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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回家!”司微语惊犹未定,她紧紧环着徐默尘的因穿了防护服而显得肥大的腰身,她不敢想象,如果她没有及时赶过来,如果她没有接住他,如果他没有及时醒过来,如果他被撞入了无尽的宇宙之中,她该怎么办,她将如何去面对失去他的所有时日,哪怕即刻赴死,就算是死了,她的心也会如凌迟一般痛苦。
“回家”,是她这辈子听过的最好听的语言,穷尽一生,她永远都不会忘了这一刻,徐默尘对她说“我们回家”,是比“我爱你”要更为动听。
方超站在檀山里的实验室,看着眼前只余了无尽宇宙的画面,整个人竟是如被人抽尽了灵魂一般,行尸走肉已无任何思考的能力了。最后的镜头传递回来的是徐默尘的战舰被炸毁的瞬间。他站了有一个小时之久,却依旧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是真的。
但,还有谁能够告诉他,一个人没有了飞行器,没有了战舰,没有了可以用来跳跃或是跨越空间的工具,能够在太空里存活,然后安全返回?更何况,徐默尘还有尤瑞这个强敌存在。
不知何时,方超茫然地转过身来时,看到他的身后,整个控制指挥中心,偌大的空间里,站满了同事们,他们如他一样,盯着巨大的显示屏,脸上是一片悲戚之色,他们,只怕也看到了刚才看到的一幕。
就算没有看到,只怕也想到了。屏幕上没有任何信号传来,而他失魂落魄般地在这里站了良久。
“我们的星球安全了吗?”有个人喃喃地道,“可尘少呢?”然后,哇地一声,他哭了起来,四十多岁的人,少校职衔,铁血军人,竟然如孩子一般,哭得如此,畅快淋漓。
他这一哭,整个屋子里顿时就响起了各种哭声,强忍着的呜咽,无声的泪流,哭天抢地,捶胸顿足……,林林总总。方超更是觉得一颗心烦躁得要死,他托着沉重的双腿走了出去,然后要了一辆车,便直奔徐庭白的营地。
宇宙里的那一场战争,说起来很漫长,其实只持续了数十分钟,可时间转换一下,地球上已是晚上的光景了。车进入营地的时候,夜色笼罩了整片大地。时值夏末,风从原野里吹过来,带着初秋的凉爽,本是怡心悦景的好时光,方超却想那个遗落在太空里的人是自己。
徐庭白的办公室里,徐庭白在窗前站了很久,许是为了平复心头的烦躁,他点燃了一支烟,可忘了放到嘴边,就那么夹在手指间,香烟寂寞地缭绕,一直到燃尽了,烧到手指了,徐庭白都无感觉。
“首长,首长,首长……”
方超连着喊了好多声,一步步靠近,声音越来越大,徐庭白才醒过神来,指间传来灼痛感,徐庭白忙松了手,烟头落在窗台上,他捏着烟蒂摁灭了,才道:“他会回来的!”
“啊!”这一声没有喊出口,方超便合拢了嘴,他低下头。是啊,没有人能够承受这种丧子之痛,如果是他,有这样出色的儿子,对帝国,或是这个星球做出了这样的贡献,他也会接受不了。他本想说,人在太空里是无法存活的,就算不出任何事情,氧气用完,人也会窒息而死。更何况,太空中是无法测量的辐射量,随时都会有超新星爆炸。
但他,终究没有开口,人若是没有希望地活着,那是比死还要痛苦的事。
“微微去了,会把他带回来的!”喃喃自语,一遍遍,与其说是在解释,不如说是在说服自己。他们那般相爱,如果一个人迷失在了太空,另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单独回来?不论是在哪里,他们总会是相依相伴,哪怕是化为永恒。
方超猛地抬起头,看到徐庭白一如既往地微笑着的脸,虽然眼中还有沉痛,可若不仔细看,这张脸,让人感觉是如此平静,如无风的湖面,波澜不惊。
原来……如此!
无论生,抑或者死,司微语都会把徐默尘带回来的。
如此,那就好!
“哥!”
