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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之地?简直笑话!”
赵横话音刚落,便见城中飞起七道剑光,嗡鸣声中,护城大阵瞬间开启。
一白须鹤眉老者立在阵中,扬声道:“前朝时,赵氏不过一裨将,不知廉耻,不顾信义,出卖旧主,偷得荣华富贵!”
老者的话极不客气,却是五国世家皆知。
赵横脸色铁青,明知老者乃一凡人,却奈何不得分毫。
“一个背主求荣的小人、奸贼,何敢求大道!子孙后代不以为耻,反觍颜以城主自居,何其无耻!”
“山城已亡,此乃石城!”老者继续道,“当年你赵家如何占据此城?如何-屠-杀城内二十九姓?如何夺取他人之宝?又是如何偷得城主印,镇压浮空山?赵横,你可敢大白天下?!”
声如洪钟,阵阵敲击耳鼓。
赵横只觉脑中嗡鸣,气海震动,竟被这番话损伤了心境!
“此非赵氏之地,更非齐国之地!无理上门讨要,可知羞惭二字如何写?!”
老者立在铜舟之上,俯视城外众人,虽无法力,却是目光炯炯,直透人心。
“尔等不知悔过,仍要违正道而行,助纣为虐?”
哗!
披甲卫士尚未如何,城内四坊已是大哗。
不曾想,手握两座城池,一座古境,风光五国的赵氏,竟有这等秘闻?
五国分夏,距今已有千载。
悠长岁月,于修士不过瞬间,对凡人却是沧海桑田。
“山老所言非虚。”在城中巡守的汉子,遇上他人询问,皆正色道,“五国-篡-权,谋害夏皇,赵氏背叛城中守将,卖主求荣,俱是实请。”
“那四位坊主可是正-统?”
声音从人群传出,壮汉神情一厉,“谁!?”
“休想蒙混我等!”
声音再起,字字诛心。
“赵氏非此地之主,尔等又是何人?口口声声道他人是非,殊不知,一样鸠占鹊巢,颠倒黑白,满身泥泞!相比之下,谁才是小人?!”
壮汉怒极,排开人群,便要捉拿讥讽之人。刚行两步,肩膀忽被按住。
“山坊主?”
“勿要妄动,中了他人计策。”
山虎上前一步,身姿魁伟,虎目凛然。额前两道伤疤,左臂自肘下截断,丝毫不减威势。
凡被目光扫过之人,均不由自主后退半步,心生惧意。
时至今日,山中猎户,早脱胎换骨。虽只练气三层,携法宝之威,筑基修士也不敢小觑。
“方才哪位仁兄出言?可敢现身一见?”
话落,人群只是沉默。
“不敢?也罢。”
山虎嗤笑,厉声道:“我四人掌管石城,从未以城主自居。我等敬奉之人,方才是此地之主!”
四周仍是沉默,仿佛之前的混乱不曾存在。
山虎冷笑更甚。
前些时日疏于盘查,竟让探子混进了城。不过是跳梁小丑,妄想在城中掀起混乱,混淆是非,敢做却不敢当?
“浮空山异变,五国皆知。赵横启城逃走,可曾顾及城中之人?彼时,山城已是弃地!”山虎目光更厉,“后我主至此,于废墟上建得此城,收容弃民,许往来经商,定居四坊。这些,可有人不知?”
多数人表情尴尬,面如火烧。
“是非对错,俱有天断。”石豹从山虎身后走出,接言道,“尔等若心存疑虑,大可离开。待驱逐赵横,立刻打开城门,让尔等出城!”
这番话的威力,无异于晴天霹雳。
“是何人污蔑坊主,站出来!”
一个行商率先出言,马上有人应和。
三三两两的声音,很快聚集成洪流,要将挑拨的探子生吞活剥。
与己无关,传几句闲话,不疼不痒。牵涉到自身利益,必须摆明立场。
少有人希望石城变回山城,更不希望赵横重登城主之位。
不提其他,单税收一项,就能让商人农户撇开赵氏齐皇,支持石城五姓。
惭愧和担忧燃烧成怒火,探子一个个被揪出来,送到山虎石豹面前时,已然鼻青脸肿。
两人商议之后,并未一刀解决,而是拉到城头,让他们亲眼看看,石城的实力究竟如何。
“今日,我不杀尔等,待事情了结,会放尔等离开。”山虎道,“非因惧怕尔等背后之人,只为让尔等带话,敢犯石城,赵横就是前车之鉴!”
六个探子一字排开,立在城墙之上。
听到山虎之言,表情不变,只在心中鄙夷,好大的口气,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不信?”
山虎冷笑,无意多费口舌,交代护卫看好几人,同石豹祭出法器,先后飞离城墙,登上铜舟。
“事情可解决了?”
山氏族老中气十足,仍在大骂。
鲁川鲁阳站在一旁,不觉生出一个念头,瞧姓赵的脸色,会不会被族老直接骂碎气海?
