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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些与靖王府或者魏瑾瑜交好的大臣,就这么送上请柬便也罢了,另一张名单上的,却都是多半会拒绝的人家——
那便只能采取非常手段了。
反正谢玉自问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物,这样的手段她可是半点儿没有心理障碍的。
正如谢玉所料,魏瑾琅这样的人,自然是很惜命的,甚至不需要利诱,威逼一番立刻答应了这场婚事。
他也想过结一门好亲来给自己增加点儿资本,可是在小命面前,计较这个东西就显得颇微不足道了。
于是,整个靖王府都飞快地行动了起来,老王妃关在佛堂里,田氏“病了”,整个王府都是谢玉说了算,但见上下条理分明,竟是丝毫不乱。
正如之前谢玉所言,靖王大抵撑不过这个春天了,他中毒太深,谢玉想办法给他续命,却也没办法真正让他好转。
“怎么,张璃那边答应了吗?”
灵雨点头道:“答应了。”
要说张璃罪臣之女的身份,没有被充入教坊,即便没有谢玉的存在,也是不可能嫁给身为世子的魏瑾瑜的,她之前虽说还抱着些许希望,到底还是很不安,喜欢魏瑾瑜太多年,喜欢得她都有些糊涂了。
但到底还没蠢到那个地步,她的姐姐来劝了几天,她就应了。
反正,这对于她而言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昔日那些个骄纵的脾气都当收敛起来了,她不再是左相府的千金小姐,仅仅是个罪臣之女。
谢玉眯了眯眼睛,“到底还是没那个骨气。”
若是易地而处,她的字典里可是没有“妥协”这个词,张璃却是标准的色厉内荏。
多年的爱情,到底比不过锦衣玉食舒适生活,谢玉甚至没有去威胁她什么,她却妥协得比魏瑾琅还快。
二月二距离新年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京城仍然很冷,只是不见下雪,已经有些许春意冒头,枝头伸出了小小的绿芽,院内的梅花却依然开得欺霜胜雪。
“老爷,我们当真要去吗?”衣着华贵的妇人忧心忡忡道。
“那谢家三姐弟都是心狠手辣的人,怎能不去?”说话的正是姜相,他本与仁王交好,甚至想好了等仁王继位便要大展宏图,然而,现在一切的美梦都碎了——
偏派出去的人打听了一下消息,结论很让他惊讶。
关于谢氏姐弟从江南归来并非什么秘密,因近些年天下不太平,江南距离京城有千里之遥,某些个消息就很难传回来,但若真要打听,却也没到完全打听不到的地步。
尤其太子和奚宁安他们先回京,到底透出了一些风声,太子甚至派过人前去江南,其中原因凭着姜相的地位,却不是打探不出来。
原来,这谢氏姐弟在江南雄踞一方,竟是类似水匪头子一般的人物,真不是那等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又或身娇体弱的大家公子,而是杀过人见过血心狠手辣的脾性。
当真想不到,原本以为温软江南怕是要被养废了的姐弟,却偏因那江南的水匪,养出了这等可怕的凶人。
这姜夫人将信将疑道:“老爷已经是这大晋的相爷,不过是个喜宴不去,难道她还能拿你如何?”
姜相苦笑,“她都将请帖钉在我的床头了,这就是明晃晃的警告。”
当时仁王是怎么死的?不就是没把她的威胁当回事嘛,只笃定不管如何她都不敢杀他,结果呢……被那女悍匪毫不犹豫地给杀了,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好么!
现如今这样明显的警告,只需想起那晚的政平殿,怕是就没有人真正敢拿自己的生命冒险。
再加上,不就是个喜宴么,去了又能怎样,不过是一份贺礼的事儿。
他提及这事,姜夫人就有些不高兴,当时姜相歇在宋姨娘屋里,这请柬自然也就钉在那宋姨娘的床头,她并未亲眼得见,自然没那么害怕,但想想那日的政平殿,她也是亲眼所见,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只与姜相一道换好衣衫,坐着马车朝靖王府去了。
这一夜,京城内冠盖云集,百姓们都好奇地看向朝着某条街汇聚而去的权贵马车。
“这是谁家有喜事?”
“听闻是靖王府家娶亲哩。”
“娶的是谁家小姐?”
“唔,我只听说是靖王府的二少爷早前与那奸相的女儿订过亲,如今却也不曾反悔,今日就是那二少爷成亲。”
“啧,奸相的女儿啊……”
“也是好命。”
“若是寻常人家,怕早已经悔婚了吧?”
