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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开除了。”李一鸣大惊失色。
“嗯,是啊,大家都说他是在京城乱混,得罪人了,直接被赶了出来。”胖姑娘平淡的说着,李一鸣心里却引起惊涛巨浪。
赵进昌的确和李一鸣关系不错,应该不能说关系不错,而是非常好,他也很照顾李一鸣,也可以说照顾很多人。
赵进昌应该算是他们这座小县城的风云人物了,在上学期间就是学习成绩好,待人温和宽厚,对于像李一鸣这样的也是经常帮助。
后来高考的时候,更是以优异的成绩成为这座小县城里,十几年来唯一一个考入顶尖学府京城大学的人,可以说一直是活在父母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了。
当时李一鸣也正处于人生的低谷中,外出打工后就再也没有联系他了,没想到他竟然被开除了。
李一鸣记忆中的赵进昌,最深刻的不是他如日中天的时候,而是两人小时候。
小时候两人家离的比较近,所以李一鸣很早就认识他,那个时候李一鸣家里还是很幸福的,但他就不同了。
很少有人知道,那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是在单亲家庭中长大的。
赵进昌的父亲早夭,是母亲和爷爷奶奶将他拉扯大的,为了生活,当时一家特别辛苦,自然也就没有时间管幼年赵进昌了。
那个时候赵进昌经常拉着李一鸣一块去捡啤酒盖。
所谓的捡啤酒盖,是因为一些啤酒的商家为了推广产品,啤酒盖子上会写上金额奖金,可以当同等的金额去小店中买东西。
那些酒盖一般都是几毛的,最多也就一块,更多的则是什么都没有的,所以一般外面喝酒的成年人很少会认真的看这些,都是直接扔到地上了,而这些啤酒盖就成为当年所有小朋友追求的东西。
每到夜晚,成群结队的小朋友就流窜到街上,街边的烧烤摊里是吃吃喝喝的成年人,旁边就是一群瞪大眼睛的小朋友,看到哪里有人开啤酒之后,立刻就是狼崽子一般窜过去捡起啤酒盖。
赵进昌干这个就是一把好手,而胆小的李一鸣最多只是在一旁打打酱油。
记忆最深的一次,赵进昌因为急着捡啤酒盖,而将桌上的饭菜碰倒,正巧当时吃饭的也不是什么好人,一个纹着身的人上来就啪啪给了他两巴掌,甚至惩罚性的让他把盖子交出来。
当时的赵进昌脏兮兮的手使劲捏着啤酒盖,手指上全是因缺乏营养而起的倒卷皮,眼里含着眼泪,满脸的倔强,誓死不松手。
最后吃饭的几个人只能作罢,踢了他几脚让他滚到一边去。
现在回忆起来,李一鸣也难免一阵唏嘘,虽说当时的作为在如今看来有几分的幼稚,但当时赵进昌的眼神,给李一鸣留下永生难忘的记忆。
当时赵进昌还是很讲义气,虽然李一鸣一直没有出什么力,但每次抢完盖子之后,赵进昌都会把啤酒盖平分给李一鸣的。
分完之后,李一鸣会拿着啤酒盖换他最喜欢吃的零食,而赵进昌则是很奇怪,宁愿吞着口水看着别人吃,也不花自己手中的啤酒盖。
而且李一鸣分给他吃他也不吃,所以李一鸣一直很好奇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直到有一天赵进昌很高兴的告诉李一鸣,他只要在抢到一块七毛钱就能凑够三十块了。
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多钱的李一鸣十分激动,在他看来,这么多钱可以买好多好多的零食了,原来赵进昌一直不花就是为了一下子多买好多零食,一次吃个够的。
赵进昌拒绝了李一鸣的提议,他告诉李一鸣,他存下来三十块钱是为了买世界上最厉害的东西。
世界上最厉害的东西?
什么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东西?
这个听起来很厉害的东西,在李一鸣的脑袋里完全没有概念。
赵进昌告诉李一鸣,他也是听别人说的,最厉害的东西记载在一本书里,这本书就在新华书店里,他在门外看过很多次了,确实有那本书。
那本书里写了一个叫因特的东西,这个东西很厉害很厉害,可以飞到天边去,他看了之后,就可以用因特一下子飞到外地打工的妈妈旁边了,甚至连已经死去的父亲都能找到。
李一鸣当时完全被赵进昌的豪情壮志惊呆了,他决定也要和赵进昌一起存这最后的一块七毛钱,去买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东西。
可是两人的愿望最终没有实现,不是李一鸣不给力,而是赵进昌的妈妈回来了。
赵进昌的妈妈外地打工,和当地的一个人发生了感情,决定重新建立家庭了,对方不允许赵进昌妈妈带着孩子,所以她回来,看望赵进昌最后一面。
李一鸣记得那是一个夏天的下午,沉闷燥热的阳光下,两人正在大街上找有没有漏网的啤酒盖没被人捡走。
突然有人来叫赵进昌,叫他回家,李一鸣也傻傻的跟着过去了。
进到赵进昌家,两个小朋友立刻感觉到气氛的不对。
原本喜欢在树下乘凉的两位老人此时都一脸阴沉的站在太阳下,前面则是一个年轻的女人,手里还拎着几大包的零食,是赵进昌的母亲。
李一鸣在一旁懵懵懂懂的看着赵进昌的母亲,他的爷爷奶奶之间乱七八糟的交流,以他的年龄,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进昌同样如此,他不明白为什么母亲回来了却只是抱着他哭哭啼啼的,爷爷奶奶对母亲的态度也有几分的不好,他甚至不明白他今后的命运。
但他本能的捕捉到了一个词组,他母亲要去注销结婚证,他不明白这个词组是什么意思,但他看的出来,这个词组会让母亲永远的离开他。
挣脱母亲的怀抱,赵进昌跑进低矮的平房里,从中拿出一个铁盒子。
抱着铁盒子跑到母亲跟前,赵进昌把盒子塞到母亲的手里,憋着眼泪小声的说:“妈妈,我把这些都给你,你不要注销结婚证好吗?”
赵进昌用黑乎乎的手指甲使劲扣开铁盒子的盖,在阳光的照射下,满满一盒子的啤酒瓶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