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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微语抬手捂住了他的嘴,“不要说这样的话,你是世上最好最好的,一直都是,我以前那样做,是怕自己不能有孩子,怕连累了你!”
徐默尘心头一痛,他捏住司微语的手,道:“没有了你,我还要子嗣做什么?不管你走到哪里,我都会把你找回来,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却不能没有你,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你让我等了这么多年,我怎么会放你走?”他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攫住她的下巴,让她的泪眼面对自己,柔声而又霸道地道:“以后,再也不要!”
不要什么?不要离开!
司微语抓住他捏在自己下巴上的手,他的手松了,任由她握在手中,她轻轻地在他的掌心里落下一个吻,道:“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不管是生还是死,我都不会,我会永永远远地跟你在一起,生生世世,都不分离!”
“好!”徐默尘一把搂过她,亲吻着她的头顶,他知道,不管她是留,还是走,不管是坚持,还是放手,她的心里也只有一个他,一如他自己,不管她去往哪里,身在何方,她永远只是在他的心间,从未走远。
徐默尘牵着她的手,绕着坟墓转了一圈,不得不说,生同衾死同穴,是他最向往的一件事。坟头没有一根杂草,两人牵着手慢慢地从墓地里往外走,一路走来,同葬的并不多。司微语也发现了,或许是现在的人已经不再相信鬼魂了,对身后事看得也很淡。
“哥,我们死了之后,还在葬在一起吧,我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的,也不想看不到你。”司微语扭头去看徐默尘,脸上还带着些伤感。
虽然这么年轻,说这些不太吉利,可徐默尘却并没有阻止她,生老病死,是客观规律,没什么好避讳的,且司微语想的也正是他想要的,他抬手抚摸着司微语的脸,很郑重地道:“好!不要担心,我一定不会比你先死。”
我不忍让你去承受失去我的痛苦,那么,失去你的痛苦,让我来尝!再也没有什么,比这个承诺更打动人的心了。司微语笑了一下,却扑到了徐默尘的怀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的泪一下子就下来了。这世上,有一个司微语,就会有一个徐默尘。这世上,总有一个人比她更懂她,了解她,理解她,时时处处宠着她。
徐默尘低下头,轻轻地含住了她的唇,他吻得那般细致,如桃花初绽,如新月蒙纱;他只手捧着她的脸,指腹轻轻地在脸上摩挲,柔软得如风拂过初春新萌的嫩草,风情在心底里,在空气中,在两个人的天地之间盛情燃放,肆虐滋生。司微语睁开眼时,他一双黑黢黢的双眸,如凝了水一般地看着自己,司微语轻唤了一声:“哥!”
声音轻柔得如猫,如羽毛滑过心间,看着这张熟悉到骨子里的脸,这一刻,徐默尘只觉得他似乎看到了他和司微语的前世,只觉得,他曾经拥有过司微语的生生世世,只觉得他的灵魂原来与司微语的从来就是一个整体;岁月原来真的可以短暂到一瞬,沧海其实就是曾经的桑田。难怪他会在六岁的时候,便想留住三岁的她,也难怪他的眼里从来就只有司微语一个女人,再也容不下任何一个人;原来她就是他的另一半,只有他和她在一起,才是一片完整的天地。
徐向晚赶过来时,看到的便是两人凝望着的样子,原本急匆匆的,远远看到,便再也挪不动脚步,虽是墓地,风光其实很好,参天树木下,青草翠丛中,林荫道前,相拥的两人就这样相互凝视着,目光那般深情专注,身形那般契合,彼此的眼中,只有对方才是全世界,一时间,徐向晚心头大震,这么多年来,她似乎头一次明白了爱情的定义。
不是习惯了对方的存在,不是两人在一起幸福的感觉,不是激情来不及向亲情转换,也不是其他;爱,是彼此之间灵魂的契合;是没有那个人时灵魂无处安放;是失去那人后,宁愿寂寞行走也无法容忍将就;是寻寻觅觅生生世世,芸芸众生,万千身相,却能一眼看到他的所在;是兜兜转转,尘世变幻,颠簸飘零,宁覆了天地,也不愿走开。
徐向晚想,她曾经的认知是不是错了,只是,转念又一想,这世上,又有多少人有他们俩那样的运气,能够找到了对方,心心相惜,彼此都懂爱,愿意把灵魂交付,这些,都应该是前世的约定吧?
