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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修长白净的手指伸过来,落在脖颈处,缓缓摩挲了两下。
正在埋头吃点心的少年抬起头来,忍了再忍,还是笑出声来,情不自禁地往后躲了一下,凤眸弯弯,轻声埋怨道:“哥,好痒。”
坐在他旁边的青年刚刚洗漱完毕,身上尚带着几分氤氲水汽,听了这话微微眯起眼睛,淡淡反问道:“阿苏不喜欢吗?”声音清冷如月下幽泉,含着若有似无的冷意。
白苏眨眨眼,像是不明白对方为何突然就不高兴了,虽然青年掩饰的很好,但白苏还是看出了他的不悦,不由得小心应对道:“也不是不喜欢啦,只是感觉有点怪。”他说着,抬手去摸自己的脖子,颇为无奈地想自己这哥哥最近也不知道是抽什么疯,总喜欢将手放在他颈项间逗弄,这习惯也未免太奇怪了些。
面容俊美斯文的青年展颜一笑,眉梢眼角蕴含着几分邪魅,意有所指道:“习惯了就好。”
白苏不置可否,拿起一块红豆糕轻轻咬了一口,幸福地眯起眼睛,随意地问道:“哥,我起来的时候没看到你,大清早的你做什么去了?”
白珏默默注视着他的动作,也随手捡了块红豆糕吃,“自然是跑去晨练了。”说到这里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上笑容微敛,蹙眉看了白苏一眼,径直传达自己的命令:“你的生活作息太不健康了,这样对身体很不好,从明天开始你和我一起晨练。”
没想到只是一句闲聊就招来这么个苦差事,白苏暗骂自己最贱,顿时失了胃口,丢掉手里的糕点,泪眼汪汪地扑了上去,嘤嘤哭诉道:“哥,你可是我亲哥……”言下之意你可不能这么坑我。
白珏桃花眼中潋滟生波,悠悠然道:“撒娇这招对我没用。”嘴上说得强硬,姿态却闲适惬意的很,任谁一眼都能看出这人此刻心情必定是十分愉悦的。
你这磨人的小妖精,嘴上说不要,身体却诚实的很嘛,被白珏紧紧抱在怀中的少年默默吐槽,再接再厉地拿自己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他。
“而且……”白珏顿了顿,故意拉长了声音卖关子,低头,果然看到正在自己怀里撒欢的少年停下了动作,正睁着一双黑曜石般的凤眸,微张着润泽的红唇,自以为萌哒哒其实傻呆呆的等着自己下面的话。
白珏被取悦到了,轻柔地揉弄着少年细软的黑发,慢条斯理地说道:“……而且,我也不是你亲哥。”
白苏微怔了一下,自悔失言,认真去看他脸上的神色,见他神情自然,不像是在说气话,心里倒是觉得奇怪起来。
白珏和白苏确实没有血缘关系。这事说来话长,原主的父亲白俊明经商多年眼光独到,在原主很小的时候就看出来他不是做生意那块料,白家父母思想开明,不是那等死守钱财的顽固之人,也不舍得强迫一心学画的独子放弃梦想,但又怕自己放权之后唯一的儿子被人家欺负,几经商讨之后便决定收一养子,这要收养的孩子其他方面都可以凑合,但务必要品行端方知恩图报,其次还要足够聪慧,能够管理好白家的商业帝国。
这条件不可谓不苛刻,白俊明夫妇几经挑选都不满意,最后在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了孤儿白珏。也是这养子的身份合该落在他身上,白家父母一见白珏便觉得亲切不已,又听说是本家,简单考察了几句之后就下了决定,将白珏收为养子,带在身边教养。
不得不说,白父白母的眼光还是十分毒辣的,有道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白珏行事成熟稳重,智商和情商都远在常人之上,最为难得的是他一心将白苏当亲弟弟疼,对白氏夫妇也十分孝顺,因此不久之后便赢得了白家上下所用人的喜爱。
但,问题也正是从此而来,白珏记事早,又在外面漂泊了几年,受了不少苦,因此在来到白家后虽然不曾有什么隔阂,但沉默寡言的性子却无论如何都是改不掉的了。
白苏年幼时不懂得这世间有人生来口蜜腹剑,而有些人则面冷心热,因此喜欢之余,也不免对这位名义上的大哥有些畏惧。
如此,经年累月下来,两兄弟间和睦是十分和睦的,只是比起别人来少了份亲昵。
再者,因为不是白家亲生骨肉的缘故,当年白珏跟着白俊明学习掌管公司时,引来不少非议,这渐渐成了白珏的一块心病,白苏也清楚此事。
也是最近几日白珏太宠他了些,刚才的气氛又十分轻松,白苏一时口快将“亲哥”两字吐了出来,其实说完之后他心里就有些后悔了,现在突然听到白珏轻轻松松地接过话题,一时倒觉得诧异起来。
白珏依靠在沙发上,任少年打量自己,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抚着他的脸颊,玩笑道:“可看够了?”
对方的手指微凉,贴在脸上引起一阵战栗,白苏回神,笑着小心问道:“哥,你不介意啦?”