“靖王府还真是仁义。”
“……”
不管外界如何评价,谢玉需要的,只是这样一个光明正大的契机。
靖王府本就占地不小,这会儿宾客云集也未显得拥挤,从门口开始,就一直有样貌清秀的年轻男女引导,一路井然有序。
然而,对靖王府稍有些熟悉的人就看出来,这些个容貌个个在水准以上的男女瞧着很陌生,并不是以往的靖王府中人。
明明主角该是今日成亲的魏瑾琅,但宾客甚至没有办法将视线放在一身大红衣衫的魏瑾琅身上——
今日老王妃闭门不出,田氏安分守己地当个木头人,主持婚事的是靖王府世子魏瑾瑜和世子妃谢玉,这对夫妻容貌太出色气势太盛并肩而立的时候,简直好似骄阳明月一般,完全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再没有注目其他人的道理。
“都来了?”谢玉低声道。
魏瑾瑜看向一个个宾客,“还有几个不大重要的没来,重要的都来了。”
谢玉轻笑,“看来还是有骨头硬的人的。”
魏瑾瑜的记忆力比她想象中还要好,只要见过一面的人,他都能认得出来,这种认脸的能力谢玉真心自愧不如。
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大大小小的有品阶的京官统计下来有七百零九人,这还是因为这些年朝廷实在没好好开科举的缘故,这个数字还真是小到让谢玉惊异,因为这七百多人里,绝大部分都是一些品阶较低的小吏,若只算五品以上的,数字更加小得惊人。
等到宾客都差不多坐下,面带惊讶地看着那一盏盏通透明亮的“琉璃灯”,开始窃窃私语之时,就看到主座之上魏瑾瑜站了起来,谢玉也随之站起。
这后院空阔,因为地方太大,若真要开口说话,得中气十足嗓门极大才能让所有人都听到,距离远些的官员径自说着话,根本没打算能听得到魏瑾瑜说话。
偏开口的并非魏瑾瑜,而是谢玉。
“今日我靖王府大喜,多谢诸位大人赏光前来——”
他的生意柔和,偏每个人耳中都听得一清二楚,顿时颇有点悚然而惊!
姜相脸色阴沉沉地看着一脸微笑的谢玉,却是不敢妄动,眼角扫过那些个脚步轻盈的年轻男女,从他大厅的消息里来看,恐怕这些就是如今的江南匪患了,偏这匪首如今成了靖王府的世子妃,当真可笑得紧。
“然这天下仍旧内忧外患,北有游牧部落侵扰边境,内有匪寇祸及百姓,又有张致、魏瑾珧霍乱朝纲,之后魏平涛觊觎皇位,威逼众臣,实乃大晋之不幸。”
座下不少人都皱起了眉,她到底想说什么?
“虽国不可一日,但君王不仁,百姓受苦,君王无德,天下遭殃,谁人为君需得慎之又慎。”
梁栖梁大人看了谢玉一眼,又忍不住看向眉眼平静的魏瑾瑜。
这到底是这谢家姑娘自己的意思,还是她丈夫魏瑾瑜的意思?
他们夫妻并肩而立,不管原本是怎么回事,恐怕都会往这方面想。
若当真是一女子有这般插手朝政的想法,她又不是皇室中人,即便魏瑾瑜姓魏,这血缘也是差得远,再如何也轮不到魏瑾瑜去坐那个位置,细细思来却是颇有些惊世骇俗。
“我知道,姜相有意鲁王,张大人却觉得周王更合适,还有宸王、钧王和裕王,约莫都有些意向。”谢玉也不管这话说出来有多少人心惊肉跳,一字一句道,同时并未错过有些人脸上精彩的表情。
要知道,姜相自问与鲁王联系极其秘密,那位张尚书同理,更别说现在看着十二分安分守己的宸王他们了。
“今日虽是我靖王府喜事,但求大家做个见证,不论是何人想要登基为皇,需得在座绝大部分人的同意,有超过十人以上反对,便不可为我大晋国君,诸位以为如何?”
姜相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这条件未免太苛刻了吧?
朝堂之上难免有不同的派系,要说这么多人都齐心那是痴人说梦,在场的官员少说也有五六百人,莫说是只有十人反对了,有一半的人同意就相当不容易好吧?
“若是大家都同意,还请签一份契约。”谢玉笑盈盈道。
契约?
众人被这发展弄得措手不及,不是来参加婚宴的吗?怎么来这么一招?
而那些个男女已经走入了他们之间,每一份书册都是一模一样,用的是经折装,拉开可见十分苍劲明晰的字迹,条条款款竟然写了一长段,并非只有谢玉说的那么几句话。
包括重大事件需得多数官员同意,若是君王之事反对者不得超过十人等等林林总总数十条目。
在那些个琉璃灯的映照之下,整个厅堂犹如白昼,并不妨碍诸位大臣的视线,这些个年轻那女递过笔和红印,不仅要他们签字,还得按下手印,当真是早有准备。
然而,有人想要出声反对,却瞧见了这些个男女腰上系着的好似装饰物的匕首。
嗯,与谢玉杀死仁王的那柄一模一样。
不仅如此,他们身上有着相当恐怖的威压,姜相抖着手,并不想写下自己的名字——
可他怀疑,自己一旦拒绝,身旁这个高大的青年就会如同那天谢玉杀死仁王一样,一刀结果自己的性命。
若是旁人,他还要怀疑一下敢不敢,偏这人是谢玉。
问她敢不敢,那纯粹就是找死好吗?
果真,宴无好宴。
这是一场鸿门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