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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儿媳妇怎么就这时候去了,实在扫兴!前儿不都说病已经见好了么?”贾琏正跟王熙凤在兴头儿上,被报丧的人搅了兴致,将怀里的人放开,颇没好气地道。
王熙凤也没好气地推他一把,自己赶紧收拾了爬起来。她同秦氏年纪仿佛,平日里两个也说得来,关系十分亲近。如今乍然听到秦氏没了,心里登时不好受起来。
“她年轻轻的便生了那样的病了,蓉儿还不在身边,如今更是人都没了,你怎还说这样的话。”她嗔贾琏一句,就要下床,打算过去那边看看。
只是还没等脚落地,就被贾琏拽了回去,“你做什么去?这大晚上的,老实跟家呆着吧。她不过是个晚辈,那边又有她公公婆婆,用不着你去添乱。你呀,还是先伺候你琏二爷吧!”
“哎呀,你这人……”王熙凤挣不过他,又半推半就地躺下了。事后,趴在贾琏身上感叹,“你说,蓉儿媳妇怎么就去得这样突然?她那样个人物,就这么没了倒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别跟我说你没听过风声,他们做得那事不是什么光彩的,没了比在的好。”贾琏冷笑一声,语气里颇为不屑。公爹与儿媳乱·伦爬灰什么的,确实难听了些。
“哟,瞧你说的,那不过是人胡诌罢了,你还亲眼看见了不成?再说了,便是他们不光彩,你琏二爷呢?还不是什么香的臭的都往怀里揽,倒能强到哪去?”王熙凤不乐意他这样说秦氏,不由提起他好se的性子,心头涌上醋意来。
“这正说他们的事,你倒扯到我身上来了,说得就好像你看见了似的。得,我也不管你,爱怎样便怎样吧。”贾琏有些讪讪地翻个身,不再理会王熙凤,径自睡过去了。
王熙凤见他如此,生了半晌闷气,到底没过去宁国府那边。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宁国府门前挂起白幡来。不过一个上午,秦氏没了的消息便传开了。而随之传开的,还有一些小道消息,比如:儿媳妇死了,公爹哭得比死了娘还痛什么的。
当日宁国府梅花宴的时候,那些来往的夫人们便对秦氏的人品有所质疑,如今更是多了许多香丰色的猜测。再加上冢孙妇去世,贾家却打算草草下葬,便明白其中怕是真有内情。一时间,对着贾珍便颇有些异样的眼光。
贾珍一面伤心秦氏之死,一面又要操持她的丧事,又因被贾赦压制心中憋屈,再兼之勋贵间的风言风语,几重交加之下,身体便支撑不住了。秦氏头七还没过,贾珍便病倒了,而且是一病不起,就连说话都难。请了几位太医看过,却都说治不了,只能好好养着。
如此一来,宁国府三代男主子虽然都尚在世,却是一个都不管事了。尤氏十分干脆地禁闭起门户,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如此一来,贾氏族长的位置便空了下来。原本,贾珍病了就该由贾蓉补上,不过如今贾蓉远在边疆军中,远水解不了近渴。贾母与几位族老商议之后,便决定立一位暂代族长。而这人选,在贾母的力排众议之下,就落到了尚未到家的贾政头上。
贾政虽然被赦回,却没能官复原职。今上是为了给他老头子添堵,可没打算给自己也添堵。
“太上皇又去荣国府了?”抛下手中的折子,今上靠在迎枕上揉着眉心。其实,他内心是十分唾弃自己的,明明都下定决心要做个正事不干的昏君了,可总是不能持之以恒,看到奏折堆太多,那手脚跟脑袋就不受控制地忙活起来。这也让他对老头子的悠闲,更加恼怒。
景泉搓了搓手,轻轻地帮今上揉按着几处穴道,“是,他老人家昨日去的,今儿还没回来。说是哪儿清静,要住阵子才回。”实际上,老皇帝的原话是:老四就是个烦人精,自己爱干活就算了,还要拖着别人受罪,老子才不伺候他!
“哼,清静?”今上冷笑,那朕就叫他清静不起来,“贾元春他爹还没到京城么?”
什么图清静,不过是烦他这儿子罢了。明明都是儿子,一个亲的一个干的,老头子对干的倒比他这亲的还亲切些。那蠢货不就是会生儿子会犯蠢么,也不知道哪儿讨了老头子的喜。哼,佞臣!
“贾政五日前已经进京了,荣国府老太太发了帖子,明日要大宴宾客为他接风洗尘呢。”景泉手里握着今上的情报机关,对京城里的大事小情了若指掌。
“一个被削职的犯官,也值得这样大张旗鼓,她倒是不嫌寒碜。”今上说起贾政来,神情颇为不屑。末了一挺身坐起来,提笔写了一道旨意,“罢了,既然要庆贺,那朕就让他双喜临门吧。把这个拿去给皇后,剩下的让她安排。”
景泉躬身领命去了,今上叹了口气,重又开始跟奏折们的奋战。他已经认了,自己天生就是个劳碌命,干的比牛多还不落老头子一句好。什么抓阄把他抓出来的,还是第一个掉了,让他捡了个漏儿,听了简直让他心塞谷欠死。
不过,谁让他跟老头子是父子呢,别的学没学会,睚眦必报心眼儿小却学得深入骨髓。不就是添堵、添乱么,这都不用学!
