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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徽不解地说道:“禅吟做事向来稳重谨慎,怎么这回如此大失方寸呢?我看此事不能就此下定论,等禅吟醒来问问再说。”
左衍没说话,可齐王妃就不服气了,冷眸扫了左家三父子一眼道:“行,人你们大可以带回去,想怎么问就怎么问。不过我提醒你左天,黄秉承被斩杀于阵前的事你该听说吧?”
“听说了。今天进宫去时,皇上大怒,说要再派人前去收拾残局。正好说到这儿,亲家母,你应该很清楚眼下是个什么形势了吧?西北那边给冰残那么一搅和,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若是继续把赵元胤和东郭通博父子留下,必定会是个祸害!”
“你什么意思?要立马杀了他们三人吗?”
左天假意地笑了笑说道:“我们早先不是说好了吗?赵元胤和东郭通博的生死你不管,你只管东郭祺正的死活,所以我并没有将他们全杀了的意思。我只是想,若是能提前把赵元胤和东郭通博处死,这样对我们也是有好处的,不是吗?”
齐王妃蔑了他一眼道:“你家二公子收集的证据还不够齐全吗?这都多久了?”
“关君卓一家已经在押解的途中了,不日将抵达京城。”
“既然如此,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呢?要处死赵元胤和东郭通博,就得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你倒是不计较这些,可我还背着大义灭亲的骂名呢!若不做得体面点,往后我怎么出去见人?如果你心急,就催促你家二公子快当些,别打这么绕弯弯的主意。”
左天敷衍地笑了笑,点点头起身道:“那行,禅吟我们就接回去了,赵元胤他们三人还请亲家母多派人看着,不要临到头了还叫他们跑了。”
齐王妃也起身道:“你放心,这世上能有几个像左禅吟那样吃里扒外的?只要你们左家人不添乱,我这儿看得好好的呢!”
“好,那先告辞了!”
左天憋着一肚子闷气,领着两个儿子去看左禅吟了。走出养惟厅时,左衍眼角忽然瞟见一个人影,转头一看,原来是明月。明月就趴在厅外那颗大榆树后面,露出两只黑溜溜的眼珠子偷瞄着他,一看他转过头来了,急忙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左衍忍不住好笑,朝那边看了几眼后,这才跟着父兄走了。等他们走后,明月才从大树后面走了出去,踮起脚尖朝左衍背影消失的方向偷偷张望。
“明月?”齐王妃的声音忽然在她背后响起。她慌忙收回目光,转身应道:“干什么,娘?”
“这话该娘问你吧?”齐王妃打量着她问道。
“府里刚才不是乱着吗?我好奇出来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娘,左衍受伤了吗?”
“你不是很讨厌左衍吗?怎么想起关心他的伤势了?”
明月立刻翻了个白眼,反背着手晃了晃身子道:“我……我哪儿是关心他,我巴不得他早点死呢!这样的话,您就不用再提我嫁给他的事儿了!我就是想问问,他伤得重不重,要伤得不重,那可惜今晚这一场闹了!”
齐王妃敲了她脑门一下数落道:“真是个没良心的小东西!亏人左衍对你那么好,你还咒上人家了?左衍伤得不重,就挨了你元胤哥哥两下剑,没什么大碍,你少咒人家了!回屋待着去!”
“娘,今晚到底怎么回事啊?”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回屋待着去!”齐王妃说罢径直离开了。明月嘟了嘟嘴,贼兮兮地跑到路过中庭必经的过道边躲着,没过多久,就看见左家几个侍卫抬着昏迷的左禅吟离开了,跟在后面的还有左天三父子。她眨了眨眼睛心想:唷?这是怎么回事啊?
“小姑姑!”嫣儿忽然在背后大叫了一声,吓得明月差点叫了起来。她立刻转身冲嫣儿摆手摇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左天三父子已经转身看见了躲在镂空屏风后的明月。
明月立刻羞了个满面通红,拉起嫣儿忙往后院走去。左天看着明月的背影呵呵笑了两声,对左衍说道:“看来齐王府这个小郡主真挺喜欢你的。”
左衍回应平淡地说道:“也就是她心里那么想的。我娶谁,还得爹和奶奶说了算了。”
左天一边走一边说道:“我瞧着这小郡主就挺好的。”
“奶奶不是说想让我娶玉家的紫菀吗?”
