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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拙的身体顿时一震。
当顾钦辞亲口把真相剖析出来的时候,那刀子不仅划开了她虚伪的托词,也划开了她的心。
就像做了什么有辱道德礼法的见不得光的事,却又在烈日之下被人行刑问斩一样。
她的精神紧紧绷在一起,抿着唇,半天才坦然道:“每个人都有必须负的责任,这是我欠他的。”
欠他的?欠他什么?如果不嫁给他就是欠他的,那她岂不是欠全天下除了她丈夫以外的所有男人?
顾钦辞笑了一下,比不笑还让人胆寒,“顾太太,你把我想得太大度了。”
若拙的脸色一白,她太不能理解顾钦辞突如其来的脾气了!
“我并没有让你把这块地直接送给Mico,我只是想知道现在其他竞争者给出的最高价格是多少,让Mico有脱颖而出的把握。租给谁都是租,Mico最终以高价租下那间店铺,你也不会损失什么!盈利的始终是海晏!”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强硬的和他对峙。
若拙也不清楚她哪里来的底气,脑子里就忽然想起了很多事。
想起在澳门,他一次次把她逼到绝路上险些丧命,想起那些让她发誓一辈子留在记忆里再不翻出来的可怕的故事。
这让若拙有些委屈。
她以为经历过生死,至少也该懂得彼此的心意了。而且顾钦辞一向不是幼稚冲动的人,他这次的态度简直可以说是一反常态、莫名其妙!
顾钦辞被她吼得怔了怔,原本剔透的双眸陡然黑寂了下去,沉沉的,不见一丝光亮。
半晌,他眼里浮现出微不可察的笑,被他异常冷峻的容颜衬托出几分讥诮和讽刺的意味,“租给谁都可以,只有Mico不行。”
“为什么?”若拙无法置信,几天前他还说可以公平竞争……
蓦地,她的心狠狠一沉,盯着顾钦辞的明眸里透出犀利的质问,仿佛在逼仄的空间里炸裂的烟花,璀璨却伤人,“因为邱宇航?”
顾钦辞还是那副无可无不可的表情,平静道:“你如果这么想,那就是。”
插在裤兜里的手紧握成了拳,手背上的青筋凸了起来,然而这些,她都看不见。有些事,她知道的越少越好。
“就因为他喜欢过我?”若拙急了,“顾钦辞,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不可理喻了?因为这种不是理由的理由……”
“不是理由的理由?”他顺势接过话来,无动于衷地反问,“你无论如何也要帮他,难道不是因为这个不是理由的理由?他喜欢你,你就要对他负责,这合理吗?”
试衣间外的走廊里,良久无话。
沉寂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他的声音很平缓,平缓得如同千万次他教导下属的样子,平缓得如同他屡屡在她即将跌入荆棘逆境时毫不费力地把她拯救出来的样子,云淡风轻地,判了她死刑。
若拙听见心里“噗”地裂开口子,与她嘴角的笑纹一同绽放,弧度慢慢扩大。
顾钦辞檀黑色的眼眸里原本平静无波,此时忽然晃动了一下。
“那孟晚童呢?”若拙问。
他高大的身躯倏然僵住。
若拙继续道:“我不知道你到底欠她什么,或许是一个健全的家庭,一个名分还是什么。但是你说了,我就信了。我从来没有深究过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她在你身边到底算是一个什么样的身份。我只知道你说她是你的责任,那么身为你的妻子,我就把她当成了我的责任。可是顾二爷,你告诉我,这合理吗?”
顾钦辞的双眉渐渐皱成了一个解不开的结。
“我可以为了你儿子、为了你儿子的母亲连命都不要。但是顾二爷,爱情是相互的,婚姻是两个人的。我没有要求你为了我身边的人付出生命的代价,以前没想过,以后更不需要。我只想给一个我曾经亏欠的人争取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是我错了吗?”
她眼角眉梢的笑纹还在,明眸中却有水光涌了出来,这水光映着顾钦辞一张隐忍和心疼的脸,他英俊的容颜在她的努力抑制的泪光里被扭曲得变了形。
顾钦辞想上前拥住她,却被她一眼看得不敢靠近。
心里有个声音在说,顾钦辞,你错了,你错了。
“我觉得亏欠他并不是因为他喜欢我,而是因为我曾经用很自以为是的、伤害他的方式把他赶出了这座城市!我骂他无能、无用,让他有能力以后再回来娶我!可是现在呢?现在他有了能力,我也没办法兑现诺言了!因为我爱上别的男人了!”
