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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人大多都没见过梨花,听太多流言了,总觉得一定是个脂粉浓烈,眼大下巴尖的浪妇模样。可此刻一见她那清新秀气的模样,大家都愣住了,这真是个姐儿吗?
满庭走上前叫了一声:“娘!”然后轻轻晃了晃牵着梨花的手,梨花立刻心领神会,也甜甜地叫了一声:“娘!”
谢大娘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道:“回来了?先把东西放阁楼上吧!得谢谢陌香,人家把阁楼都给你们腾出来了。”“不用谢了!”陌香笑嘻嘻地说道,“四叔和四婶要肯一直住着,把我挂墙上都行!”
这话把大家都逗笑了,除了紧抿嘴瓣,五脏六腑翻腾不已的金铃儿。她漫不经心地捏着鸡爪子,双眼如喷火般地盯着满庭牵梨花的手,血都快气得喷出来了!
就在这时,谢大娘一刀割向了鸡脖子。鸡很自然地剧烈挣扎了起来。谁知道金铃儿跑了神,没能抓稳鸡爪子。鸡顿时蹬脱了她的手,抓了谢大娘胳膊一下。谢大娘哎哟了一声,松了手,那鸡就没头没脑地扑翅乱飞了起来。
梨花还没回过神,一只满身是血的鸡就冲她脸上扑了过来!幸好满庭手快,一把抓了鸡翅膀甩开了,然后紧张地问道:“没事吧?抓着了吗?”再看梨花,人倒是没事,就是额头和脸上溅起了鸡血。梨花自己忍不住笑了笑,可怜巴巴地问满庭:“谢满庭,我是不是太倒霉了点?”
大家一阵好笑。满庭从她袖子里摸出了手绢,爱且怜仔细地替她擦着脸笑道:“没事,打盆水洗洗就行了。”
“这也是进门的规矩吗?”梨花翘嘴问道。
“算是吧。”满庭又笑了起来,瞧着梨花那花脸,谁能不笑呢?一张白净的脸上,露着两只黑亮的眼珠子,左一滴血右一滴血,活像个女罗刹。
家里人都惊讶地看着满庭,因为自从他回来之后,就算是在家里,他也极少会笑,或者说家里人一度认为他在军营时受过很大刺激,不会笑了。此刻见到他连续两次对梨花笑得那么开心,都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了,特别是谢大娘。拿着把滴血的菜刀,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金铃儿的脸色就更不用说了,灰白灰白的,双手拽成了拳头,恨不得立刻上前将这亲昵的两人拉开!
“还杵着干什么呀?”关氏一边走下台阶一边说道,“陌香,给你四婶打盆水去!满庭,梨花,我跟你们说,这是好兆头。本来呢,这留下的鸡血就是给你涂抹额头用的。现下都省事了,看来你终究该是我们家的人,连这只笨鸡都知道呢!”大家又是一阵好笑。“这是奶奶。”满庭对梨花说道。
梨花向她鞠了一躬,甜甜地喊了一声:“奶奶!”关氏很开心地应了,然后说道:“到这儿就是自己家了,有什么不方便的只管开口,别当自己是外人。家里的活儿能做就做,不会的问你这三位嫂子。”随后,关氏一一地为梨花介绍了家庭成员,打个招呼洗完脸后,满庭再带着梨花上了小阁楼。
里梨走花然。这阁楼是修建房屋时,用多余的木头在院子角落搭建的。后来几经修补,却捣鼓出了一个全木制的小阁楼。虽然不宽敞,可胜在风景独好。
梨花趴在窗口往院外看了一眼,问道:“谢满庭,庄子在哪儿呀?我怎么看不见了?”满庭走到她身后说道:“前面那片竹林掩着呢,过了竹林再往前就是庄子了。刚刚来就想回庄子了?”
“没有!”她一脸灿烂的笑容说道,“我觉得你家里人挺好的,比我想象中要亲切多了,特别是你奶奶,真是个老佛爷!谢满庭,你不是这家亲生的孩子吧?人家都爱笑,为什么就你不爱笑呢?”
“总有一个不同的吧。”满庭这样回答道。
“哦,我明白了,你是变异的。”
“什么是变异?”
“嘿嘿……不告诉你!”
“是坏话吗?”
“不告诉你!”
满庭的手指忽然从梨花白希的脖颈上轻轻一划,梨花立刻娇叫了一声,转身拍了他手背一下道:“谢满庭,你无耻,又偷袭我!”