白珏眯着眼睛,笑得意味深长:“其实有没有血缘关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感情。”而且,没有血缘关系才好方便自己下手不是?
白苏闻言心中松快,连明天就要开始去晨练的事都被他抛诸脑后,欢呼一声道:“哥哥英明!”
明亮的光线洒落进来,室内也变得格外温馨,而一心抱着哥哥撒娇的白苏丝毫不知白珏看他的眼神沉甸甸的隐含了多少情愫。
“好了。”白珏看了一眼时间,一手扶着白苏的下颌,让他和自己对视,“我没记错的话,徐教授布置下来的作业你还没完成吧,阿苏近来实在是惫懒,哥哥不得不予以督促,如果今天还是完不成的话……”尾音悠长,暗含威胁。
白苏虎躯一震,算了一下交画的日期,二话不说就往画室里跑,一边跑一边愤愤道:“qaq我都受伤了,你竟然还这么对我,真是太无情太无耻太无理取闹了!”
这句并不完全是玩笑,白苏不久前确实刚刚受过一次重伤,情况严重到医院都下了病危通知书,远在大洋彼岸的白父白母以及白珏得了消息后都吓了一跳,当天夜里就乘飞机赶了回来。
这些都是事后白珏告诉他的,事实上白苏当时整整昏迷了三天,什么都不知道,再醒过来的时候他忘记了很多事。
是的,白苏失忆了,不过好在只是部分失忆,并不影响日常生活,身体也没大碍,小心调理就好。
白苏失去的是他回国后这一年的记忆,关于这一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丝毫不知,也曾起过好奇心,但他身边的人都不太喜欢提起此事,尤其是徐教授,每每都三言两语的搪塞过去。
据白珏说,他这一年里的经历实在是平淡的很,根本不用为此介怀,失忆的事也是他运气不佳,遇上了车祸,好在最后化险为夷。
白苏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而且不知道徐教授对他父母说了些什么,自白苏失忆后亲友们就对他格外照顾起来,还特意将白珏留下,说是不放心他一个人留在这边。
出院后白珏就直接将他接回了自己新购置的住处,白苏不是没提过回白家的老宅,可惜对方告诉他,老宅那边遭了火宅,短时间内是不能住人的。
白苏听了之后担忧不已,问他看护老宅的管家程叔有没有事。
直到此时白苏还能清晰地回忆起白珏那天的反应,他先是微愣了一下,像是在不解白苏怎么会问及这事,然后便笑着打趣道:“看来阿苏是真的失忆了,竟然忘记几个月前程叔就生病去世了吗?”
那天的阳光很灿烂,白苏却只觉得心中有股说不出的伤感,胸口闷闷的疼,难受的几乎要落下泪来,白珏在一旁柔声细语地哄了他很久。
那一年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呢?
白苏捏着手里的画笔,将最后一点涂抹好,微微松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哥哥最近似乎对他的油画格外感兴趣起来,若是遇到自己懒散敷衍的时候,对方还会皱着眉头训斥他,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事。
幸好这副画得还算不错,不用担心再被骂了,白苏这样想着,端起旁边的白瓷杯,喝了一口。
感觉有些腻,味道太甜了些,白苏微微皱眉,疑惑地看着杯子里的东西,这好像是杏仁奶茶吧?真是奇怪,大哥以前不是很讨厌甜食吗,怎么现在不但经常和我抢红豆糕吃,还每天都煮这种奶茶喝?
想了半天,没得到答案,白苏也只能摇着头,将这定义为男大十八变。
“嗨,宿主,好久不见啊。”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突然蹦出一根软乎乎的香蕉,笑着和白苏打招呼。
白苏冷不丁地差点被呛到,惊讶道:“小蕉,是你,你怎么来了?”
小蕉站在他面前,说道:“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说着它上上下下地扫视白苏几眼,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更加灿烂了,语气欣慰道:“看来是我白操心了,看这红光满面的样子就知道你现在过得很不错。”
白苏拿手指去戳它软乎乎的小肚皮,谴责道:“你还好意思说,你为什么一直不出现,你知不知道我出车祸失忆了,把你发布的任务都忘记了,哦,对了,这个世界的任务到底是什么?我有没有完成?也不知道现在再做的话还来不来得及。”
“别担心啦。”小蕉无所谓的摆摆手,“任务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没事。”
白苏怀疑自己听错了,“没完成任务也没关系吗?”
小蕉点头,突然收起脸上玩笑的神色,深深地盯着白苏,露出不符合它平日形象的温和表情,语气轻柔地像是在安抚一个正准备离家出走的孩子,“宿主,你什么都别想,只要你能开开心心的就好。”毕竟,这一切可都是为你创造的。
从未见过如此严肃正经的小蕉,白苏一时有些反应不及,“……难道也不用受到惩罚吗?”
小蕉突然高深莫测地笑了:“宿主,谁告诉你任务失败了?”
“这么说来我已经完成任务了?”白苏顿时更加好奇了,“你能让我恢复记忆吗?我想知道这一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蕉注视着他清澈剔透的眼眸,态度坚定地摇了摇头,“我能,但我不愿。”
“为什么?”
