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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螃蟹
晚上吃饭的时候，陈惜诺一直都不说话。郑太太一直惴惴不安的拿眼睛瞄着女儿，陈秀才正襟危坐连小酒也不敢大口大口的喝了。
陈白露看着实在是不像话，笑眯眯的给陈惜诺夹了一个鸡腿放在碗里。好奇地问道：“今天下了雨，也不知道文远乡那边怎么样？是不是也下了？”
陈惜诺点点头，将那鸡腿夹起来又放在了胞弟的碗里面。自己则是夹了一个鸡头放在嘴巴里嗦，一边嗦一边说道：“今天下雨就在李铁匠铺子里躲了一会儿，听他讲了很多文远乡县里富户人家的事情。”
“说起文远乡，这个名字也是真够拗口的。乡就是乡，县就是县，明明是个县偏偏又叫做乡！”陈秀才摇了摇头：“真是一点都不讲究！”
“姐姐，你帮我是问了书院了吗？”陈惜言秀气的撕着鸡腿上的肉，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姐姐。
“我问了，一年需要十两银子。文远乡的庆阳书院虽然不比秀荣书院要出名，但是那里的坐管先生也是一名两榜进士，学问上自是没有问题的。”陈惜诺说着抬眼越过父亲直接问祖母杨氏：“祖母，我想过了年开了春，就着手送弟弟去书院读书吧。总是在家里呆着也不是个办法，而且有同窗相互督促、切磋进步会更大一些。”
陈秀才并没有在意小女儿的不礼貌，毕竟这个家里确实是老太太说的算的。
他放下筷子，认真的看着陈惜诺：“为什么不能去秀荣书院读书呢？在中州府最有名的就是文远乡秀荣书院了。”
“可是咱们没有人引荐啊，您也说了整个中州府最有名的就是秀荣书院。整个中州府多少个名门大户都盯着呢。要不是这秀荣书院有人引荐之后还得考试，有真本事的人再能入书院学习，那门槛早就被踏破了。”陈惜诺惆怅的说道：“若是祖父还活着，言哥儿一早就能进去。现在咱们家落魄了，总要想别的办法才行。”
陈秀才脸色涨的通红，以为女儿又借口讽刺自己。却又听陈惜诺说道：“我倒是有个想法，还想跟祖母爹娘一块商量。”
郑太太讷讷的说道：“有什么事情都是要祖母说的算的，娘亲.....”
陈惜诺笑眯眯的说道：“事关一家子老小的利益，而且出力的人是母亲，总要听听您的意见。”
说着她看向陈秀才：“从前过节的时候，爹爹酿的酒很是甜美。我就想着能不能将爹爹的酒加入娘亲的点心里，没想到做出来的酒酿汤团很是美味。想来爹爹在风雅上可谓是文远乡第一人了。”
陈秀才被女儿夸的晕晕乎乎，旁边的老母亲杨氏却清醒的很。
“你是想让你爹爹酿酒，你娘给你做酒酿汤团拿出去卖？”杨氏摇了摇头黑着脸说道：“你爹是个读书人，怎么能做那下九流的事儿！”
陈惜诺一听，心里的火腾的一下就冒了出来。心说全家女人都能出力挣钱，陈秀才一个大男人好意思吃软饭吗？他又不去考进士，又不事生产，天天靠着那几亩祖田的租金，还不够他喝一顿酒的呢。
“祖母，我怎么会让爹爹做这样的事情！”眼见着陈惜诺落了脸，陈白露都担心近日脾气越来越大的妹妹会将这饭桌子给掀了。
却见她轻轻的舒了一口气，挤出一脸的笑容来：“我想着爹爹是见多识广的人，窝在这个陈家村一辈子岂不辜负了？言哥儿年轻处事莽撞没有章程，官场上的弯弯绕绕哪有爹爹见得多。我想着将来言哥儿进了书院之后，这男人在官场上的事儿可不得爹爹帮着看看。这可是咱们女人家不能插手，也没有办法插手的事儿。”
顿了顿她又道：“我这半年来也算是攒了一点银子，今天买了一把趁手的工具。明儿个起，我想进山看看，大一些大一点的野味。这一冬天攒一攒钱！”
后面的话陈惜诺没说，这个就是杨氏应该考虑的问题了。
可是家里搬家置产是大事儿，轮不到陈惜诺一个小丫头片子指指点点。杨氏心里非常的不高兴，觉得现在陈惜诺有点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祖母辛苦了，我想着我挣的这些钱过了春应该能买两个丫头了。”陈惜诺看着杨氏：“两个都送给祖母调教，一个留在祖母身边伺候，一个就给姐姐做陪嫁吧。再买两个妇人，那个就便宜一些，跟着母亲学做糕点。将来咱们赁个铺子开一家点心铺子，就不用我再送货，而且也会更赚钱。”
陈惜诺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装成一副可怜的样子：“祖母年纪大了，总要有人时时刻刻在身边照顾才行。而且这家里里外外都是祖母在当，将来我们去了文远乡，田产、房契、下人还有铺子这七七八八的事情都要祖母费心的。”
“咱们.....真的要搬到人生地不熟的文远乡么？”郑太太惊愕的看着自己的婆婆，发现她并没有吃惊。这才想明白，原来私底下自己的婆婆已经跟女儿商量过了。
“也不是非要去，只不过言哥儿总要去书院读书的。而且陈家村的环境也不适合祖母、爹爹跟娘亲生活。这里的环境还是比较落后一些，祖母年纪越来越大，总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想要请个像样的大夫，咱们村子里只有一个能治人也要治畜生的赤脚大夫。若真有个闪失，岂不是耽误时间？”
陈惜诺又看着陈秀才，浅笑道：“爹爹到底是个读书人，整个陈家村哪个能跟爹爹说得上话？别人看月亮说的是‘今儿这月亮真他娘的圆’，爹爹说的是‘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陈秀才不由得连连点头，好似终于有人理解了他。“这帮粗鄙的庄稼汉，连字都不认识，三字经都念不下去，还能有什么前程。他们就只知道从地里刨食儿吃！”
“娘亲可愿意跟婶子们闲聊？”陈惜诺侧过脸看向母亲郑太太，不等她回答又轻笑道：“姐姐可是宁可在家里跟着娘亲做糕饼看话本子，都不愿意跟堂姐们在一起。更不用说言哥儿了，他们瞧见言哥儿读书，就想方设法的捉弄人！”
陈惜诺嗤笑一声：“前儿个我曾经在池塘里拿篓子弄了一些河蟹回来，你们可瞧见，那螃蟹没有几个跑出来的。”
“那螃蟹笨的很！”言哥儿大笑道。
“你瞧得却不细！”陈惜诺冷笑：“一个螃蟹想爬出去，可后面有很多螃蟹在抓他，不让他走。”
言哥儿没听懂姐姐话里的意思：“这是为什么？”
“大约就是，我不好过，别人也比相比我好过太多吧！”陈惜诺嗤笑起来，郑太太与婆婆杨氏互看一眼，面容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