“解决了。”见鲁川询问,山虎答道,“该抓的都抓了,等事情解决,全都放走。让他们带个信,敢犯石城,来一个杀一个!”
“好大的煞气!”鲁川朗笑。
与此同时,七剑器灵凝出实体,各踞方位,俯视城外,再看一眼铜舟,连连摇头。
同这些人废话作甚,直接开启法阵,灭杀了事。
同被李攸炼化,共组法阵,七剑心意相通。壮汉、少女和童子立在半空,俱看向老者,希望老者拿定主意。
“不过一个元婴修士,何必多言?”破碎气海,灭掉肉身,容易得很。
“尊者令我等守护石城,事到临头,需早作决断。”整日无所事事,剑身都要生锈。遇事犹豫再三,被其他器灵知晓,岂非没有面子?
“那些披甲卫士同不足为惧。”别说几千人,哪怕上万人,剑阵一起,生门不开,死门大敞,都是有来无回。
“剑老,起阵吧。”
李攸离开时,只令七剑助鲁川等守卫石城,其他并未严令。
此时起阵,算不得违反心誓。
“好!”
老者终下决定,器灵大喜,剑光大作,法阵立时一变。
城内四坊接连被白光罩住,抬头仰望,不见晴空朗日,只有万道剑光组成的银川。
鲁川四人同时心头一跳,互视一眼,忙祭出符篆,开启小型法阵,牢牢护住舟身。
“剑阵开了。”
铜舟缓慢落地,鲁川四人不敢大意,护住山氏族老,直奔松木,向李攸传讯。
不管尊者能不能听到,先报告再说。
剑阵的威力,他们都曾见识过。陷入阵中,休想轻易脱身。
四人本不打算斩尽杀绝,然剑阵一开,不出意外,城外的几千人,一个也别想走脱。
“若尊者在就好了。”
石豹嘟囔一声,三人心有戚戚焉。
的确。
假如尊者在,七剑器灵绝不敢自作主张。
只不过,鲁川四人也不敢保证,自己的处理方法一定是对的。
威慑还是见血,选择哪一种,都是有利有弊。
现在,他们要考虑的不是对错,而是尽快联系上尊者,报告石城之事。
四人狂奔时,剑阵已笼罩整个石城。
天空中,七柄玉剑组成星辰图,剑气横扫,冷锋寒芒成片落下,如万箭齐发,将赵横和披甲卫士困住,轻易动弹不得。
剑光穿梭,死亡降临。
此情此景,恰如往日重现。浮空山毁灭一幕,乍然闪过赵横眼前。
“竟是这样!”
本以为是玄楼观暗中下手,不想是中了他人圈套。以剑阵迷惑视线,嫁祸玄楼观,毁灭内外两城,目的便是要逼走赵氏,占据此地?
赵横的脑补十分精彩,也很合理。距离真相却是十万八千里。
如非人皇行宫和古城之故,李攸不会回来。洞天福地在手,要一片搬不走的废墟,只是自找麻烦。
赵横却不是这样想,认定是有人布局,不禁双眼泛红,握拳咬牙。
一旦破开剑阵,他必下令屠城,鸡犬不留,以消心头之恨!
“起阵!”
令下,号角声起。
盾舟两两相连,结成战阵。
披甲卫士以长--枪-钝地,或以长刀击打盾牌,喝声阵阵,血气直冲云霄。
千人结阵,声势非同一般。
立在阵中,赵横舍弃山城印,祭出百鬼旗。
旗杆挥动,旗面展开。黑风骤然刮起,擦过耳际,如鬼魂嚎哭。
器灵飞出剑身,面色愈发冰冷。
“鬼旗?”认出赵横所持法宝,器灵冷哼,“敢用魔修之物,当真是活腻了!”
非是魔修,胆敢操控鬼旗,一旦身死,必成旗中鬼魂。
“犯我石城,又出此旗,定不能饶他!”
七剑震怒,刹那间天地变色,日月倒悬。
万剑穿过盾舟,锋锐染血,披甲卫士接连倒下。
“去!”
赵横手捏法诀,催动百鬼旗。
鬼雾弥漫,现出一张张人面,双眼空洞,口生獠牙,恍如厉鬼,狰狞恐怖。
“吞!”
赵横再祭法力,鬼雾更浓。剑光袭至,竟被人面吞噬,嚎哭声愈发刺耳。
“竟有分神之魂!”
这个发现,顿时让器灵生出警觉。
能击杀分神修士,拘押魂魄,炼化此面鬼旗的魔修,修为定是极高。
旗在赵横手中,仅发挥不到两成威力,险些让器灵错看。
“如此,更不能留下此人!”
七剑打定主意,击杀赵横,更要毁灭百鬼旗。
此等不详之物,不该留存世间!