而且……今上放下朱笔,眼神微冷地望向窗外。而且,他当初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犯官竟成了关键人物。南安郡王、四王八公、江南甄家、宫中甄太妃、贾元春,以及他那些个弟弟们……罢了,看在老头子的面上已经纵容他们够久了,也该寻个机会一网打尽了。
……
贾政是二月初二龙抬头这日到家的,在外受苦多年的宝贝儿子回来了,贾母不顾老迈的身体亲自迎出了大门口。一看见小儿子从马车上下来,贾母不带他跪下见礼,便一把将人抱住,哭得个老泪纵横,谁劝都止不住。
身后众人没法子,甭管有没有眼泪,只能陪着一起捂着脸嚎。好容易等贾母哭得尽兴之后,一行人才回了荣庆堂。贾母也不让贾政到下首就座,径自拉着他挨着自己坐着,将人半搂在怀里,就跟搂着贾宝玉似的。口中,还不听地念叨着,“我儿受苦了,怎么瘦成这样,也黑了,这是戳我的心啊……”
贾政这样的岁数,竟也不觉得难为情,就那么觍着脸抢了儿子的专座儿。在外充军多年,他是真想家了。想不想这些亲人还其次,他是真怀念自己当初荣禧堂掌权人的日子啊!
其实,除了最开始不到半年的时间,他真不能说有多吃苦。赦大老爷到了海疆之后,便是战事最激烈的时候,也没忘了关照这个弟弟。不说能让他过得多好,但至少能填饱肚子,也不用上战场拼命。后来即便是凯旋了,也给他留下不少银子,还拜托了驻守的同僚照看。
况且,贾政跟驻军主将南安郡王也是老相识,两人在达成了某种共识之后,南安郡王更是将他当幕僚一样养在身边,好吃好喝好招待着。别说是瘦了,任谁见了如今的政二老爷,都只会说比以往富态了。
赦大老爷坐在下面看着挺腻味的,有心想走吧又不甘心。他好容易才从老儿子手里逃脱一会儿,实在不想这么快就回去自投罗网。懒得看他们母子俩秀气亲情,大老爷干脆眯缝着眼睛打瞌睡。
“老太太说得哪里话,儿子在那边多承南安王爷跟兄长的照顾,并没有吃什么苦。虽不常能见到兄长,但那也是战事激烈的缘故,不算什么的?”贾政却见不得他这样置身事外,站起身上前两步,向着贾赦一躬到地,诚恳道:“小弟在此多谢兄长关照了。”
嘿!老爷不想理他,这怎么还自己送上门来呢?!
“无妨,这都是本公应该做的。毕竟,谁家还能没个不成器的子弟。既然是一家人,看得见的时候,总是要伸手帮一把的。而且老二,你这趟军没白充啊,往日弱得跟豆芽菜一样,如今锻炼了几年,眼看着就膀大腰圆了起来。嗯,不错,不错!”
论起耍嘴皮子,赦大老爷才不会输人呢。眼睛一斜,完全是一副长辈教训晚辈的嘴脸,偏偏还让政老二说不出什么来。谁让,他才是当哥的呢!
“又胡说什么!政儿不过是无辜受累,才有了这场无妄之灾。你这做哥哥的不说为他奔走,还说这些风凉话,还有没有点孝悌之心了?罢了罢了,我也知道你如今出息了,看不上我这老婆子,你这便回去吧,快走!”
贾母看着贾赦就是一阵泄气,这个大儿子对她的斥骂,已经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让她连骂人都提不起力气。再加上,她也急着问小儿子些事,干脆摆手将人撵走。
这一日,荣庆堂里母子、夫妻都谈了些什么,外人不得而知。只是第二天,贾母便亲下了许多帖子,将平日来往的勋贵们请了个遍,要为贾政回家接风洗尘。这其中,自然少不了四王八公等一起发迹的人家,王、史等姻亲之家,以及一些江南老亲甄家的亲友。
到了正日子这一天,不管是不是真看在贾母面上,客人们倒都很给面子,凡是下了帖子的竟都到了,没一个推脱的。因请的人多,偌大的荣国府竟然都有些摆不开。
酒宴开到一半,惊喜忽然就来了。六宫都总管夏太监亲来宣皇后娘娘懿旨,贾政长女女史贾氏被选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了!
嚯!这一下整个酒宴便全都乱了,恭喜的道贺的挤成一团。嘈嘈杂杂的喧闹声传得老远,便是在贾琮的小院子里,也被吵得不行。
贾琮与宇文昔两个道心稳固,并不在意这么点喧闹,可刚开始练功的老皇帝不行啊。本来,他被拗成歪七扭八的姿势静止练功就很烦躁,再被那些闹哄哄的声音一吵,更是暴躁地想直接neng死两个。这么一来,心不稳动作就想乱了。
“心不静,乃是练功大忌,今日要多练半个时辰。”贾琮也不跟老头儿客气,甩手扔一张定身符过去。吃得苦中苦,方能活得长,静不下心来吃苦怎么行!
宇文昔笑了,特意拍了拍他不能动的祖父,“儿子教得太好,有什么用,净是坑爹的。”
可怜老皇帝终于尝到了他干儿子吃过的苦,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努力瞪大眼表达自己的愤怒之情。
这倒霉孙子,谁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