战舰穿过大气层,司微语便脱下了头盔,她打开徐默尘脸上的面罩,直视徐默尘的双眸,两人相视一笑,如若不是隔着头盔,徐默尘很想吻上去,这么想的时候,他也这么做了。
司微语被他紧紧地攫在怀里,她的下巴在他的掌控之中动弹不得,唇上传来的温凉的触觉还没来得及回味,牙关便被撬开,徐默尘的舌长驱直入,毫不客气地豪夺。
司微语闭上眼,就那样漂浮在徐默尘的怀里,只有这一刻,她的心才是平静的,从太空回来的一路,她趴在他的怀里,尽管很困,却不敢合眼,她很害怕这是一个梦,如果醒来,徐默尘不再身边了,她该如何自处。她就那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徐默尘,透过镜面,看他的眉眼,看他的笔挺的鼻子,看他紧抿的双唇,看他如笔描般的下巴。
“我们回来了,睡吧!”徐默尘感觉到她的情动,不敢再做撩拨,他松开她,将头盔帮她戴上,这里离地面很高,氧气有些稀薄,如若不是看到她一路不敢合眼的紧张,徐默尘不愿意在这样的高度亲吻她。
一番动情,司微语才真正感觉到了,这不是一个梦,他们是真的回来了,他们回到了这个蓝色的星球上,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家园,而徐默尘一直在她的身边,她也一直在他的怀里。
看了看下面的版图,司微语见徐默尘驾驶战舰往西面飞去,有些不解,“银狮那边,需要有个了结!”
“嗯!”真实感越发强烈,这就是她的默尘,对敌人一定是会斩尽杀绝的。
徐默尘用系统发出通讯设备,与王虎连接之后,获取了银狮海底的地下实验室坐标点,然后让他们所有人撤退,在云层后面的他,毫不犹豫地朝下扔了一个集束智能导弹。这种导弹会自动锁定目标,并测算爆炸范围,根据被炸毁目标的大小来启动爆炸量。
徐默尘此举,是为了将损失降到最低,并不会对夏威夷岛的地面建筑造成任何影响。
乔离等人站在岸边,看着海面轻轻的波动,仅似一头大白鲨掀起的波浪,可所有人的心里都知道,银狮的机械人项目至此终结。
死了多少人,又影响了多少人?多少人的过去都是活在机械人的黑暗之中?又有多少人为之丢了性命,多少家族成为了?恩恩怨怨多少年,从此,真的就结束了。
“报告!”
办公室里的死寂被打破,自说完那两句话后,徐庭白和方超便陷入了新一轮的沉默之中,两个人都不想说话,也无话可说。
徐庭白扭转头,看着门口的通讯兵,示意他说话。
“有不明飞行物朝这边过来,请求拦截!”通讯兵说完,便将手中的电话递给徐庭白。
徐庭白迟疑了一下,才放到耳边,只听到话筒里传来通讯排长的声音,“首长,有不明飞行物朝京都飞来,长30米……”
话不待说完,徐庭白道:“试图连接通讯!”
“是!”
只听到那边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听到长短规则的咚咚咚的声音,最后熟悉的声音传来,“我是徐默尘,银河战舰请求降落!”
徐庭白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脸上的复杂表情凝固,只余了两行清泪滑落,身子往后仰去,通讯兵不知何故,冲上来就扶住了他,他的身后,方超伸了伸手,从徐庭白的手中接过话筒,“我是徐默尘,银河战舰请求降落!”重复多遍,如天籁之音,方超顿时欣喜若狂,他伸手接过徐庭白,将话筒递给通讯兵,道:“快,快,默尘回来了,默尘回来了!”
没有人不知道徐默尘,只见通讯兵一把抓过方超手里的话筒,在走廊里跑起来,边跑边喊:“是徐队,是徐队,快,同意降落,同意降落!”