她想,她与顾迟之间呢?如果顾迟现在愿意与她相约来世,她心里又是愿意的吗?
突然之间,她找不到答案了,她竟然读不懂自己的心了。
徐向晚回头太猛,一下子撞到了顾迟的胸口,她脚下一个趔趄,好在顾迟及时拉住了她,他略带责备地道:“怎么不小心点?”徐向晚抬头,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关切,还有浓浓的,愧疚。
他愧疚什么?如果说,顾迟是背着她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或是说喜欢上了别的女人,徐向晚是万万不会相信的。没有了身心上的背叛,那么便是财物了。徐向晚收回目光,往他的身后看了看,正要说“走吧”,便看到史乔跳了起来,大喊一声:“徐默尘!”
沉寂的墓地里,突如其来这一声,自然是惊天动地的,一群飞鸟被惊得扑棱着翅膀飞走了,徐默尘抬起头来,他搂着司微语,轻声道:“走吧,我们回去!”
“嗯。”司微语眯着眼,看了看前面跟疯子一样的史乔,心里想到,这就是传说中找死的节奏吗?“哥,你说尤瑞,到底,死了没有?”
徐默尘的身子陡地一僵,虽然很快就恢复正常,司微语还是感觉到了,他们俩相拥着,徐默尘的胳膊搂得她很紧,司微语抬头去看他,与他的目光相触,只听得他道:“没有亲眼看到他死,便,不能确定。”
司微语回过头,看着脚前的路,“那一处是宇宙中的黑洞,是连光都无法逃离的天体,我想,应该是……进去了。”如果是进去了,便是意味着,必死无疑!
徐默尘摇了摇头,“那,只是我们理解的黑洞,到底是黑洞是什么,我们都不知道。”
“你会不知道?”司微语抬手刮了刮他的鼻子,脸上虽是戏谑,眼中却是深情缱绻,“连太空战舰都做出来了,会不知道?”
徐默尘笑着拉下她的手,笑着道:“不是都让你知道了?”
“哼,又不是你愿意的。”司微语娇嗔道,却也不从他的手里抽回自己的手,任由两只都由她握着,而她,就如被绑架了一般地被他拥着往前走。
“这是帝国的意思,有些事,还是瞒着的好!”徐默尘道。
是啊,这是人类生活了成千上万年的地球,是人类赖以生存的家园,他们已经习惯了生活在这里,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日复一日,年复一日,如果让他们知道,地球之外还有什么的话,会打破了他们心中的平静,并非是一件好事啊!
这道理,司微语自然是知道的,便不再纠结这个话题,道:“之前尤瑞告诉过我,他们曾经探测到过弱时光区域,似乎是与另一个时空连接的通道,这个,你们有没有研究?”
徐默尘沉吟了一下,正当司微语想说“不说算了”的时候,他开口了,道:“这一探索,很久以前就有科学家在研究了,应该,是有的!”徐默尘斟酌用词道。
司微语心头一跳,她转身拦在徐默尘跟前,搂住他的腰,道:“是不是我要是在地球上找不到你了,就要穿越,到别的空间去找你?”
知道她在说笑,徐默尘还是有些心疼,他捏了捏司微语的脸,道:“别想些有的没的,我去哪,你也去哪!”说完,牵着她的手,迎上等在路口的史年,道:“走吧!”对史乔殷切的目光,视若无睹。
倒是司微语,她笑吟吟地看着史乔,道:“毕业没,在哪里上班?”
史乔的脸已经变成了高冷艳的模样,头看着前面,根本就不看司微语,道:“之前在姑姑的公司,现在,姑姑不在了,估计要接手帮顾家打工了。”
难怪,原来是怕史乔没了位置呢。司微语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顾迟,顾迟的目光却是落在徐向晚身上,而徐向晚则双目直视前方,一副听了也无动于衷的样子。
司微语笑了一下,“这敢情好,实在是太能干了,真是佩服,改日我可要去和妈说一声呢,怡凡要请像你这么能干的丫头主事才行,我怕我哪天把怡凡给折腾没了。”
“你?掌管怡凡?”史乔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指着司微语,继而哈哈大笑,“说真的,你这话说得太吓人了,徐默尘胆子也真大呢。”说完,看着徐默尘的侧脸,等着徐默尘的答复。
司微语笑了一下,她的右手被徐默尘握在手中,另一只手本空着,前面的路有些窄,她又不愿放手,便抱着徐默尘的胳膊,与他挨得更近。徐默尘一侧身,将她揽进怀里,道:“没事干了?没事干就瞎说?”