“你奶奶那是妇道人家的见识,不必跟她较真。我看这小郡主对你倒是很有意思,眼下我们在齐王府又没个人看着,实在是不妥当,衍儿啊,”左天停下脚步对他笑道,“齐王府这边你就多走动走动。爹会再跟齐王妃提一提你和明月的婚事,这样一来,你走动起来也方便了。”
“一切全凭爹吩咐。”左衍嘴上是如此敷衍着,可心里早乐开了花。
回府安顿好左禅吟后,左衍自行去歇着了。左天左徽两父子却睡不着了,吩咐下人煮了浓茶,在书房里说话。左徽皱眉说道:“爹,禅吟的事儿我始终觉着有些蹊跷!禅吟处事向来牢靠,就算对赵元胤早有意思,也一直可尽本分,没有做个出格的事儿,怎么会忽然想就走赵元胤呢?”
“早有意思?这么说来,你早看出来了?”
“当初在西北大营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禅吟喜欢赵元胤,只是赵元胤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要不然禅吟怎么会心甘情愿地在西北大营待了三年?可不就是为了跟赵元胤待一块儿吗?她对赵元胤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可保不准她不会干这事儿!”左天有些生气地说道,“到底是女儿家的心性,遇着儿女私情便像戳了软肋似的,胳膊肘尽往外拐了!”
“可是爹,我始终觉着这事不太对劲儿。凭我对禅吟这些年的了解,她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那你的意思是齐王妃和你三弟都在撒谎?”
“三弟有没有撒谎我不好说,可事儿我觉着有必要查一查。万一是有人存心捣鬼,那我们岂不是上当了吗?若查出来真是禅吟所为,那往后好好管束她就行了,别的也不用担心了。您说呢,爹?”
“行,这事交给你去办,别叫老三知道了,省得他多了心去!”
“知道了,爹!”
又过了两天,左老夫人身体大好,却还是懒得动弹,便把兮兮和馨儿芜叶叫去,就在院子里现成点现成演。
这天,城里两位有名的媒婆拿着几位闺秀的画像来见左老夫人。兮兮也在,时不时地评说两句,把左老夫人逗得满面笑容。
几人正对画像品赏着,凤娟和雅兰来了。凤娟瞥见桌上放着的那几张画像时,颇为不悦,随手拿起来翻看了两张搁下道:“你们俩就拿这等货色来糊弄老夫人?”
两媒婆忙解释开了,无非是说都是好人家的姑娘,家世虽不怎么好,可品行贤淑等等。凤娟很是不屑,转头对左老夫人说道:“奶奶,您也不用再各处找人了。左徽纳妾的事儿我跟我娘说了之后,我娘已经找着人了。”
左老夫人问道:“是哪家姑娘啊?”
“是我娘娘家的一位表妹,原籍是山西太原的,家里也算书香门第,祖上还做过知府呢!今年刚好十八,模样自然不在话下,性情也好,必然能招左徽喜欢的。”
“你娘家的表妹?”左老夫人没有凤娟料想的那么喜欢,反而微微皱眉道,“好好的一位小姐拿来给左徽做妾,不好吧?”
“她家也不过是个小户门庭,能伺候左徽已经算她三生有幸了。说起来,左徽也是见过她的,似乎也喜欢,若是奶奶答应的话,我就先带她来拜见您。她现下正在我家住着呢!”
左老夫人似乎不太情愿,却没有当面驳了凤娟的话。思量片刻后,她点头道:“见见也好。”
“那我明天就带她来拜见您?”
“明天吧,正好,”左老夫人指着那桌上的几张画像说道,“刚才两位老妈妈精挑细选了几位城中闺秀,我瞧着挺好的,就一块儿请来府中做客,顺便瞧瞧,不另外再请了。”
凤娟脸上那一丝喜悦渐渐淡了下去。不过她还是客客气气地点头道:“是,听凭奶奶吩咐,明天孙媳会备好茶会,一并都请来瞧瞧了。”
“对了,奶奶,”雅兰插话道,“我和大嫂今天来是为了接您回去的。您身子已经好了,就请回府住着吧!”
左老夫人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兮兮说道:“不如李版主一块儿去左府住上几天?横竖你产期在下个月,不急的。”
兮兮正要开口,凤娟又道:“奶奶说得正是。临来前左徽叮嘱了,说奶奶很喜欢李班主的班子,无论如何都要请到左府里再陪奶奶些时日才行。李班主,你就别推脱了。”
“这……”
“听说你有三不演,官门不演是头个。这回请你去左府也不算正儿八经地表演,只当你与奶奶相熟,串个门儿罢了。我们左府院子多,随意挑拣一处给你们住着,你们爱住多久就住多久。”
“对啊,一块儿去左府住几天,腻了再回出云社就行了。”左老夫人正舍不得兮兮等人呢!这几天都是兮兮她们陪着,简直有点离不开的味道了。
馨儿看了兮兮一眼,轻轻地碰了碰她的肩头,似乎在暗示她不能答应。兮兮心里也明白,尽早离左府的人越远越好,可眼下要不答应,左老夫人是不会高兴的。左老夫人不高兴,左府的人要强行挪了她们去府里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只会更麻烦。更何况,左家还有左衍在,应该没那么凶险。
斟酌了几秒钟后,兮兮点点头笑道:“好滴!”馨儿一愣,又碰了兮兮一下,兮兮转头对她笑道:“去巴去巴,老复印好意嘞!”