器灵意定,剑阵再变。
死门大开,七剑合一,成一柄细长古剑。
剑光如虹,剑身流动血光,仅是一眼,便会令人脊背生寒,手脚发软。
古剑现身,赵横不敢大意,召集披甲卫士,重组战阵。
百鬼旗挥动,战亡的披甲卫士均被拘魂,飞入黑旗,出来后,已成一支鬼军。
一方白光冲天,一方鬼雾弥漫。
城内松木突现绿光,树干附上一层铠甲,分明是察觉情况危急,严阵以待。
嗡!
古剑微微震动,凝聚灵气,发出啸声,刹那冲向鬼雾。
雾气被剑光击散,不断逼近。
赵横惊骇倒退,法力不稳,百鬼旗忽然脱手。器灵现身,双头六眼,肤色青黑,肩生四臂,如猛兽利爪,怒视古剑,狰狞咆哮。
叫声刺耳,剑势为之一顿。
披甲卫士纷纷双眼翻白,脸色发青,仿佛被扼住颈项,喘不过气来。
看向百鬼旗,赵横只觉头皮发麻。
为与古剑抗衡,竟要吞噬千人魂魄,噬主不成?
危急时,天边突然飞来一叶扁舟。
白衣修士立在舟首,手托一面圆盘,隔空打出两道法力。
九宫转动,一条黑色巨蛇冲出,双眼血红,吞吐蛇信,携腥风飞扑而来。
妖界
雷劫过去,天空重现晴色。
回到绿洲,李攸跃下凤背,看向浮在头顶的人皇宫,神情复杂。
“尊者。”
绿松上前行礼,李攸摆手,唤来梧桐灵体,嘱其安置凤凰一族。
见到双木灵体,火凤青鸾俱是翎羽轻颤,激动不已。
妖界梧桐已有万载,仍难成灵体。这两株不过千余岁,便能凝聚灵体,进而成为器灵,镇守一方洞府,当真不凡。
行至灵湖,看到水中本体,喜色更甚。
青鸾鸣叫,火凤起舞,欢喜之情尽现。
搬家!必须搬家!
三界之内,再找不出更好的定居处。此时不搬,更待何时。
李攸是否同意?
大不了结血契!
荒古至今,多少凶兽血脉断绝,彻底成为历史。凤凰一族能传承万年,自有其独到之处。
比起妖王、巫帝,李攸明显会是个好房东。
跟着他,绝对不会吃亏。
两只青鸾飞落湖畔,吐出绿光。梧桐幼苗当即扎根,吸纳灵气,遇风便长。
火凤赞许点头,“做得好。”
梧桐栽下,邻水而居,伴灵气起舞,当真是梦中情形。
凤凰团结一致,共同做出决定,便是李攸送客,也坚决不走。
神鸟的意志,就是这么坚定!
幻兽站在桂木下,有一口没一口的吃草,盯着不远处的白马,口水滴答。没想到,投奔尊者,还能有这样的机缘。
浮想翩翩之余,愈发坚定死赖不走的决心。
白马摆动鬃毛,张开双翼,很想一蹄子踹过去。
看什么看,老子是公的!还看?!信不信老子划开虚空,踹飞你!
紫色巨龙缩小体积,盘旋树冠,鼻孔喷气,完全像在说:一个两个都是傻缺。
绿松旁,人皇宫缓慢下落,李攸盘膝坐定,心神与之合一。
四幅云图融入宫殿,引动灵气飞卷,彩光渐渐消去,沉睡千年的器灵终于苏醒。
峨冠长袍,面容温雅,与北宫器灵颇有几分相似。
李攸叹息一声,虽相似,却终是不同。
为弥合行宫缺损,北宫器灵已化入灵石,不得机缘,再不能相见。
“陛下。”
人皇宫器灵飞落,姿态恭谨,拱手揖礼,仍不失风雅。
“千年未见,甚是想念。”
李攸眉心微跳,总觉得,这个器灵有点不对劲。
果然,下一刻就听器灵道:“陛下既已复生,何时绞除叛逆?臣必冲锋在前,效犬马之劳!”
说话间,峨冠化为战盔,长袍变作铠甲,器灵手执双刀,笑得格外渗人。
“遭逢大变,沉睡千年,臣已是大彻大悟。”
“大彻大悟?”
“对!”器灵昂首,毅然道,“仁慈不可取,血与火才是正途!”
“……”
“陛下,什么时候动手?”
人皇宫器灵面带杀气,李攸沉默许久,突然挥袖收起人皇宫,连带器灵一并收回。
他分明记得,千年前,人皇宫器灵不是这样。算不上老好人,性格也十分温和。
为何性格突变?
睡的时间太长,还是因为行宫破损?
想不通,叫出人皇剑,一样得不出答案。
都是性格突变,一个发疯,一个由和平-主-义-者变成好-战-分子,没有任何可比性。
沉默半晌,突见灵狐走来,转了两圈,兴奋道:“尊者,我父王来了。”
“啊?”
思绪被打断,李攸抬头,只见一道修长身影立在半空,红衣红发,双眸赤金,正是妖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