他是在责她不该和史乔说话呢,司微语笑着道:“史乔毕竟有经验一些呢,我向她讨教一些,看她从她姑姑那里都学了些什么绝招。”
到底是学了什么绝招,让顾迟这般有信心将整个顾氏都交到史乔的手里,而不让徐向晚染指。
“你以为都像徐家那样不把媳妇当外人的呢?”徐向晚沉着一张脸道,“万一我哪天把顾氏给折腾到怡凡了,怎么办?”
头一次见徐向晚这般尖刻,司微语便知她是动了真怒。徐向晚是稀罕顾氏的人吗?她在怡凡拥有的股份虽然不多,但足够买好几个顾氏的了,她所气的,不过是顾迟毫不顾忌她的感受。她不稀罕是一回事,可顾迟不给又是另外一回事。
史年笑了一下,道:“你这是在怪舅舅呢,实在是,这是你婆婆生前的遗愿,她之前就总说,她教了史乔这么多,史乔是一定要好好给顾氏卖命的,如今她人不在了,我们这样安排,也是不想愧对她。”
“呵!”徐向晚冷笑一声,“我有什么好怪的?这这边也忙得很,今日下午三点要走,要说,史乔帮忙打理顾氏,我应该好好感谢她才是呢,最好啊,舅舅还是再安排一个人打理顾家,这样我也好彻底脱身。”
顾迟心头一跳,侧目去看她,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她微微挣了挣,还是被她握在手里,这样,顾迟的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低声道:“胡说什么呢?”
“胡说?我怎么是胡说呢,我说的是真的。”徐向晚笑着道,“我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事情办完呢,你也不能总住在徐家是不是?”
不知道徐向晚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顾迟只觉得生命里似有什么东西要流走了,是他想珍惜,却从来没有努力去珍惜过的。他看着她微垂的脸,白皙的肌肤,昔日圆润的脸不知何时露出了颧骨,显得那般消瘦,他有多久没这么看她了,竟然不知她是何时瘦了。心里的愧疚更甚,道:“不能不走么?”
“不能!”这一次非走不可了,如果过去的三十多年是错的,那就不要一错再错下去了。
“既然是这样,先看顾迟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再说吧!”史年道。
司微语心里特别难受,在这一场对峙中,虽然中心点是顾迟,只怕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可夫妻并不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结合,两大家族之间,会有太多的碰撞发生,种种都会影响两人的感情。她捏了捏徐默尘的手,徐默尘扭头看了她一眼,却依旧没有吭声。
她想,徐家一向都不看好顾迟和徐向晚之间的感情,却一直在容忍,徐默尘不反对他们在一起已经不错的了,还让他在这种情况下去帮忙挽救,确实是不太现实的,徐家人的骄傲不允许他们这样做。
“怎么?司微语不会管理怡凡,还要嫂子你帮忙?这是吃饱了撑的吗?”史乔口无遮拦地道。
徐向晚已经不想再说话了,她也确实没有说,好在停车场已经到了,她抽出自己的手,对顾迟道:“你先去上班吧,我坐默尘的车回去,我下午三点的飞机,就不再给你打电话了。”她说完,也不待顾迟答复,就钻进了徐默尘的车。
顾迟一个人痴痴地在原地傻站着,史年等在一边,一张脸并无任何波澜起伏,似乎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司微语看着顾迟,心里涌起一阵悲哀,如果不是两大家族阵营不同,如果不是史家对徐家这般仇恨,如果不是顾迟太过纯良,如果他能够稍微有自己的主见,或许,就不会走到今天。
“走吧!”徐默尘扫了一眼身后的两人,搂着司微语上了车。
车,缓缓地从停车位滑出来,透过玻璃,司微语似看到顾迟眼中有一抹水色,她想,其实他心里都是明白的吧?