“默尘回来了,微微把他带回来了,他回来了,他没有留在那里,你看,我说了他会回来的……”许久,徐庭白才恢复了神智,他扶着墙壁站稳,对在身后支撑他的方超笑着道。
“是啊,他回来了,他回来了……”方超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喜悦之情是如此的饱满,鼓胀得整颗心想要爆炸。
徐庭白有些怔愣地,他推开方超的手,道:“我去接他们,我要去接他们。”
银河战舰在京都北郊机场接受信号,然后徐徐降落,触地的瞬间,八个棱角全部收回,变成雨滴状,腹部处伸出如飞机一般的支撑架,落在地面上,整个如同一架没有了侧翼和尾翼的飞机,在远处灯光的照射下,发出低调而又奢华的光芒。
舱门打开接地,徐默尘握着司微语的手,在舱门出口处立定,看着地面上用期望和欣慰的眼神望着他们的人,一夜之间,两鬓花白,徐默尘便知他的座驾爆炸,必定是让父亲担足了心。
“爸!”徐默尘喊了一声,然后牵着司微语一步步走下去,到了父亲跟前,他伸手抱住父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才好。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徐庭白拍了拍儿子宽厚的肩背,然后松开他,转而向司微语伸开了双臂。
“爸!”司微语上前两步,和徐庭白短暂拥抱后,便退回到徐默尘的身边。徐庭白多年军旅生涯,又身居高位,一向都是沉稳不凡,今日看他神色,大恸大喜之后,竟有些不知所措。见此,司微语心里特别难受,她想,她要是和徐默尘回不来了,对于徐家来说,是怎样的灭顶之灾?
“爸,顾家的丧事办得怎么样了?”
坐在车上,见徐庭白久久平静不下来,司微语便找了个话题问道。
“你妈去了,我还没来得及问!”徐庭白道,“这次回来了,应该没什么事了吧?爷爷说家里的房子要好好装修一下,让你们暂时搬到默尘在军委大院的那套房子,暂时住一段时间,快生的时候就住回来。”徐庭白这般说,是心里打算着,就算出去,也不会让他们出去了。
“好的!”司微语道。居然要把他们赶出去了,一定是真生气了。
徐默尘坐在副驾,他略侧头看了一眼司微语道,“怡凡的事,什么时候可以接手过来?”
“那就现在慢慢接手吧!”想到顾家也是出了大事,顾家的家业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徐向晚不可能总为徐家操心,司微语只好道。
“你现在这样子,还是让你妈想办法吧!”徐庭白道。
“让妈帮帮我也行!”司微语道,她身子前倾,对徐默尘道,“你有没有时间帮我?”
“呵!”徐默尘听司微语如此说,忍不住笑了,他转过身,扭头面对着司微语,道,“打起我的主意来了啊?”
“那是当然,抓壮丁么,逮着谁就是谁。”司微语笑道。
“我过几天再给你答复!”徐默尘道。
成家之后,他不可能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花在工作上,再,一周之后会有授衔仪式,他将升为少将。职衔升了之后,职位自然是要跟着提的,恐怕到时候,他手上不会只有特种部队这一块了。或许还是会很忙,但至少不需要经常往外跑,也不需要泡在军营里练兵。
“哼,还卖关子!”司微语皱着一张小脸,不高兴地轻哼一声,然后拉回身子,靠在座椅上,撑着脸看着窗外。
那一场虚惊,王怡和徐老爷子其实是不知道的,徐庭白自然也没有把这发生的事告诉他们。晚些时候,王怡已经从顾家回来了,老爷子在问一些送葬的一些事情,都去了哪些人,是谁主持的葬礼,是不是还都顺利,葬哪儿了?
老爷子虽然没有去,但问得很详细,王怡知道老爷子其实是惦记,一一作答,最后道:“顾迟的情绪也还好,也想通了一些,总是男孩子,心底总是坚强一些。”
“嗯!”老爷子点点头,道:“史家的这丫头,小的时候胖乎乎的,你妈妈当时看着还在说一脸的福相,谁知道,走得这么突然呢。”
史敏是和王怡一辈的人,比王怡年纪还大一些,听老爷子这么说,总是很伤感一些,陪着笑道:“要我说,福气还是有的,没想到要去死,就死了,也总比得了什么病,受尽了折磨死,要好一些呢。”
“说的也是!”老爷子道。
院子里传来引擎的声音,老爷子一惊便起身了,背着手匆匆地往外走,王怡见此,心里惊疑也跟着出去,见车上下来的人,松了口气。却见老爷子就这样倚在门边,看着院子里,一直到车上的三个人都下来了,见司微语肚子如昔,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笑着道:“回来了啊?”
