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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臣妾愿弹唱一曲,为众人助兴!”酒过三巡,卿贤贵妃见皇上与众人兴致甚高,便叫停了乐舞,主动请缨献曲。
“好,朕许久未听爱妃妙曲了!”已有三分醉意的许攸之说道。
卿贤贵妃命人取来瑶琴,当即弹唱了一首《花月影》。卿贤贵妃是军机大臣的嫡女,心思灵巧更兼知书识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自是歌声宛转,琴声动人。
弹唱完毕,众人皆击掌称颂。许攸之也甚是开心:“爱妃琴技与歌唱皆有进展,甚好甚好,来人,赐酒一杯!”
卿贤贵妃站起身,恭敬地喝了皇上御赐的酒,落座轻笑道:“皇上,臣妾今日献丑了。臣妾听闻,苏贵人能歌善舞,尤其是舞姿颇有太后当年之风。不知皇上可否请苏贵人献舞一曲,让臣妾等也大开眼界?”
闻言,苏白离不禁心头一震。納太后歌舞技艺绝世倾城,早已闻名天下,谁人又敢与之相提并论呢?
虽说她自小便跟着母亲读书识字,研习曲艺歌舞,更因仰慕納太后才华而时时练习她所创的乐舞,弹唱舞蹈本不在话下。可是,她的舞姿又何曾被少傅后院之外的人见识过呢?
要说她颇有納太后当年之风,她实在是愧不敢当!
“那么,苏贵人便为众人舞一曲,如何?”许攸之清冷的声音带着几份醉意,虽是询问,却是带着无法抗拒的威严与命令。
“臣妾遵旨!”苏白离从座上站起,沉静回道。皇上既已这样说,她自是无法拒绝了。
“苏贵人要跳是的什么舞曲?”卿贤贵妃一脸雍容笑意看着她。
若在皇上、晋王与众人面前跳納太后所创舞曲,自是太不敬的。
心中暗忖着,苏白离已轻步来到宴厅正中,对着许攸之屈膝行礼:“臣妾愿为皇上与众位跳一曲《良宵》!”
《良宵》是大魏流传的一首极为普通的琴笛合奏乐曲。她话音刚落,宫廷乐师便缓缓吹奏起来。
优美而略带哀伤的乐声将人带入闺中女子苦盼爱人的寂寂良宵。苏白离轻舒长袖,踏着乐曲翩然起舞,宝蓝色的广袖留仙裙随着曼妙舞步慢慢舒展飘飞,瞬间惊艳了在场所有人的眼!
寂寞良宵,空自蹉跎。苏白离想到了娘亲夜夜倚窗望穿秋水的身影,也想到了娘亲思恋父亲而不得见的泪水与歌声。
“日日思君,不见君兮!只愿君心,似我心兮……”
爱而不得,是多么的痛苦与无奈?自己爱的人却不爱自己,又是多么的可笑与悲凉?而自己的际遇,何尝不是与娘亲一样的可怜可叹?
足尖轻点,纤腰旋转,裙裾飞扬……苏白离的如水美眸扫过十二旒冕冠白玉珠后神色难辩的帝皇,再扫过轻捏酒杯似笑非笑地欣赏着自己舞姿的晋王,最终以一个华美绚烂的旋转,踏着最后一句乐曲完美收关!
直到苏白离道完一声“臣妾献丑”,缓步回到座上坐下,众人仍然沉浸在她忧伤的舞蹈中而不可自拔。诺大的宴席厅,竟然没有一个人发出击掌与喝彩之声。
“啪!啪!啪!”
良久,高高龙座之上,帝皇威严的声音伴着他单调而清脆的掌声响起:“苏贵人一舞,真可谓震惊世人。绝妙!”
“呵呵呵,那是当然的。”一道清冷的女子声音响起,却是从来不屑于在众人面前多发一言的高傲妃子楼茵嫔,“谁人不知,苏贵人的母亲,可是洛都小雅轩名动一时的头牌花魁呢?”
苏贵人的母亲,竟然是小雅轩的花魁?
楼小涵话音一落,满座皆惊。
尽管不少人知道苏白离是苏嵩庶出之女,却并非人人皆知其母林惜衣出身青/楼。即便是知道的,也因为那已是十六七年前的往事,况且如今苏白离已是皇上的宠妃,又有谁会不识好歹地当众提起这个话题?
“呵呵,这个……”始终雍容浅笑着的卿贤贵妃,似是有意打破这满座的尴尬与寂静,“这些已是许久以前的事,楼茵嫔便莫要再提了吧!”
“就是就是,那些事都过去许久了!”坐于苏白离右下首的何充依接嘴道,“当初洛都谁人不知道,小雅轩的花魁林惜衣色艺双绝,却只卖艺不卖身,更对当年的苏少傅一往情深,多少达官贵人倾慕而不得?”
她这一番说辞,听上去像是为苏白离说话,实质又将她娘亲当年在青/楼的事绘声绘色地描画了一番。
一直冷脸静默着的苏白离,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激愤与怒意。
她可以不介意她们或故作姿态或蔑视地嘲笑她的庶女出身,可她却不能容忍她们当着皇上与众人的面如此议论娘亲!
看来,虽然她极力让自己在后宫尽量不出头,尽量少说话,可她们却仍是不肯放过她,偏要将她逼到风口浪尖上,要看她如何出丑,如何成为众人口中的笑话。
可她又如何甘心自己和娘亲如此被人轻视呢?
“文嫔说得没错!”苏白离在所有人,包括苏嵩父子惊愕的目光中沉缓出声,“想当年娘亲也是知书达礼的小姐,因家道中落颠沛流离,却始终守身如玉,出淤泥而不染。娘亲是我苏白离这辈子最敬重的人!”
听出了苏白离话语中的傲气与不悦,何充依却仍是不肯收口:“那是那是!姐姐虽是一名庶女,如今却深得皇上宠爱,实是我们姐妹们远远不及的,也实在令人敬重!”
那文嫔虽无多少家世背景,却因三年前为皇上生下一位公主而母凭女贵,加上在后宫深得卿贤贵妃喜爱,向来是个敢说话之人。
“文嫔此言差矣!”苏白离再也无法忍受她的有意揶揄,决意出言还击,“想当今太后也是庶女出身,如今却贵为天子之母,更深受大魏臣民爱戴!难道庶女便注定不能令人敬重么?”
语毕,苏白离无奈一笑,望了一眼何充依,又看向了高座之上神色隐约难辩的帝皇。她知道自己情急之中说出此番话,或已无意间冒犯了当今太后,但话既已出口,她也只能认罚了。
没有人敢再接话。
而坐于主座左下首的晋王许逸然,面无表情地地小口啜着杯中之酒。他低垂下睫毛浓密而长的桃花眸,专注地看着杯中酒的成色,仿佛宴席间这一切闲言碎语均与他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