“姐!”看着徐向晚强作坚强的样子,司微语心里特别痛苦,“那些都不算什么,没必要为了那些身外之物影响了两个人的感情。”
“我,怎么可能计较顾家的那点细末零星的家产?”徐向晚嗤笑一声,“我只不过是很后悔,很后悔……,或许我上辈子做过什么缺心眼的事,这辈子才遇到他,我想我是来还债的。”
“那就,一次性还完吧,还完了,就再也不欠了,下辈子找个比他更好的。”司微语安慰道。
“还要,怎么还?”徐向晚扭头看着司微语道,“就算还欠着,我也不想还了。”
“要是这样,下辈子还会有牵扯的,你愿意吗?”司微语道。
愿意吗?徐向晚自己也不知道,她走时没有回头,可她分明感觉到,顾迟把她的手握得那么紧那么紧,死死地不愿意松开,她想,他还是爱着她的吧,只不过他不会爱,不知道如何去给予。
他一生,哪里又幸福过?他虽然是史家的外孙,父亲死的早,史敏一个人把他抚养长大,对他,与其说管教很严,不如说是独裁*的统治,从小严苛得让一个正常人都受不了,可顾迟就这么过来了。她对他的第一次动心,如今想来,其实是同情心在作祟。
上高一那年,她骑着车经过他的学校,看到在学校的墙角边,他低着头站在史敏面前,不知是为何事,史敏一巴掌便闪在他脸上,用了多大的劲,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他的脸上顿时就起了五个手指印,大夏天里,比晒红了的肤色还要深得多。
顾迟的头只是轻摇摆了两下,依旧纹丝不动地站在史敏面前,头恨不得低到了尘埃里,听着史敏的呵斥声。
那一刻,徐向晚突然很想上前去,安抚一下这个冷静受辱的大男孩。尽管这个侮辱他的人,是他的母亲。
后来,她经常去找他玩,她嘴馋,他花了三年时间带着她吃遍了京都的大街小巷,每吃完一家,他就会在他随身携带的小本上记上一笔。徐向晚高考结束的那天晚上,他带她出去庆贺,掏出本子递给徐向晚,道:“向晚,我希望这辈子有机会能带着你吃遍世界各地。”
就是这句话,打动了她。她是他的初恋,他也是她的。她倚在他的怀里,他急切而又笨拙地亲她,不得章法,却那般甜蜜。
她想,她生在徐家,身世富贵,不必再求什么,只要有一个贴心的男人陪着自己一辈子,宠着自己一辈子,就够啦。
史敏待他那般,他却依旧孝顺,这样的男人,不会坏到哪里去。
只是,凡事都有两面,这样的男人,他自顾不暇,怎么还有能力为你遮风挡雨?
当时年幼,不达事理,如今回头,却已晚矣。真心尽付,哪得回转?
“其实,最苦的,还是姐夫!”司微语长叹一声,道。
徐向晚的泪,已如雨下。夫妻之间,从来无法分出胜负,永远都是,两败俱伤。
“走吧!”一直到徐默尘的车从路口消失,史年才回过神来,提醒顾迟道。
“嗯!”顾迟轻轻地应了一声,正要转身去开车,史乔却跳着过来,拉了拉顾迟的衣袖,道:“表哥,我觉得你们科室里的那个蒋婷就很不错,真的,很善解人意。”
史乔之前经常奉了史敏的命令去总政查看顾迟的情况,一来二去下,就认识了蒋婷。而蒋婷,本就是个人精,知道史乔的身份,还有不可劲地巴结的?事实证明,投资了总是有回报的,如今,蒋婷的回报就来了。
“蒋婷是谁?”史年感兴趣地道。
只可惜,顾迟实在是打不起精神来想这些了,他扭头看了史年一眼,道:“我明天要出差,去外地做学术报告,恐怕要一段时间呢,走之前就不去和舅舅道别了。”
“去哪里啊?”史年皱了皱眉头道,“是不是为了向晚?”他的声音略有些严厉。
“不是!”顾迟听得提起徐向晚,低下头来,再也没说话,就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史乔坐上史年的车,她拉过安全带,绑好,对父亲道:“爸,你说,表哥对徐向晚是不是很有感情?”
