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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里没那么多银子,要银子找七七去!”
“你好歹蒙家一个老爷,身上连六百两银子都没有?”
“心儿啊,今时不同往日,爹娘过世后,你嫂子也走了,跟着你也失踪了,蒙家就靠我和七七撑着,你说,我们父女俩能撑得起多大天呢?蒙家家业已经缩水大半了,如今也只剩下龙泉驿那些和成都几家商号了。”
蒙可心嘴里的茶水都喷了出来,惊讶道:“不会吧,哥?缩成这样了?我记得以前我们家在雅安,渝州都有商号的啊!”
蒙可舟摇头叹气道:“早就收回本钱,盘给别人了。我这些年一直寄情于山水,家里的事儿没怎么管,七七一个姑娘家能照管得了多少呢?无奈之下,只好把该盘的盘,该缩的缩了。”
“所以她到现下都还没嫁人?”
“也有这个缘故吧!所以,心儿,你既然傻病好了,是不是该回蒙家帮忙了?帮着宁宁把客栈和成都的买卖打理好,让七七也歇口气,你说呢?”
“那行,你写封信给宁宁,我这就回龙泉驿去。对了,宁宁成亲没有啊?”
“半吊子的家伙,整天跟花木作伴,哪儿有心思成亲呢?你这做姑姑的也得费费心,替他张罗一个才是。”
“放心啦!包在我身上!”
话刚说完,庄允娴就气喘吁吁地赶到了门口。她也不傻,驿站那儿没找着人,就跑来蒙芙如家。蒙可心托着下巴,笑米米地问道:“庄叛徒,追我都追这儿来了?”
庄允娴坐下喘了一口气,指着蒙可心道:“你……别想走!要走等师叔回来,你自己把休书给他,为什么要我给他啊?拿回去!”说着她从袖子里掏出那封休书,拍在了桌上。
蒙可舟拿起来看了两眼,紧皱眉头地数落蒙可心道:“你这叫什么休书啊?写出来也不怕丢人?我拿去烧了!”
“哥!还给我……”
蒙可心伸手去抢,却被蒙可舟躲开了,径直往伙房走去了。庄允娴又道:“老老实实地待着,别逼我动粗,不然我只能把你打晕带回王府了。”
“我是回家,不是逃命!”
“难道你不知道眼下有人想要你的命吗?师叔交代了,得好好看着你,等他回来你再闹腾吧!跟我回王府去!”
“不回!”
“真要我打晕你?”
“你个叛徒……”
庄允娴的手刚刚扬起,蒙可舟就从伙房回来了,劝蒙可心道:“听应夫人的话,回王府去吧!要是真有人想杀你,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我们兄妹俩好容易见着面了,你就别让我这么担心了,行不行?”
蒙可心想了想,问道:“叛徒,到底是谁想杀我?”
“估计应该是云娘或者青海平。云娘从你手里拿走了《草言录》,她也担心你万一把这事儿给抖出来,她和青海平会有麻烦,所以,别闹着走了,跟我回王府去,走!”
蒙可心无奈,只好跟着庄允娴走了。两人在街上慢慢地逛着,蒙可心不停地买东西,而且签下的名字都是蒙芙如的。庄允娴问她:“你这是要给蒙芙如弄多少债啊?”
蒙可心笑了笑说道:“这点小账对我们蒙家来说算不了什么的。”
庄允娴翻了个白眼道:“真是的,没瞧出来啊,师叔还弄了个富婆回家养了二十年。”
“哎,”蒙可心停下脚步,打了个响指,一本正经地说道,“别跟我提你师叔,有没有那封休书,我都跟这个人一刀两断的。”
“你是生师叔的气吧?气他回青月堂都不带你,是不是?”庄允娴抄手笑问道。
“不是!”蒙可心回得振振有词。
“就承认了吧!你很少离开过师叔,师叔一走,你半夜里就起来哭着找他,都黏成这样了,还不承认?”
“你好得了哪儿去?以前没事就跑来跟我诉苦,说恨死应铭行了恨死应铭行了,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这下好了,还跟他睡一个被窝去了,正儿八经地当起应夫人了,你害羞不害羞?”蒙可心吐了吐舌头对庄允娴笑话道。
庄允娴脸一红,扬起手故意吓唬道:“你再说,我可真把你打晕咯!”
“你打吧打吧,等你的应铭行回来,我就把你以前跟我说的话全告诉他!”
“你敢……”
“嘿嘿……”蒙可心歼笑了两声道,“你看我敢不敢?话说回来,你没有告诉应铭行青芽儿可能是他女儿的事吗?”
