯入巫界,无论是何因由,已是触犯三界盟约。
“若不是你主先破界规,掳走我主,我怎会在此?”
“陛下实出好意。”
“好意?”人皇宫器灵嗤笑,刀光更盛,“千年前,怎不见这般好意?”
巫帝宫器灵皱眉,见说不通,对方就要动手,只能祭出灵光,长袍变作黑色甲胄,拉开长弓,箭矢同刀光相对。
“既如此,休怪我手下无情!”
“来啊!”
人皇宫器灵大笑,再无半分淡雅,只有浓重煞气。
寝殿中,李攸忽觉不对,推开巫帝便要起身。
“怎么?”
“事情不对。”
他与洞天福地相系,亦同人皇宫相连,这种感觉,分明是人皇宫的器灵要-发-狂。
“你没察觉?”
巫帝撑起单臂,单手梳过银发,轻叹一声,骤然现出些许无奈,更显慵懒。
想违心摇头,终是无法。
真让两个器灵打起来,哪怕立下心誓,结果也未必会如他所愿。
好在桃花酒已解,无需担心再出状况。
巫帝撤去屏障,又觉有些遗憾。
若不是一滴,而是一杯,该有多好。若是一瓮,更是做梦都能笑醒。
“怎么?”
“没什么。”
巫帝浅笑,有些话只能留在心里,一旦出口,情况会很严重。
李攸卷过凤羽,手撑在榻上,不自觉又抓下一块。
看看巫帝,再看看玉榻,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抓走一大半。吃完了,嘴一抹,留下一地玉粉,大步离殿。
既然在某方面吃了亏,总要找补回来。
不是留有余地,他会直接对大殿下手。
巫帝愣了两秒,不禁单手撑额,闷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