“他,本就是个重感情的人。”史年道,如若不然,他怎么会在史敏去世后,将顾氏交给史家?他将顾氏交过来时说,“这是妈妈留下来的,理应交给史家”。
一个人坐在车上,顾迟忍不住抹了一把泪,他的眼前有些迷蒙,来来往往的不是车,全是徐向晚的影子,他还记得那一年徐向晚来找他玩,不为别的,只为城东新开了一家羊肉泡馍,他骑了自行车,驮着她走了三个小时才到那里。
他手上的钱不多,只够买一碗,于是两人分着吃。是她想要来吃的,可全把一大半都让给了他,那一刻,他的心里便有了她,他在想,她是这般善良的女孩子呢,他的手指动了动,心底里其实很想拥有。
后来,她来的次数多了,一次,两次,次次都是为吃,不论再忙,他都要抽时间出来,带着她从城东吃到城西。他的家庭条件其实是算很好的,但史敏对他很是严苛,每月的生活费并不多,他省吃俭用都攒了下来,只为了心爱的女孩来的时候,能够给她买她想吃的。
“顾迟,这是我这个月攒的零花钱,我请你吧!”很多时候,徐向晚都会这样说。还有就是,“你又不是我男朋友,好哥们之间,应该你请我一顿,我请你一顿,这样才公平。”每次她这样说,都是仰着笑脸,红扑扑的脸上,鲜有稚气。那时候,他很想说要做她的男朋友。
她没有父亲,母亲改嫁,是跟着叔叔婶婶的,徐家一定是很好的家庭,把她养得这般阳光灿烂,一心总是为别人考虑。她带给他的快乐不计其数。
不知道是谁跟母亲说了,他和她玩在一起的事,那天晚上回去后,他被罚跪在客厅中间,被母亲狠狠地抽了一顿,头一次,他违逆了母亲,拒绝了和她分手的要求。他不能没有她,她是他二十年里唯一看到的一缕阳光,虽然他们并不是真正的男女朋友,虽然她还没有承认他是她男朋友,他也不想接受分手。
十天里,他被史敏关了十天,他答应了她考出好成绩后,带她去吃一家粤菜馆吃肠粉的。她考试完了的那天晚上,他从窗户里翻了出去,然后带着她去吃了肠粉,又带她去了一间咖啡屋,向她表白了。
他以为她不会答应,没想到,她接受了他,他吻了她,那是他们三年了,第一次接吻。
只是,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去得很快很快,那天晚上回来后,他便被母亲逼着出国了,比以前的计划提前了一年,原因自然是想斩断他和徐向晚之间的关系。
他从国外给徐向晚打的第一个电话里,徐向晚一直没有说话,他一直在说对不起,除了对不起,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最后,他听到了徐向晚的轻轻的哭声,这是,三年来,她第一次哭,他想,她是多么的失望啊!
因为,他对自己也很失望。
四年,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徐家的孩子不许到国外长居,所以,徐向晚在国内读的大学。第一年的圣诞节,他回来。史敏对他防范甚严,他还是偷偷地跑了出去,他们在海子湖公园见了面,看到梦寐以求的女孩子,他手足无措,是徐向晚走了过来,牵起他的手,撅着嘴道:“你回来,都不给我带好吃的?”
他从身后拿出一盒巧克力,递到她面前,他看到了她欣喜若狂的笑脸,一时间,心里无限感动,她对他竟是,这样的好!
他含着她的唇,是一如既往的味道,他听到她在怀里说,“就算以后,我们不能在一起,有今天,我也觉得很知足了。”那一刻,他有种撕心裂肺的感觉,他在想,如果人生没有了她,还有什么意义?
人生最幸福的时光,是在徐向晚毕业后,往国外飞的那两年,他们在一起,是那样幸福,神仙眷侣,也不过如此。虽然没有结婚,可他们如真正的夫妻一样,牵着手去超市买菜,徐向晚做好饭坐在家里等他,他们一起看夕阳,偎在一起数星星,所有的美好,都刻骨铭心。因为所有的美好都太过短暂,他们都知道,回来后,一切将都不复。
可他,不想放弃,头一次,生命里有了想要执着的东西,他想,他这一生只想要一个女人,再也不想要别的。
“嘭!”一声巨响,所有的思绪在这一刻里中断,眼前如金光闪过,头在方向盘上重重地磕了一下,然后左手腕便失去了知觉,接下来是剧烈的疼痛,专业知识告诉他,他的左手骨折了。
“你怎么开车的?”对方冲了下来,在他车窗前痛斥道,见他痛得扭曲了的脸,又把要骂的话吞了下去,一把拉开车门,道:“你,没事吧?”