“爷爷!”司微语紧跑几步,就要冲上台阶,却被徐默尘一把拉住了,责道:“你就不会慢点?”
“慢点,慢点!”老爷子边说,边把自己的胳膊伸过去,司微语挽了他就跟着进门,道:“听爸爸说,您要把我和默尘撵出去了呢。”
听得司微语叫起自己的名字,徐默尘从后面投眼过来,以前总是“哥哥,哥哥”地叫个不停,那时候有一次被一个好几年没见面的哥们儿听到,还问他:“你妹妹呢?介绍一下啊!”他当场就翻脸了,还是对方赔礼道歉一番,才勉强不去计较,那时候让她改口,怎么也改不过来,现在,没逼她,倒是叫的顺溜了。
“哈哈,怎么舍得撵你们?小家伙要出来了,你们那屋子说了要加个儿童房的,这不,要好好装修一番呢,再好几年了,这屋子也要翻修一下了。”老爷子上下打量屋子一番,墙壁上有几处裂缝了,屋子里的家具都是边边角角,徐家的重孙子,怎么能住这么破旧的屋子呢?
“爷爷,要翻修的话,您住哪儿啊?怎么能为小东西折腾您老人家?”司微语道,那不满的口气,活像是在吃醋一般。
“你这就不对了,这年头,谁不是为了孩子?别说是咱们这样的人家,就是普通的家庭,买房子还要考虑孩子出世呢,是我们之前想得不周到呢。”老爷子道。
“之前还说三年,哪里知道你们这么快?”王怡说是在责备,不如说是打趣。
司微语脸一红,不吭声了,转身就进了厨房,帮着刘婶端面条,准备宵夜。
“你放着,你放着!”
她还没靠拢,刘婶就用胳膊拦着她,生怕她碰着一丁半点。这架势,让司微语万分想不开,她只是怀孕了,又不是残了。但看到一个两个都投过来的紧张的目光,还有徐默尘蓄势待发的架势,司微语还是很识时务地缩回了手,直接走到桌边坐下了。
刘婶头一次没有计较什么长幼秩序,将端上来的第一碗面递到了司微语面前,亲切地道:“饿坏了吧?先吃点!”
的确是饿坏了啊,小家伙头一次这么乖,没有在肚子里上蹿下跳地扑腾,司微语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拿着筷子等着。
老爷子是早就吃了的,王怡是从葬礼回来,也在顾家的酒席上多少用了点。司微语等的自然是徐庭白,见徐庭白还坐在沙发上不动,王怡推了推他,道:“快去吧,别让孩子们等着。”
“哦!”徐庭白忙起身,边过来边道:“吃吧,以后别等了,你能等,孩子等不了。”
前一个“孩子”指的是司微语和徐默尘,后一个“孩子”却是指司微语肚子里的孩子。想到这,司微语忍不住笑起来,她拿起桌上的醋,倒了恨不得快有二两在碗里,整个屋子里重新又弥漫着一股子醋味。
徐默尘抬起头深吸一口气,叹道:“真是……好香啊!”
司微语咯咯地笑起来,明明是一副难以忍受的样子,还故意装作这么陶醉。徐庭白白了徐默尘一眼,笑着摇了摇头,道:“明日一早带微语检查一下吧!”
徐默尘愣了一下,方才想起徐庭白指的是什么,点点头,道:“我知道的。”
本来就很累,吃饱了肚子,司微语更是觉得累,她抬头看看墙上的钟,已经十一点多了,见徐默尘没有回房的意思,便知只怕家里人还有话要说,但她是支撑不住的了,道:“爷爷,爸,妈,我先回去睡了。”说完,止不住打了个哈欠。
“默尘,你陪微微回房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王怡起身道。
“好!”徐默尘将面汤喝完,便起身来,牵起司微语的手。
“我自己回房就好,你和爷爷、爸爸先说会儿话。”司微语望着他道。她如何看不出爷爷和爸爸是有多关心,出了这么大的事,回来了,怎么能不说一声呢?
