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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正气凛然的徐庆之在听了这话说顿时恼火,袖下的双拳紧紧攥住,细听下来骨骨交摩的声音窸窣作响。
徐家的家底如何他心里有数,早些年受过皇上的各种赏赐一个偏厢库房都装不下,又怎会贪他区区十万两,母亲是什么样的人他清楚,断然不会做出这种收受贿赂的事来,他的兄长胞弟也断然不会。
唯一的可能,便是这兄妹俩打着徐家的旗号合起来拢财,说是纳贡孝敬,不过是刘秉章为讨老夫人的欢心,好叫旁人知道刘秉章与徐家的这层关系而多加照拂于他,至于他的妹妹刘淑容…哼!高府门院里的弯弯绕与她哥哥官场上的手段大同小异,拿了银钱打发人,笼络关系罢了,不然怎会得宠多年!
便宜被你们占尽了,倒霉的名头却由他们徐家来扛,用收受贿赂这等污名来栽赃他们,是想要了他徐家的命不成?如意算盘打得可真是精!徐庆之越想越是气愤。
见对方发怒,刘秉章愈加得意,像徐庆之这种自命甚高的人他清楚的很,越是正直的人越是容不得自己有一丁的污点,亏得他贤明在外却怎么也想不到自家人会给他抹了黑。
刘秉章心下正窃喜着,忽的,只听“啪!”地一声鞭子甩来打在人身上,紧接着刘秉章耳边似乎传来自己皮开肉绽的声音,火辣辣的刺痛感从背后传来,一时疼痛得难以复加竟直接趴到了地上。
眨眼之间发生的这一幕,惊呆了众人的眼!方才太守大人还在和徐将军耳语说些什么,怎么现下会挨了一鞭子?疑惑不解的大伙儿纷纷把目光投向了那执鞭的小人儿,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接下来的举措。
李静茹见自家夫君被一个黄毛丫头一鞭子打翻在地,先是不敢相信地怔楞了片刻,他们夫妻二人在这丰平城内安然过了数年,不曾看过任何人的眼色,如今刘秉章这一城的太守对人奴颜婢膝的态度已让她跌破了眼睛,现下居然又被一个黄毛丫头打了!还是在这公堂之上!
这叫她如何不震惊?
正想扑过去把那没教养的丫头撕打一顿,就瞧见她甩了甩手里的鞭子,怒目圆睁地瞧着躺在地上的人,李静茹见她那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架势咽了咽口水,转头直接扑到了自家夫君身上,泫然若泣的模样倒不像是假的。
“老爷,你没事吧?”李静茹使出浑身的力气把趴在地上的刘秉章翻过来仰面朝天,把人揽在怀里时她方才有了些底气,真掉了两行清泪,回过头来怒气冲冲地指着比坐下的自己高不了小丫头“大胆!你竟敢公然在府衙内行凶,鞭打太守大人,眼里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朝廷!”
骂完了小姑娘犹自不解气,她指尖方向一转,落在了徐庆之那边,恶狠狠道“还有你,竟敢纵女行凶,亏得你还是三品将军,我家老爷尊你敬你,你便是这般教育子女,这般为官的吗?”
李静茹声泪俱下,徐珞却像是看笑话一般盯着那人,当真有那么委屈,别说自己手里有鞭子,就算握得是刀子她也会扑过来,这般作态,不过是做戏给人看!
一旁的人就没徐珞这么轻松了,尤其是徐庆之,他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女儿脸上那近乎冷血的笑容,神色越发冷凝,他一直把这个女儿当做掌上明珠,万事由着她,宠着她,不想她的性情竟如此乖张,今日酿下如此祸事!
这刘秉章做的事等不得台面,他何尝不气,何尝不想出手教训这个卑鄙小人,攥紧了拳头方想起他也是朝廷命官,如此作为于理不合,他日若是被人以此作为把柄对簿朝堂,便是一品公侯也难逃僭越之罪!
“刘夫人怕是说错了,我打的可不是当今太守大人,而是我徐家的家仆!”徐珞将手里把玩的鞭子背到身后双手交握,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像是同人在玩笑一般,说完嘴角适宜地扬了起来。
“你…”将朝廷命官视作草芥,李静茹竟不知该用什么话来反驳这个无知的丫头,但心火难消,一个口无遮拦便回呛道“你才是下人!”
正个府衙满堂的人都被太守夫人这句近似嗔怪的话给惊到,不敢相信这是堂堂郡城夫人所说的话,下一秒整个府衙传出了一阵爆笑,就连拿着刑棍候在一旁的差役也忍不住扭过头去掩面偷笑。
人人都知道这丰平城内太守夫人李氏是个好面儿的,走到哪里都端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说话时那双眼睛从来都是在人脸上一扫而过,露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给人瞧,表示她地位不凡,没想到也有今日这市井妇人一般的作态。
徐珞看李氏羞臊地耳根子都红了,笑得更加肆无忌惮,上前打趣道“怎么…说是家仆委屈刘夫人了?”
废话!李氏瞪着一双枣圆的眼睛一语不发,生怕自己气头上一个开口又被人瞧了笑话。
“那说是我徐家的伙计?”
“什么”伙计?这下刘夫人听出来了,敢情这不知死活的丫头把一个个堂堂五品郡城太守视作了下九流!她父亲的官职不过比自家老爷高了几个品阶就可以这般瞧不起人了吗?
“说他是我徐家的伙计我都嫌丢人!”李静茹还未开口便被徐珞先发制人,“刘夫人,你可知我为何这样说?”
李静茹瞧着躺在怀里的刘太守疼痛不已五内郁疾,恨不得抄起脚下的泥砖砸在那丫头脸上,哪有心思猜她是为什么!
“刘太守既顾念自己的胞妹,与我镇国公府往来甚密,又连年向我祖母孝敬心意,可见关系非同一般,我是否可以认为徐家与刘太守实为一家?”
“是是是…一家!一家!”刘太守受了鞭子,疼得在李氏怀里拧动着,脑子却清醒着,又气又急的他眼泪都挂在了腮旁,听了徐珞的话以为她有意拉近双方关系忙不迭应和。
“既是一家,那为我徐家谋财也理所应当,只不过,为我徐家卖力赚钱的不分贵贱都是家仆,刘太守,你可认?”
听闻这话,刘太守目光如炬地盯着那如玉的人儿,像忘记了背上那一道鞭伤似的只余眼底的怒火,不点头不摇头不开口。
空气凝滞了片刻,见对面的人不开口,徐珞佯装盛怒斥责道“刘太守既不肯认,那你打着为我徐家尽心的名头聚资敛财,欺压百姓,居心何在!”
一语话毕,惊驾八方,无不慨叹一个小小的女娃竟有如此磅礴的气势!敢毫不含糊地对堂堂丰平太守大加斥责!真是让人佩服!待到众人咂摸着那姑娘说出的话后,不由胆战心惊:刘太守竟假借镇国公府的声名敛财?这可是要杀头的罪过啊!
站在徐珞身后的徐庆之听到最后一句时方恍然大悟,原来那一鞭子竟是徐珞故意设下的套子,打的是太守,警的却是在场的众人——他刘秉章的敛财与镇国公府徐家没有半毛钱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