“这就对了嘛!”左老夫人开心地笑了起来说道,“我们左府漂亮着呢!保准你们住得高兴的!”
当下左老夫人一行就收拾了东西回左府去了。尽管馨儿和庄允娴都有些担心,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以兮兮的话来说,离狼窝越近说不定越安全呢!
兮兮等人进了左府后,被安排在了左老夫人正院旁边的小院子里,方便她老人家传唤。第二天上午,那几位闺秀以及凤娟的表妹如约而至,就在左老夫人的院子里办起了茶会。兮兮自然在旁陪着,她感觉自己都快像左老夫人的“san陪”了!
无聊的一天好不容易过去了,用过晚饭后,兮兮借口乏了,便带着馨儿和芜叶回了旁边小院。刚坐下喝了几口水,一个下人匆匆来报,说左徽有请。
兮兮略感惊讶,心想从来没跟左徽打过照面,无端端的为什么会请她去?难道是因为那晚左禅吟的事儿?一想到这儿,她立刻问庄允娴道:“今天可见过左衍?”
庄允娴摇头道:“没见过,不过他住那边我倒是打听清楚了。左徽找你,你去吗?要不装过去?”
“躲是躲不过去的,只能去一趟了。庄姐姐,你去左衍院子那儿瞧瞧,看他回来没有。要是他回来了,就把左徽找我去的事儿跟他说。”
“知道了,让馨儿跟你一块儿去,万一有什么不对劲,大不了杀出去!”
兮兮点了点头,随后跟着那下人去了左徽院子里。左徽正在书房中等着她。她正要领着馨儿进门时,馨儿却被下人挡在了外面。馨儿忙问道:“这是为什么?”
那下人道:“大少爷吩咐了,只让李班主进去。”
“我家班主与大少爷言语不通,怎么说话?”馨儿忙说道。
“这是大少爷吩咐的,李班主请!”下人态度很强硬。
“班主,怎么办?”馨儿一脸着急地看着兮兮轻轻摇了摇头。上回让兮兮跟左禅吟单独相处的事还让馨儿心有余悸,这回她可不想又让左家的人钻了空子。
兮兮拍了拍她的手背,淡淡地笑了笑,说道:“泥,等着,饿去。”
“可是班主……”
“木有死滴。”
兮兮说完便进了书房,馨儿只好在门口候着了。书房里只有左徽一人。他坐在书桌前,像从前赵元胤那样赶着什么公文,抬头看了一眼兮兮,又低下头去写道:“你就是那位李班主?高丽来的?”
“是滴!”兮兮微微行了个屈膝礼道。
“我也去过高丽,怎么没听说有gua妇带面纱的习俗呢?”
“个有牧童吧!”
“牧童?”左徽抬起眼皮瞟着兮兮笑道,“李班主这是高丽口音吗?我听着一点都不像吧!”
“饿,”兮兮指着自己笑道,“去鸟好多地方,口音,炸了。”
“杂了?也对,到过的地方多了,口音自然有些混杂,”左徽放下笔道,“我听说李班主还去过天竺,是吗?”
“嗯!”
“你师傅烦不尽大师是天竺哪家寺庙的高僧啊?”
“呃……”兮兮的眼珠子飞快地转动了一下,这话听着仿佛有些试探的意思。刚才听这位左家大少爷说到过高丽,可见他也去过不少地方。若是随意说一个地方,万一被识破了,前面费那么大劲儿岂不都是功亏一篑?
左徽见兮兮答不上来,阴阴地一笑,玩着桌上的毛笔说道:“李班主,你不会想不起来吧?听说你师傅还是个很厉害的高僧,他出自于哪家寺庙你不会不清楚吧?正好,最近长安来了几位天竺高僧,没准他们还认识你师傅呢!”
兮兮心里哼哼了两声,小样儿!想套本姑娘的话,抓本姑娘的痛脚,你还嫩了点呢!