徐默尘点点头,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将她送到房门口,才回来。
司微语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便躺倒在床上,想起这一天一夜的经历,只恍然如在梦中,一切都结束了呢,不知道现在银狮如何了,靳寇有没有乘胜追击,今后的几年里,乔离只怕都没有对手了,厉琨那边的生意做的如何了?
想了一会儿,只觉得头疼的厉害,也懒得去想了,她合上眼,感觉到小家伙在肚子里踢了踢,然后沉入了梦乡。
“是小语救了我!”徐默尘简单地把在太空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虽然危机万分,但当时的他别无选择,卫星过来的距离已经不能再近,而尤瑞在后面攻击,两头受牵制,非常被动,但不知为何,那一刻,他就知道他不会死,就算是在浩淼的宇宙,无尽的太空,他也没有那种死亡前的预感。
“银狮用的是什么炸弹,为何威力会这么猛?我们的战舰被他一发炮弹就能炸成两瓣?”老爷子怒道。
“这,也是我回来的路上,一直在考虑的问题,战舰是方超中校亲自调试的,所有参数一项项核对,照理说不应该会有问题。”徐默尘皱着眉头道。
战舰的残骸已经在太空中了,不可能弄回来做数据分析,但并不代表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话说完了,徐默尘迫不及待地起身,道:“这件事,我会好好查查!”他走到门口,像是又想起什么,对王怡道:“妈,怡凡,考虑找个职业经理人吧,小语以后要在家里做家庭主妇,没时间打理那些个破事。还有,爷爷,特种部队交给冷哲吧,这小子,这些年总应该学会了点什么吧?”
徐老爷子、徐庭白和王怡三个人坐在客厅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不敢相信这些话是徐默尘说的,这是,准备撂挑子不干的节奏?司微语要回来做家庭主妇?徐默尘不想待在特种部队了?那他们准备做什么?
徐老爷子和王怡寻找不到答案,便将询问的目光落在徐庭白的身上,谁让最后和徐默尘在一起的人是徐庭白?徐庭白有些招架不住,这目光,活像是把徐默尘教坏的人是他一样。
“那个,我去洗澡休息了。”徐庭白扶着沙发站起来,正要抬脚,又收回了。
“到底怎么回事?”老爷子厉声问道。
“没什么事,就是两人都不想干活了。”徐庭白道,“小夫妻俩么,想腻在一起,想法也正常。”
“噗嗤!”王怡笑着站起来,“想法也正常,不过啊,趁着年轻,再要一个才是正经的。”
听得如此说,老爷子也瞬间似明白了什么,夜深了,他也该休息了,他起身站起来,道:“默尘也要升少将了,这些年,他很是长进,就把特种部队编入到第五军,作为独立军给他吧!什么都不做,肯定是不行的。以后,我也懒得管事了,你多操点心。”
“是,爸爸!”徐庭白道。
“这个家,人人都平安,才是最重要的,权势和富贵,怎么比得过一家人平平安安地在一起过日子?”徐老爷子道。
听得这话,徐庭白有些像是傻了一般,他怎么就以为老爷子什么都不知道,他怎么就忘了,这军队一步步到今日,从来没有脱离过老爷子的掌控,每一步都是按照老爷子的设想在走,军中的大事,怎么可能会瞒得过老爷子?
他知道徐默尘的战舰在太空中爆炸的时候,只怕老爷子早就知道了。他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方超是迟了四五个小时才告诉他的,而从战舰爆炸到传来徐默尘的降落请求一共是六个小时,这六个小时,老爷子一个人在家里是怎么度过的?老爷子已经七十多岁的人了,身上大大小小留下的伤不计其数,年轻时的受伤严重损害了健康,这样大的伤痛,老爷子是怎么挺过来的?
