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忻嫔早已心花怒放,恨不得这件事立刻就定下,她不明白皇后在顾虑什么,现在的令贵妃和愉妃在最初接手六宫事时,未必就比自己强,她自信可以做得很好,即便没有恩宠,她也要在这后宫有立足之地。
可她却忘了谦虚的美德,刚张嘴要应答皇后的话,豫嫔在一旁起身福了福道:“皇后娘娘,臣妾无才无德,实在不敢担当重任,手头这几件事已倍感力不从心,还求娘娘不要再给臣妾增加责任。”
忻嫔心里一咯噔,才猛然醒过神,不论豫嫔的谦虚真真假假,总要推辞一番才行,不然像她似的张口就说自己能行,别人该怎么想她,敢情她早已急不可耐地等待几位退下来?
“是,豫嫔姐姐尚且如此说,臣妾更不敢逞强。”忻嫔心中千万个不愿意,可还是站了起来,“皇后娘娘,臣妾实在怕做不好。”
窗外大雨如注,浇得人心头烦躁,舒妃见这事儿没个定数,已不耐烦地摇着扇子说:“你们何必客气,这些日子宫里头的事,大家都看在眼里,贵妃娘娘和愉妃挑选你们,也不是胡来的。不然你们上头还有颖妃在,怎么不选她?”
偏是说曹操曹操到,也不知颖妃从哪儿听来的消息,如今身上依旧有着蒙古草原奔放的气质,知道几位娘娘在此相聚却没她什么事,生怕错过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这么大的雨连轿子也不坐,顶风冒雨地就赶来了。
见颖妃带着一身湿漉漉的气息闯进门,舒妃拿扇子掩面而笑,颖妃与众人行了礼,豫嫔和忻嫔上前见过礼,她扬着脸道:“姐姐们在说什么有趣的事,怎么不带上臣妾,皇后娘娘,难道是有什么事,臣妾不能听吗?臣妾好歹也是四妃之一,有什么事姐姐们可不能瞒我,回头别人都不把臣妾放在眼里了。”
皇后一向懒怠搭理这种事,愉妃在一旁打圆场道:“你是富贵荣华的命,我们在说操心的事,哪里敢惊动你?”
颖妃一笑,托着被风雨欺得苍白的脸颊说:“那也要听听才好,臣妾也是皇上的人,是这六宫的人。”
本也不是什么非要瞒着颖妃的事,愉妃略简单地说了一两句,见颖妃眼珠子转了又转,知道她也渴望权力,可是这个人儿从进宫起就什么都没做过,正如愉妃所说是富贵荣华的命,所以她虽然满心跃跃欲试,掂量着自己的轻重,也没敢贸然开口。
舒妃拿扇子指了指颖妃道:“你这一身湿漉漉的,别捂出毛病来。”便对皇后道,“娘娘,臣妾身上也不自在,不如咱们早些把事儿定了吧,忻嫔她们是谦虚客气,您有了决定,她们也不敢不从。”
颖妃张嘴要说什么,可似乎没有底气,她既想有权又不想费心,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但此刻若有人能帮她说一两句,一定又是别样光景。
红颜冷眼旁观,把所有人的情绪都看在眼里,悄然和愉妃互相递过眼色,愉妃便笑道:“不如这样,忻嫔和豫嫔妹妹自认位份不够难以服众,那就由颖妃妹妹来当做主的人,有什么事你们姐妹三人商量,忻嫔和豫嫔妹妹劳心出力,颖妃妹妹只管动动嘴皮子,去压着上上下下的奴才。”
颖妃立刻跳起来,那裙摆湿得都变了色,她立到皇后面前说:“愉妃娘娘说臣妾是富贵荣华的命,却不知在旁人眼里是不是就是吃干饭的,臣妾也想有一番作为,皇上给臣妾荣华富贵,臣妾也得回敬皇上些什么才好。”
豫嫔毫无意见,忻嫔则心中恨恼,竟是半路杀出个颖妃来,而她从一开始就爱针对自己,将来这权力到底落在谁身上,当真说不清楚。
皇后见在座几位没有异议,她本就希望一切能简单些,便点头答应了颖妃的请求,这事儿绕了半天,却绕到了本不相干的人身上,颖妃离开时早已让宫人送来轿子,待红颜几人都走,她最后先于忻嫔和豫嫔走时,趾高气昂地对二人道:“从明日起,每天早上到我殿中议事,事无巨细都要告知我知道,你们不要擅自做主,不然出了什么事,我可不替你们扛着。”