“李班主要是说不出来的话,可以动笔写的。”左徽晃了晃手里的毛笔笑道。
“好滴!”兮兮笑米米地上前接过毛笔和纸,就在书桌上写下了四个大字:瑞诗凯诗。
“瑞诗凯诗?”左徽念叨了一遍后问道,“你师傅是这家寺庙里出来的?”
“NO!”兮兮摇了摇手指,然后又写下了一行字:“吾师出自瑜伽圣地瑞诗凯诗,是瑜伽修行者,并未在任何一间寺庙里挂名。瑞诗凯诗,天竺人皆知。”
“瑜伽修行者?”
“嗯嗯!”兮兮使劲地点了点头道。
“瑜伽是什么?”左徽很诧异,从来没听过。
兮兮又写道:“修行的一种方法。”
“你会?”
兮兮点了点头,指了指旁边的那张塌,然后走过去,把鞋子一脱,挺着一个圆滚滚的肚子便坐上去将两条腿儿盘了起来,弄了个莲花坐。虽然肚子已经不小了,但兮兮平时经常会练习这个姿势,所以手到擒来。
当左徽看见兮兮灵巧地把两条小腿像麻花似的盘起来时,整个人瞬间愣住了!你能想象吗?现代人看见孕妇盘莲花坐都惊呼怎么能这样,更何况一个古代武将了,简直觉着太神奇了!腿脚不便的孕妇居然能把腿盘成麻花状,就跟练过软骨术似的!
左徽好不惊讶,缓缓站起来,走到兮兮跟前仔细地看了好几眼,问道:“这就是——瑜伽?”
兮兮松开腿脚起身道:“是滴。饿私服,更厉害!”
“你是怎么做到的?”左徽只看见过高僧盘腿而坐,却从没见过这种莲花坐的姿势,甚是好奇。
兮兮故作神秘地摇摇头道:“米米。”
“秘密?哦,你是说这是你师傅传给你的,不能随便外传是吗?”
“是滴!”兮兮双手合十地行了个礼道。
“哦……”左徽意味深长地看着兮兮,再次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然后盯着兮兮脸上的面纱看了好几眼说道,“据我所知,高丽并没有这种习俗。李班主,你是不是有什么话不好说?”
“木有。”兮兮轻轻摇头道。
左徽反背起手,绕着她走了一圈说道:“我听说禅吟出事的那晚找过你,是吗?”
“是……滴!”
“她找你干什么?”
“蒜命。”
“她向来不信算命这套,又怎么会三更半夜地找你去算命呢?”左徽逼近了兮兮一步,带着审视的目光盯着她沉声问道,“李班主,你最好实话实说,否则……你是出不来这个门的!”
“木有木有!”兮兮故作害怕的样子摆摆手道,“饿木有撒谎!真滴真滴!”
“我家禅吟是什么性子我还是清楚的。她向来不会在意算命那些东西的。李班主,你最好想清楚了,若是这会儿对我说实话,我还可以以礼相待。若是被我查出你是在说假话,那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都只能魂归西天了,明白吗?”
“大扫叶,饿……”
“李班主,”左徽缓步上前,将兮兮逼到了墙角处,抬手捋了捋兮兮脸上的面纱,表情阴冷地说道,“你始终都带着这面纱,真叫人怀疑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左家向来是宽宏大量的,若是你做错了什么事又肯及时悔改的话,我左徽可以给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一条生路,否则……”
“别!”兮兮忽然变了口音,打断了左徽的话着急道,“大少爷,请您手下留情!”
左徽一愣,顺手将兮兮脸上的面纱一把扯开了!眼前的这张小脸圆润秀气,眉宇间透着一股子少妇忧愁,别有一番风韵。左徽瞬间有些看愣了,忍不住伸手去触碰兮兮的脸颊。兮兮忙挡开他的手,绕开他,躲到了旁边圆桌后面。
左徽被兮兮这么一挡,回过了神来,转身指着兮兮喝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敢装神弄鬼地哄骗我们左家的人!如实招来!”
One!Two!Three!兮兮演技大爆发的时候到了!只见她往地上一坐,掩面伤心地大哭了起来,哭得是梨花带雨,雨中带风,风中掺着丝丝娇柔。她楚楚可怜地哽咽道:“情非得已,请大少爷恕罪!”
“什么情非得已?你莫不是谁派来的细作吧!”左徽低头看着她说道。
“我不是什么细作,”兮兮泪光涟涟地看着左徽说道,“我真是高丽人,只不过会说汉人话罢了。我也去过天竺,师傅真的是烦他烦不尽大师,只是……”
“只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