庄允娴收回手,面带愁容地说道:“连师叔都不确信,我哪儿敢轻易告诉他啊!原本我就不能再生了,若是告诉了他,他自然会很高兴,可没经过滴血认亲,谁也不敢确定青芽儿到底是不是我女儿,所以一切只能等见到青芽儿再说了。”
“那倒是啊!青匆不清楚,不过当初把孩子丢的人应该清楚吧?找到云娘不就行了?”
“云娘会说实话吗?再说了,上哪儿找她去?应铭行上回怀疑她躲在惊幽城,派了不少人搜城也没能找到她,没准她已经逃了呢!”
“她不是想杀我吗?拿我当诱饵啊!”蒙可心说完就扯开嗓子嚷道,“云娘,云娘,来找我呀!来找我呀!”
“你脑子果然没清醒吧!”庄允娴忙扯了她一下道,“再嚷大声点,说不定真来找你了!走吧,东西都买好了,回王府去了。”
“还没买够呢!逛逛再说!”
两人逛了一上午,随后在宝云楼寻了个雅间吃饭。中途蒙可心去了一趟茅房,可这一去居然不复返了!庄允娴问遍酒楼的掌柜和伙计才知道,她跟着一个带折纱帽的女人从后门离开了。庄允娴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急急忙忙地回王府报信去了。
蒙可心很有可能被人挟持了!
就在庄允娴回王府去报信时,蒙可心被那个折纱帽的女人带到了一处僻静的小宅子里。当这女人取下折纱帽时,蒙可心故作天真可爱的样子喊道:“果然是你呀,云娘!心儿好想你啊!”
“是吗?心儿这么想见到云娘吗?”这女人的确就是云锦铃!
蒙可心扮作傻兮兮的模样,点点头道:“是呀是呀!心儿可想云娘!心儿的书丢了,云娘见着没有呀?”
“没有啊,心儿是不是自己丢了?这事儿你告诉青匆了吗?”云锦铃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狡黠的笑容,且上前拉着蒙可心在桌边坐下了,给她斟了一杯茶。
蒙可心接过茶却没喝,一脸沮丧地低下头说道:“没有……我不敢跟他说,他会骂我的。”
云锦铃点点头道:“是啊,不能青匆说,他会生气,说你怎么瞒了他那么久都不说呢?心儿放心,那本书自己会回来的。”
“真的吗?”蒙可心睁着好无辜好无辜的眼睛问道,“书会自己跑回来?那它跑哪儿去了?”
“心儿啊,”云锦铃拉着她的手轻言细语地问道,“你怎么跟幽王府的人在一块儿呢?青匆呢?”
“呜呜呜……”蒙可心忽然放声哭了起来。云锦铃不知道她傻病已经好了,连忙哄着她说道:“不要哭,慢慢说,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啊?”
蒙可心假装呜咽道:“我出来找书,路上遇到好多好多坏人……后来青匆就不见了……后来我就在幽王府了!”
“是谁把你带回来的?是幽王府的主人赵元胤吗?”云锦铃很小心地问了这句话。
“呜呜呜……我不知道是谁!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在一间堆满药的屋子里,呜呜呜……云娘,你能帮我找青匆吗?”
“哦,一间堆满药的屋子里?那应该是幽王府那位昭荀先生的住处。那心儿你见过赵元胤吗?”
“赵元胤?”蒙可心满眼茫然地看着云锦铃反问道,“赵元胤长什么样儿啊?”她那装傻的手段不是一二般的高明,加之云锦铃不知道她已经好了,所以看上去特别特别真实。
云锦铃似乎没有怀疑,反倒装出一派和蔼可亲的样子摸了摸蒙可心的长发笑道:“心儿在王府里住得很不习惯吧?为什么庄允娴那个叛徒会带着你逛街呢?”
蒙可心哽咽道:“因为……因为她说只要我乖乖听话就能见到青匆了。”
“她是叛徒,她的话怎么能相信呢?心儿,你忘了云娘说过什么了吗?叛徒是坏人,坏人就得死。她是骗你的,就算你乖乖听话她也不会让你见青匆的。”
蒙可心故意哭得更大声了,坐过来晃着云锦娘的胳膊哭道:“那怎么办呀?云娘你带我去找青匆好不好?我好久没看见他了,呜呜呜……”
“好,云娘带你去见青匆,不过在那之前,你要帮云娘做一件事。”
“什么事?”
“那个叛徒不能让她活着,她活着会害青匆的。”
蒙可心眨了眨挂着泪珠子的眼眸问道:“是要毒死她吗?”