顾钦辞再也听不下去了,她的一个爱字重逾千斤,压得他的心几乎粉碎了。
可是他又是那样的喜出望外,在没有奢求时猛然听到这个令他心花怒放的字眼,还有什么可责怪可怨怼的?再多的不愉快也在这个字面前化为灰烬了。
他都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每一个细胞、每一寸皮肤都在颤抖,为一种从未有过的巨大的喜悦。
顾钦辞长臂一展把她带入怀里,低沉的嗓音终于不似往昔的从容平静,他一遍遍地抚摸着她的长发,一遍遍感受着她的脸颊贴在他的胸前染湿了他的衬衣,“若拙,别哭,Mico的事我会再和海晏的高层商量,实在不行我也可以给他安排其他工作。即使他真的拿不到这一单,失去了现在的工作,也不是因为你见死不救,你别把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肩上。”
他说着说着,停顿了几秒,每个字都像是斟酌再三才敢说出来:“至于晚童的事……只是时间问题。”
若拙靠在他怀里,一天的疲累让她完全没有力气去推开这个比她强壮无数倍的男人。
她只觉得好笑,顾钦辞肯用无限多的篇幅来赘述他有多么多么地在乎她,有多么多么地为她着想。而涉及到孟晚童三个字的时候,他向来是讳莫如深的。
但是谁曾说过,真正的爱都不是说出来的。
若拙不否认顾钦辞对她的好,然而她想,每个女人在自己所爱的人身上追求的都不只是好,而是唯一的好。
倘若他这份好不仅给了她,还同样给了别人,那么若拙宁可毫厘不取。
她的爱情就该是这样,不是全部,那就归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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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城北的复式小楼已经是晚上将近十点了,顾钦辞是把若拙从车里抱出来的,她躺在后座他的腿上睡得酣甜,却不甚踏实,两道黛眉间积聚的困倦让他心生怜惜。
他没忍心叫醒她去洗澡,只吩咐佣人拿来几条湿热的毛巾,为她细细擦去脸上的妆容,又擦了一遍身子。
等都做完这些,楼下的摆钟刚刚好指在十点半上。顾钦辞带上房门,回书房的路上点燃了一根烟。随着烟雾散去,她的娇躯给他带来的燥意也散去了不少。
Eric坐在他的书房里打着哈欠,一见他进来,立马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二爷,什么事?”
二爷在抱着少夫人下车时看了他一眼,他立刻意会了那是让他先去书房等着的指示。
“公司在沿海地带商业区中心的店铺,现在有多少感兴趣的商家了?”顾钦辞沙哑着嗓子问。
Eric估计了一下,回答道:“面谈过的有五六家,打电话咨询过的不计其数。”
顾钦辞叼着烟,修长有型的手指攀上了领带扣,不费什么力就扯开扔在一边。他的眼睛里充了许多血丝,疲累显而易见,却仍然保持着他思考时一贯认真和严肃的态度。
Eric于心不忍,“二爷,工作上的事咱们明天再说吧,您今天累了一天,先去休息吧?”
“等不及。”顾钦辞抬了下手制止他,又想起什么似的,“也对,你也忙了一天……”
Eric马上肃容道:“二爷您有什么吩咐就直说吧,现在公司处在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境况,急事就要率先解决。”
顾钦辞的眸光一闪,沉思了片刻才道:“那好,今天晚上你就辛苦一些,盯着法务把合同拟好,明天一早联系目前出价最高的商家,把中央地段的商铺都租出去。”
“什么?”Eric怔了怔,劝道,“二爷,现在公司的状况……”
顾钦辞阖上了眼帘,以难掩倦意的声音打断道:“按我说的做。”
Eric蹙眉,联想到早晨陆总打来的电话,试探着问了句:“二爷,是不是少夫人那边出什么问题了?”
他实在想不到,除了少夫人以外,二爷还能因为谁临时更改决定,不惜承担无法想象的严重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