想到这里,徐庭白心里越发痛得厉害。“臭小子!”徐庭白咬牙切齿地骂道,却也只能这样骂一句而已。在那样的情况下,作为徐默尘,他除了独自一力担当去往太空之外,别无选择!
他是男人,是父亲,是丈夫,是儿子,也是军人!
任何一种身份,都决定了他必须勇往直前,毫无退路!
“回去,休息吧!”王怡扶着他的胳膊,两人慢慢地往房间里去。
徐默尘从浴室里出来,突然很不想睡觉,他坐在床边,握着司微语的手,借着月色,看着司微语的脸,看得不是很真切,可这张他在心底里描摹过多少遍的脸,每一处线条都清清楚楚地在她的心里。
他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然后紧紧捏在手里。就只想这样子看着她,想要时空就这样静止不动,想要就这样子陪在她的身边,一直到了时光的尽头。
睡梦中,司微语只觉得五指有些疼,心里告诉自己是梦,疼痛却强迫自己醒来。醒来便看到了坐在床边的徐默尘,他是这样安静,靠坐在床头,她的手被他紧紧捏在手里,用了多少力,他根本不自知,难怪这样疼呢。
司微语的手挣扎了一下,徐默尘却捏的更紧了,似怕她挣脱一般,不舍的感觉是这样强烈,从未有过的不安全的感觉,紧紧地攫住他的心,他的看不清的漆黑的双眸中,竟有了害怕的神色。
司微语看不清他的脸,也看不见他的脸,却感觉得到此时此刻,如此孤独地坐着的徐默尘,全身都沉浸在一股比夜色还要凉的凄冷之中,司微语的眼一下子就涌上了泪。她的,如战神一般的默尘,竟然也会有害怕,会有孤独,会有如此不安的情绪。
是啊,从战舰上坠落,坠落进无尽的宇宙之中,或许将永远漂浮在那里,看星生星灭,看永夜如沉沦,那一刻的感觉,没有经历过的人,又如何能够体会得到?无须体会,只须驾着战舰,从地球的大气层出去,进入到太空,寂寞和无助便如无边的野草在心底里肆意滋生,可以把一个人逼疯。
“哥!”轻轻地唤了一声,司微语不再试图抽出自己的手,她抬起身子,枕在徐默尘的腿上,闻着他身上沐浴露的香味还有掩盖不住的男人的气息,她的另一只手从徐默尘的浴袍下摆伸进去,搭在他的腰间,让他感受自己的存在。
“把你吵醒啦?”徐默尘抬手抚摸在她的脸上,轻声问道。
“不是,是我自己想醒,怎么不睡呢?不累吗?”司微语柔声道。
“睡,就睡了!”徐默尘边说,边抬起司微语的头,身体向下滑去,他枕在枕头上,司微语枕在他的胸口,他的手搭在司微语的后背,司微语环抱着他的肩,两个人就这样,什么也不想做,只想抱着到老。
“哥,过去的,就过去了,以后,不会有这么多的事,不用再费心,也不用再伤神,日子会很平静,这样的时候也会很多的,是不是?”司微语道。
“嗯,是的。”徐默尘抬手抚摸她的头,他不会告诉她,事情还远没有结束,但有他就够了;他也不会告诉她,不管如何的风起云涌,他的家,他和她的日子,都会很平静。
想到这里,徐默尘的心底里,又霸气横生,这辈子,不会有什么能够把他和司微语分开,他不允许,天和地也不行。他抬起头,轻吻在她的额上,沿着鼻梁,慢慢地一直到唇,在下巴上厮磨、啃噬,然后沿着天鹅般的脖颈一路向下。
这般过程中,司微语已经被他平放在床上了,她的双手紧紧抓住身下的床单,徐默尘喷出的热气在她的身上熨蕴,只激得她全身都在颤栗,正在难以忍受的火热之中时,只觉得身上一凉,她微抬起身子看去,只看了第一眼,她便不想再看第二眼了。就算不看,所有的感觉是如此真实。徐默尘的手已经探入了她的底裤下面,摸索起来。而他的唇舌在她的身上游走,在她的胸口游走,低喘出声。