“没事!”额头的汗如雨一般淌下来,顾迟看了一眼眼前的状况,只是车头相撞,他虽有事,好在对方无事,他挪动了一下全身其他的部位,还好,没有伤痛。
“我送你上医院吧,要不要通知你的家属?”对方道。
“不,不用!”顾迟看了一眼仪表板上尚在工作的时间钟,已经是十二点了,徐向晚应该是要急着赶到飞机场去了。
那人自然是不愿承担太多责任的,车撞坏了无事,人若是出什么事就不好了,当即,打了电话叫救护车过来,然后就陪着顾迟去了医院。检查结果出来,只是一般的骨折,顾迟这边又没有说要他付医疗费,又是顾迟的全责,这场车祸,也容易解决。
做完手术,顾迟也没有回家。本来说,一个月的学术研讨,就当是休假,准备带徐向晚出去散心的,谁知道她那边先走了,好在是一个城市,自己这边胳膊又出了事,心情真的是很差。没有徐向晚,在哪里都一样,他一个人就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上窝着,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蒋婷下了班出来,见顾迟办公室里的灯亮着,心觉得有异,过来敲了敲门,听到应声,她推门而入,见顾迟从沙发上坐起,吊着的胳膊,吓了一跳,道:“顾医生,你怎么了?”
“没事,你下班了?”
顾迟没有留人的意思,并不代表对方就不愿留下,蒋婷过来一屁股在顾迟对面坐下,低着头,绞着自己的手道:“顾医生,恐怕今天是我在这里的最后一天了……”她说完,就抬头看着顾迟。
顾迟不知道能说什么,蒋婷的遭遇全是自己小舅子一手造成的,他点了点头,道:“或许,你可以换个地方。”
“我不知道能去哪里……”
这话说完,蒋婷的眼泪就哗地流下来了,不知为何,顾迟心里升起一丝烦躁,他别过头,想到徐向晚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又会去和谁说呢?许是不耐蒋婷在一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终于开口道:“你和史乔关系好,看她能不能帮你什么。”
“顾医生,你……”
顾迟虽年轻,在医学界的声誉是极响的,就凭顾迟一句话,哪一家医院不能安置她?可顾迟却让她舍近求远地去找史乔,史乔,那个高傲得如孔雀一样的女孩子,她打心眼里就瞧不起。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见顾迟无意再谈什么,蒋婷不得不站起身来,看到顾迟身上皱皱巴巴的衣服,突然想到他胳膊受了伤,怎么没有回家?男人睡办公室,一向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夫妻不和,不想回家。
“顾医生,您这里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蒋婷准备抬起的脚,又停了下来。
“不必了,谢谢!”顾迟扒了一下头发,道:“你先走吧,太晚了,路上不安全!”
顾迟受伤,是连史家都没有惊动,或许这一年,是最倒霉的一年吧,顾迟想,母亲去世,伤了向晚的心,如今又出了车祸,他单手拨通了徐向晚的手机,手机一直响,一直没有人接听,他拨了好几遍,心里正焦躁得准备找徐默尘要人的时候,那边终于接通了,“喂,是我!”
“向晚,你到了吗?”顾迟小心翼翼地道。
徐向晚站在窗前,她刚才在开会,手机打成静音了,所以一直没有接通,不怪她到了没和他联系,实在是她一到就急着往会议室赶,这边叶承一直和当地的一个大客户谈不拢,晚上继续谈下去。
“到了,你吃饭没?”在一起的时候,觉得他这也不好,那也不好,不在一起了,又觉得很是惦记,徐向晚的声音也柔和了很多。
“还没,你呢?”顾迟问道。他的胳膊很疼,也没有胃口,才问了出来,门口便有个声音进来,道:“顾医生,我帮你把饭打来了。”
是个女声,徐向晚在电话里听得很清楚,心里一阵刺痛,到了嘴边要说的话,也不想再说了,只道:“你去吃吧!”说完,便挂了电话。
顾迟看了一眼捧着饭盒进来的蒋婷,心里一阵烦躁,他放下手机,走了过去,从她手里接过来,道:“多谢你啊!”然后便转手放到了办公桌上,他自己也走过去却没有吃,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