“因为你现在很快乐。”
白苏表情复杂地看着香蕉君,“这是什么意思?”
小蕉笑而不答,反而说了句:“宿主,珍惜眼前的一切吧,系统希望你能一直幸福下去。”它说完这句话,根本不等白苏有所反应,立刻就下线了。
白苏愣愣地看着小蕉消失,良久释然地叹了口气,心想既然大家都不愿他想起往事,那就忘掉吧,反正这些人是不会害他的,想明白了这一点,白苏只觉得连日来压在心底的一块大石头突然消失了,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动静,白苏好奇心起,探出头来看了几眼,只见两个身穿相同制服的男人正搬着什么东西进来,似乎是要往地下室送去。
白苏见那物件扁扁平平面积挺大的样子,倒是像字画一类的东西,不由起了好奇心,噔噔噔地跑了下来,“这是什么东西?”
两个中年男人抬头看了他一眼,答道:“是白先生让搬运来的油画。”
听到油画二字,白苏心中莫名一动,他想伸手掀开罩在油画上的白布,看看上面究竟画了些什么。
一只略带凉意的手斜伸过来,恰恰捏住白苏的手掌,有人在身后问道:“怎么跑来这里了,你的画完成了?”
白苏扭头,打趣道:“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对油画感兴趣了,难到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缘故?”
白珏拉着他躲到一边,挥手让搬运的工人过去,笑道:“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比如?”
“唔。”白珏偏首看他,“比如我喜欢你。”
……妈蛋,敢不敢不要这么突然啊摔!
白苏默默和他对视良久,依然没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丝毫玩笑之意,青年漆黑的双眸专注地望过来,视线暗沉沉的极具压迫性,眼眸深处的炽热几乎烫伤白苏的皮肤,片刻之后,他不得不接受一个惨烈的事实——白珏是认真的。
事情来得太突然,白苏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回过神来之后脑海中竟然只有一个念头:
这下,我们白家是真的要绝后了,呵呵……
感觉有点小心塞怎么破?!
不过,这一丝淡淡的羞涩……
绝逼是错觉!
迎着白珏越来越露骨的视线,白苏禁不住脸红腿软,说了一句:“我有点困,再去补个觉。”然后,就推开人慌里慌张地跑走了。
默默注视着他跑远,白珏收回视线,脸上温文尔雅的笑顷刻间消散,眼底迅速闪过阴鸷而邪肆的光芒,他脚步轻快地朝地下室走去,打发搬运工人离开,然后,一把掀开了那片白布。
灰蒙蒙的天空,光秃秃的枝桠,大片盛开着的彼岸花,中间的俊美青年持花而立。
在他左右,围绕着几个面容各异的男人,呈众星拱月之势。
那些男人,或俊朗或温润,或阴柔或帅气,或年轻或苍老……
白珏静静看着这幅油画,眸子中渐渐流露出一丝不舍,伸出手一寸寸抚摸着,动作轻柔而爱怜,神情专注的像是一个正在聆听天籁之声的音乐家,充斥着说不出的满足。
随着手指的移动,白珏殷红薄唇微启,低柔而缓慢地吐出字来,细细听来,竟然是一些人名。
“尹珏,程叔,温书默,林修远,许晨,陆半仙……”
突然,青年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的手指落在油画上的某处,那里正站着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青年——或许是画者比照着白珏的形象创作而成的也未可知。
白珏看着画上之人和自己现在一般无二的脸,半晌,突然邪气地笑了起来,清冷冷的声音带着一丝诡异的得意。
“最后一个,白珏。”
最后一个名字落地,白珏脸上溢出满意的笑容,他将提前准备好的油浇到油画上,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燃。
火势汹涌,不过片刻时间,油画已经被火苗焚毁大半。
白珏收起笑容,转身毫不留恋地走了,毕竟,比起这些,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
一年之后。
远在夏威夷沙滩度假的白家爸爸收到一封喜帖。
白家妈妈偏首看了一眼,有些惊讶:“我们都躲到这里来了,竟然还能找到,看来是老熟人寄的,不过,到底是谁呢,我不记得最近有谁家要办喜事啊。”
白爸爸拿着喜帖的手有些抖,他怀疑自己得了老花眼,不得不一看再看以作确认:“……是咱们家。”
白妈妈面露喜色:“真的假的?老大还是老二?”
白爸爸一脸便秘的表情:“是老大和老二。”
场面一瞬间变得十分安静。
足足过了三分钟,白妈妈才怒气冲冲地拍桌:“岂有此理!老大和老二这回真是太不像话了,这么大的事竟然都不跟我们说一声,眼里还有我们两人吗?!”
白爸爸在一旁狂点头。
白妈妈继续气愤道:“……明明婚礼应该由我们来办啊,竟然都不告诉我,真是太可恶了!”
白爸爸:“……”
把重点放在婚礼的决策权上真的没问题吗?!
唉,摊上这么个迷迷糊糊的老婆真是好心塞。
这辈子都抱不上白白胖胖的孙子感觉更心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