“徐默尘……”她的手按在他的肩上,轻轻地推了推他,却推不动,反而被他捉住双手扣在头顶,司微语的呼吸渐渐地就急了,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融化在他的的挑拨与热情之中,一颗心如游弋在大海之中,想要找一处港湾靠岸,她一遍遍地喊着徐默尘,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凭着本能将他往自己身上拉。
徐默尘的脸已经红得发烫,眼眸却暗沉无比,他的手从她的底裤下抽出,一把扯掉她的裤子,抬手抚在她的隆起的小腹上,“我会小心的!”不知是在安慰司微语还是在嘱咐自己,只柔软的嗓音里,有着罕见的压抑和煎熬,
他伸手接住了她不自觉弓起的腰,将她往自己的怀里摁,想要把她摁到身体里去,似得到了安抚,司微语的手已经松开,只攀在他的肩上。
……
夜色沉迷,寂静而又浓烈,风卷起窗帘的一角,似有月光想要透进来,是偷窥,还是羞涩地,想要观摩?司微语抱着徐默尘的肩,压抑的喘息声如同呜咽。他的动作轻柔,不敢太过用力,犹犹豫豫,摩挲之下,直挠得人心底发痒,在痒到极致的时候,便是癫狂到难以忍受的愉悦。
司微语迷蒙着双眼,整张脸潮红得不成样子,抬目低头,婉转之间,却是徐默尘沉在夜色里依旧清朗而深邃的眉眼。
“小语……”徐默尘低头咬着她的耳垂,含糊轻唤。
司微语已无力回应,回答徐默尘的只有她凌乱的残喘。他的攻势不敢猛烈,但缠绵也别有味道,他的温柔的进出,钢铁般的心也想要融进她的身体里,看着她的脸绯红异常,她的身体阵阵颤栗,抱着他的双手自然地缩进,徐默尘略放肆地进攻,一声呻吟,一阵低吼,一时间,荼蘼花开,整个房间里浓香弥漫,司微语落入徐默尘的怀里,柔软无力的身子,轻盈得如一缕月光,在他的双手中迎风颤抖。
看着身下的人儿微阖着双眸,全身如大雨般淋过,额头上散落着汗湿了的头发,一向很害羞的她,此刻连抬手拉过被子的力气都没有了,徐默尘的目光扫过她的腹部,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但不得不说,一番*,他的,之前有些烦躁的心已经安静下来了。
浴室里传来水流的声音,司微语裹着被子,静静地听着,心底里却满是尴尬,徐默尘真是坏,这般挑逗她,害得她跟着他一起放纵。虽是闭着眼,徐默尘进来是却依然在她的眉梢眼角看到了一丝懊恼。
他俯身拉开她身上裹得严实的被子,可他一用力,司微语却把自己裹得更紧,还警惕地问道:“干嘛?”脸微红,双眸如沾了水般湿得发亮。
徐默尘有些无语,他看起来就是这么饥不择食?虽然说他之前是有过一晚上欺负她两三次的经历,但现在她这种状态,他怎么可能会不顾她的身体做这种事?徐默尘笑了一下,眉目低垂,声音柔润无比,“不去洗一洗?”
“洗一洗”三个字让司微语再次红了脸,她的身下确实是已经泥泞一片了,混杂的气息,就算是裹紧了被子,也能够冲入她的鼻端,她自己的,徐默尘的,滑腻黏糊,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有些不喜又有些甜蜜。只是,被子里的身体,不着片缕,是万万不敢在这种清明的状态下,抖到徐默尘跟前的,垂目道:“你到床那边背过身,我自己去。”
不得不说,他们这一次,司微语是真的很配合,她的喘息,她的呻吟,她的身体上的扭动与配合,让徐默尘爱死了,也让他格外怜惜,他听说怀孕了的女人容易情动,没想到是真的。
也是司微语的身心不由己,让她对自己如此的……“戒备森严”?
徐默尘忍不住笑出了声,见司微语脸上已是含了愠怒,便敛了敛神色,但,这么一来,却更显得有点假正经,司微语脸上怒色更深,不过,与其说她生气,不如说她是恼怒。
“你还笑!”司微语威胁道,“再笑就到书房去睡!”