豫嫔乐得推脱责任,可忻嫔已恨得咬牙切齿,颖妃走后豫嫔见戴佳氏不走,便带着自己的宫女打伞离去,忻嫔呆呆地站在接秀山房的门前,直到慧云催促她走,才挪动了步子,但转身时含恨瞪了接秀山房的门,却没想到花荣从里头闪出身子,她仿佛是来看看门外头的动静,可又仿佛另有目的,两人四目相交,花荣恭敬地欠身相送,忻嫔欲言又止,但那些话到底咽下了。
花荣来,并不是看几位娘娘的动静,单单就是来看忻嫔,这一位绝非善类,花荣想不明白,老爷到底为什么愿意为她们母女谋前程。此刻望着忻嫔离去的身影,美人在雨中的身姿果然别有风情,不可否认忻嫔当真是数一数二的美人,皇帝对她不动心,也实在稀奇。
可花荣心中忽然一个激灵,想到了了不得的事,家里人说老爷近来在外头养女人,难道那个女人是那苏图夫人,她们母女一样的美貌,而那苏图府里的人,也曾传说年轻的继室妇人不守妇道。
花荣回到皇后面前时,五六个宫女正捧着各色各样的蓑衣斗篷给皇后看,她不是嫌这个草太硬,就是嫌这木屐要脚下打滑,叹气道:“还是我去接清儿回来吧,这么大的雨,别着凉了。”
花荣本有要紧事对皇后说,可皇后的心思全在十二阿哥身上,就连刚才还僵持了很久的事她都不在乎了,花荣无可奈何地站在一旁,她有时候觉得这样挺好,可还是常常会觉得,皇后这样怕是连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
“拿我的斗篷来,我要去接清儿。”皇后吩咐花荣,却见花荣出神,她上前笑着催促,“想什么呢,如今我可无事一身轻了,让她们闹去吧,这六宫的权力到底有什么意思,你看连令贵妃都不要了。”
花荣轻声道:“令贵妃娘娘掌权十几年,从小贵人一点一滴地做起,从和公公到吴总管,为她安排下多少得力之人,紫禁城圆明园都在她的手中。皇后娘娘,您觉得令贵妃真的能说放下就放下,奴婢觉得麻烦事儿,还在后头呢。”
皇后听一半忘一半,根本没打算放在心上,劝花荣放宽心道:“但你也看看,这么多年,令贵妃几时给我添麻烦,若不是为了将来能和清儿一起住在紫禁城里,我才不想针对她呢,我的目的达到就好,别太过分了,她是个好人。”
关乎皇权继承的事,在皇后口中却这么轻描淡写,如今花荣唯一能放心的,便是皇帝身强体壮,她估摸着皇上这龙椅还能坐上个十几二十年甚至更久,那时候她花荣,还不知道能不能有命活着,老爷大概也早就作古了,何必操心那么远的事呢。
之后忙着为皇后穿戴斗篷雨衣,要去书房接十二阿哥回接秀山房,外头的炸雷惊得人心慌,果然这压抑的天气里会有压抑的事,京城里传来消息,三阿哥病故了。
大阿哥没了后,三阿哥一直是长子般的存在,可是仿佛这一代的皇子被下了咒,做长子都不如意。为了弥补当年的过错,和不被母亲重视的无奈,三阿哥谨小慎微在皇帝面前十几年,即便没有了大好前程,日子尚能好好过着。谁知病魔无情,让根本没有母子情分的母子俩,先后几个月里一起走了。
弘历当日就派四阿哥和五阿哥主持三阿哥的身后事。
且说四阿哥为了避免咸福宫的悲剧,一直把自己两个弟弟管得很严,决不让八阿哥和十一阿哥为了母亲的事而被父亲讨厌,现在三阿哥突然没了,四阿哥便是兄弟里的老大,一贯小心的他,突然就感觉到了肩上的压力。
为三阿哥守灵的夜晚,永和永琪兄弟俩对饮,永琪很克制,只是小饮了两杯,但永似乎太过压抑和悲伤,一杯接着一杯,不到子夜时分就已微醺,慵懒地靠在躺椅上,望着三阿哥灵台前的烛光,永琪上前道:“四哥,等下要做法事,我送你到别处休息去。”
四阿哥含泪道:“永琪,你说下一个会不会就是我躺在里头了。”
永琪忙道:“四哥莫要胡说,三哥是病故,他想来羸弱,而您身前体壮,绝不会有这样的事。”
四阿哥却连连摇头:“他不是羸弱,是心里苦,我额娘死了后,我就开始明白他和老六有多不容易,是皇阿玛的错吗?是我们的错吗?永琪,我羡慕你,羡慕你额娘健康长寿。”
喝醉的人说话语无伦次,却字字肺腑,永琪怕四阿哥说出不该说的话惹祸,便要喊下人来将喝醉的人送去休息,可是一抬头,却见十几岁的漂亮小姑娘捧着食盒站在门前,她显然听见了刚才的话,所以才怔在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