云锦娘微笑道:“不,不毒死她,你只要把她带到我这儿来就行了。可这件事你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了,否则她会让幽王府的人杀了青匆和你的。”
“嗯嗯嗯!”蒙可心使劲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会把她带到这儿来的!只要带她来了,我就能见到青匆了,对吧?”
“对,”云锦铃点头笑道,“心儿真是个听话的好姑娘!只要你明天把庄允娴那个叛徒带到我这儿,那你就能见到青匆了。”
“那好,我这就去……”
“等等,心儿,”云锦铃拦下了蒙可心道,“你这样回去,叛徒会起疑心的。回去的时候你就跟叛徒说你走丢了,知道吗?千万别告诉她,你见过我。”
“好,我知道了!”
“心儿,记得了,明天这个时候带了庄允娴来,千万别让她起疑心,知道吗?你要办妥了,青匆会奖赏你的。”
蒙可心像个很听话的小蝴蝶犬似的不住点头,随后,云锦铃送了她出门,眼看着她蹦蹦跳跳地跑走了,这才关了大门。
刚一转身,就看见一个人立在庭院的角落里,好像刚刚从角门那儿进来。她微微一愣,绽露笑颜说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才你和心姐说话的时候。你就这么放了她走,不怕她告密吗?”
云锦铃淡淡一笑道:“你何必这么紧张呢?她不过是个傻子罢了,趁她还在幽王府的时候,替我们办回事,不正好吗?”
“难道我没警告过你吗?”
“什么?你说庄允娴?海平,到现下为止你仍旧还想护着那个女人吗?人家已经是应夫人了,与你这青川牧场落败的牧主有什么干系?当初牧场会被幽王府所剿灭,难道你一点也不怀疑她吗?”
来人正是青海平,也就是如今的清平。云锦铃吩咐蒙可心的事他全都听见了。他曾警告过云锦铃,他们要对付的是幽王府,而不是庄允娴。此时他面色沉冷地问道:“你让蒙可心带了允娴来这儿做什么?你想杀了她?”
云锦铃冷笑了一声道:“你一直舍不得下手,我替你了结了,不正好吗?海平,你不会到这会儿还以为庄允娴那个女人会回心转意吧?你在青川牧场护了她十多年,结果呢?牧场被灭,她倒风风光光地做起了应夫人,置你的恩情于不顾,这样的女人你还留恋着做什么?”
清平冷哼了一声,背转身去说道:“若不是你,她会回到冰残身边去吗?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你我争吵时,你是故意让她听见的对不对?”
云锦铃点点头道:“对,是我让她听见的。可我这样做,只是想让她离你远点!当初你哄骗她留在牧场,以为可以守得花开见月明,可到头来呢,只是为他人做嫁衣罢了!你白白替冰残养了她十多年!”
清平转过头看,目光阴冷地看着她说道:“要是觉着我的决断有错,大可以离开,不必在这儿废话!但我告诉你,你要再敢打允娴的主意,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你真想死在那女人手里吗?”云锦铃面露失望地看着他问道。
清平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与其在这儿废话,倒不如做点实在的事情!这几天皇帝将会有旨意下来,让显楚暂代城主之职。如此一来,无论赵元胤是生是死,我们都能掌控主动权了。你把该收上来的信儿全都收上来,整理后交给我,过不了多久,整个惊幽城将会在我们的掌控之下。”
“要是赵元胤没死呢?”
清平阴冷一笑道:“他要没死,我就让他真死!我已经下了令,在方圆五百里内,只要发现赵元胤本人,立杀!现下皇帝把冰残也召走了,整个惊幽城只有一个大夫昭荀和一个孕妇桑雀灵坐镇。要是这两个人我们都还对付不了的话,那就真太蠢了!”
云锦铃点点头道:“那行,我会尽快催掌院妈妈把姑娘们手里的东西交上来。另外,玉盏跟祺祥小王爷算是闹掰了,这条线也算断了。”
“不必计较这些小节,等我们掌控了惊幽城的大局,区区一个小王爷又算得了什么?滚回他的汴京城待着去!”