“好,我不笑,我不敢!”
他就这么*着身子站在司微语面前,不该看的部分就那么放大在司微语面前,司微语便是连睁眼的勇气都没了,她红了脸,心跳也不受控制,结结巴巴地道:“徐,徐默尘,你,你无耻!”
“我无耻?”徐默尘呵笑一声,他一把抱起她,贴着她耳边道:“我要是不无耻,你肚子里的小包子怎么来?”
他在耳边喷着热气,司微语只觉得耳朵被烫得都要熟了。她在想,到底是谁把她冷峻自持的默尘教坏了的?从前他做是做,但还从来没有在言语上这般没有节操过,她想伸出拳头来教训他,却双臂却被裹在被子里动弹不得。
徐默尘将她的企图看在眼里,脸上虽不敢笑出来,眼里却是亮闪闪的笑容。她的撅起的嘴略有些红肿,脖子上,锁骨处,还有渐起圆润的事业线两边都是红艳艳的吻痕,她微扬起脸,翘起的下巴上写着威胁和倔强,她是这般可爱,可爱到让徐默尘难以释手。他低下头,含住她的唇,深深吮吸了一口,在司微语张口想要咬他时,他又抬起了头,这一次,他没能忍住笑。
低低的笑声从他的唇瓣间溢出来,他的胸腔震动,向司微语表达着他此刻的心情是有多么的愉悦,司微语的头往他的怀里靠了靠,她在想,真好,他这般高兴,真好!
司微语裹着被子站在浴室的地面上,徐默尘扶着她,两人就这样对峙起来。司微语想要自己洗,徐默尘不同意,说是怕她摔倒。身上是很无力,但也不至于会摔,明显就是想为难她。
“你觉得我现在能松手吗?司微语,对于一个从正规军事院校毕业的人来说,应该很清楚,人在精力不济时,会犯些无意识的错误。”徐默尘道。
好吧,徐默尘很少连名带姓地喊她的名字,但凡他这么叫她,都是徐默尘在表示,他绝不会妥协。夜已经真的很深了,司微语不光觉得身上无力,连意识都有些模糊了。
见她要开始犯迷糊了,徐默尘扶着她的手越发用力,司微语的抓着被角的手渐渐地松了一些,趁此机会,徐默尘一把扯掉被子,扔到了旁边的梳洗台上,打横抱起她,抬脚便进了浴缸。
水的温度正好,泡得司微语全身都舒泰了,紧绷的肌肉也渐渐地放松,徐默尘一手搂着她,一手浇了水在她的身上搓洗,他的手略有些粗糙,中指指腹处有着厚茧,在司微语光滑的身上泛起阵阵的涟漪。他的落在司微语如丝缎般的肌肤上的目光渐起暗沉。司微语微闭着眼,看不到此刻徐默尘脸上隐忍难耐的表情,但她匍匐在徐默尘身上的柔软却能够感觉到他身体的某一处正在渐渐起变化。
徐默尘的手已是控制不住地想要探向她的腿间,却听到她含糊不清地道:“徐默尘,你要再……,我,我,要是宝宝有事……”
这真是比一瓢从头浇到脚的凉水还有效,小腹处腾腾升起的火苗就这样被掐灭了。宝宝的确是他们俩这一辈子的痛,谁也不能承受再失去一次,哪怕是想也不敢。
“呵呵!”徐默尘讪笑两声,手安分了一些,却依旧不想起身,司微语已是困得连眼都睁不开了,有些不耐,一把拍掉他的手,“我又不是叫花子,身上哪能就那么脏?要洗你自己洗,我要睡了……明天去医院。”
后面的几个字已不清晰,呢喃咕哝,徐默尘还是听清楚了,他只好抱着她站起身,他扫了一眼她的小腹,这后面的几个月,可怎么熬?他真是后悔,当初怎么就没有想着要避……孕?真是失策啊!
徐默尘其实也是累了,从太空回来,方才又那么软磨硬攻了一番,脑袋挨着枕头,就睡沉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