“知道了,我会尽快整理好交给你的。”
“明天我会再来。”清平留下这句话后,又从角门那儿弯腰钻了出去。
云锦铃自然明白清平那话的意思,明天即便庄允娴来,自己也不能动她分毫。可云锦铃恨毒了庄允娴,一来这惊幽城,她便想对庄允娴下手,可一直没有机会。好容易得了蒙可心这机会,却被清平知道了,无法下手。
倘若真的杀了庄允娴,云锦铃知道,青海平会跟她翻脸,绝对会!就算她辛辛苦苦地留在青海平身边帮扶了这么些年,青海平还是会为了庄允娴跟她翻脸。庄允娴对她来说,就像是个噩梦,一个挥之不去的噩梦。当十多年前,庄允娴一脸楚楚可怜地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就觉着这女人是个不祥之人。
原本,她是青海平落难时搭救的一个贫家女,因感激青海平的相救之恩,又钦慕于青海平,所以嫁与青海平为妾室。原本,一切如她所期望的那样,青川牧场日益壮大,而她主母的身份也越加凸显。可偏在这个时候,庄允娴出现了,打破了她所有的计划和美梦。
从那之后,青海平不再留恋她,包括她的身体和心。即便是欢好时,她也明白青海平心里想的不是她,而是庄允娴。她曾试着去容纳庄允娴,打算让青海平收为妾室,交由自己管治,可庄允娴桀骜不驯的性格让青海平很无奈,也让她倍感受挫。庄允娴成了青川牧场一个很特别的人物,也是唯一一个不会听命于她的人。
即便到了眼下这情形,青海平仍旧执迷不悟,这让云锦铃寒心之余,又倍感焦虑。她一直认为,青川牧场的溃败跟庄允娴是有牵连的。如果再让庄允娴回到青海平的身边,那就意味着她帮青海平苦心打下的江山将会拱手交给庄允娴,往后的主母不是她,而是庄允娴。
一想到这儿,云锦铃就恨得咬牙切齿!怎么可以这样?自己苦心打拼而来的一切怎么能拱手让给了那个女人?绝对不能!
就在她愁眉不展时,角门那儿又有了动响,原来是掌院妈妈来了。她的院子本就在塞上烟雨后面,之所以修这角门,就是为了方便往来。那掌院妈妈原本就是她的心腹,为了掩人耳目,这才乔装成了塞上烟雨的掌院。
“云娘,这是这个月的活计,您看看!”掌院妈妈走到桌边,递上一摞小手札。
“搁下吧!都交齐了吗?”
“除了玉盏,其他姑娘的都交齐了。玉盏您是知道的,跟那小王爷闹掰了,也套不出什么好消息来。”
云锦铃若有所思地点点吐,随手拿起一本手札翻看了几页。那掌院妈妈见她神色不对,便问道:“您是不是有什么烦心的事儿?瞧着您脸色不好呢!该不会是主上那边有什么差错吧?”
云锦铃懒懒地将手札扔回了桌上,轻叹了一口气道:“你说,我辛苦努力这些年是为了什么?”
“那自然是为了主上了。”
“可要是有朝一日,主上得劝,却将身边的位置给了其他女人,你说,我该怎么办?”
“您说的是庄允娴?”
“他对庄允娴还念念不忘呢!我原本想悄悄地了结了庄允娴,却没想到还是给他知道了。那个女人只要一天还活着,我的眼皮就没停过跳”
“主上怎么这么迷糊啊?庄允娴都是幽王府的人了,怎会回心转意?”
“可不是吗?他非得给那女人亲手杀了才会死心呢!”云锦铃忿忿道。
掌院妈妈垂下头,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既然主上痴迷于那庄允娴,何不让那女人亲手杀一回主上,如此一来,主上必定会对她死心。”
“让庄允娴杀青海平?她会吗?”云锦铃疑心地问道。
“您忘了?当初庄允娴生下龙凤胎时,其中一个被您抱走扔了,至今下落不明,而庄允娴本人是不知情的。倘若您将此事说成是主上吩咐的,那庄允娴势必会恨毒了主上,彼此何来恩情可言?”
云锦铃脸上渐渐浮起阴毒的笑容,含笑点头道:“你这主意倒是不错!若非让青海平真正被庄允娴杀一回,他是不会回头的。这事儿交给你去办,知道怎么告诉庄允娴吗?”
“小的明白,您放心好了!”
“去吧!”
掌院妈妈随后离开了小院,回了塞上烟雨。走回后院时,正好看见一个gui公搀扶着一位额头出血的客人往外走,惊讶之余,她慌忙上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要报官!”那位客人火气不小,一手摁着额头一手指着掌院妈妈生气道,“你们塞上烟雨养出来的到底是什么姑娘?手段这么狠毒,居然敢拿杯子砸我!简直没王法了!你且候着,看我不去官府里告你一回!”
“息怒息怒!”掌院妈妈忙告饶道,“我们这敞开门做买卖的哪里敢随便得罪恩客呢?这位相公,有话好好说呀!窑子里的事儿闹上官府也不见得多体面是不是?走走走,先去厢房里歇着,哪位姑娘敢造次本妈妈一准好好收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