“打算说了吗?”满庭低头看着自己的妻子,忽然觉得她比窗外任何一处风景都美。
“坏人,知道我怕痒,还用你的一指禅来非/礼我!”梨花摸着自己的脖子嘟嘴道。
“还想再来一下吗?”满庭逼近了一步,伸出指头笑问道。17129544
“不要啦!”梨花用双手挡住了他的胸口道,“人家是夸你呢,人家恨不得把所有形容高大英俊威武雄壮的词都用来夸你,这总行了吧?谢大侠,饶了小女子吧?”看着她那可怜又可爱的表情,满庭忍不住又笑了。她勾着满庭的脖子,眼含桃花地说道:“谢大侠,赏小女子一个香吻呗!”
满庭还不太习惯梨花动不动就又抱又吻,可每次听见这话,心里就像化开了一滩春水似的忍不住想去吻她。满庭搂了她的腰,刚想低头时,眼角边忽然闪过一个人影儿,转头一看,原来是满祥在门边。
“什么事,满祥?”满庭松开梨花问道。
“那个……那个……四哥……奶奶叫你们先去。”满祥只露了半个身子,显得十分害羞,仿佛被撞破偷玩亲亲的人是他一样。
“我们知道了,这就下去!”
满祥如得赦令,飞快地跑下了木楼梯,一口气冲到了伙房里,拿起木瓜瓢就舀了一口凉水,咕噜咕噜地往下灌。正坐在灶前烧火的陌香奇怪地看着他问道:“小叔叔,你很渴吗?”
“别问,你不懂。”满祥放下瓜瓢一脸红扑扑地说道。“四叔说你什么了吗?你脸红成这样儿?”
“没……没说什么!”满祥忙辩解道。
庄氏正好抱了一捆柴火进来,瞟了满祥一眼,取笑道:“哟,我们家满祥是想谁了吗?都红到耳根子后面了!”“二嫂你别胡说!”满祥有点羞涩地说道,“我……我没想谁!”19SaY。
“还不承认呐?那脸红什么?”庄氏噗嗤地笑了出来道,“这倒也是,你都十六岁了,这亲事也该定下来了。回头我跟娘说说,一准给你找个全村最俊俏的姑娘。”
“我不要……”
“那你想要谁?”
“我……”满祥忽然反应过来庄氏是在套他的话,急忙打住了。
庄氏和陌香掩嘴笑了起来,羞得他立刻钻出了伙房。庄氏朝陌香挑了挑眉毛问道:“哎,你知道你家小叔叔看上谁了?”
“我上哪儿知道去?平日里也不是总跟他一堆儿混。”陌香拿火钳往灶里掏了掏取出一个烧焦的黑竹筒。庄氏忙凑到灶膛前小声问道:“是什么呀?”陌香抬了抬身子,往伙房外望了一眼,然后坐下来说道:”是竹儿虫。早上我去接四叔四婶的时候顺便在那边竹林找到的。”
“你这鬼丫头还真会吃,知道用竹筒烧的味儿最好!”庄氏忙塞了一只在嘴里,可又给烫得呲呲翻舌头,三两下嚼了吞肚子里,然后伸手道:“再给我几个,拿去给你闰虎弟弟,小孩子吃这可好了!”
“只能给你两个,剩下的我还分我娘和弟弟呢!”
“再多给两个呗,不是有这么多吗?”
“我还想留给四婶尝尝鲜儿呢!”
“鬼丫头,有四婶了就不要我这二婶了?再说人家汴京城来的吃得惯你这个?”陌香正要说话,金铃儿贞氏和谢大娘进来了。她忙塞了两个给庄氏,然后把竹筒藏在了柴火底下。庄氏起身问道:“娘,要煮刀头不?”谢大娘皱了皱眉头道:“不煮。”
“不带四弟妹去敬坟吗?”
“不去,今天懒得去,以后再说吧。”
“那不太好吧?她回来认亲,照规矩是要煮刀头肉敬坟的。”庄氏说着眼巴巴地瞟着灶台上吊着的几块腌腊肉,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二嫂,我看你是想吃肉了吧?”金铃儿一眼就看出了庄氏的心思,鄙夷地瞟了她一眼道,“这敬坟不敬坟的,各家有各家的规矩,是照你的规矩,还是照娘的规矩?”
庄氏的脸微微一烫,忙替自己圆起了话:“哪儿就说到吃肉了?我不过就随口问问,不去就不去呗!”
“二嫂,你没生养女儿,单有个儿子,就不愁心了。可你得替大嫂和娘的脸面想想。要是去敬坟,就得带着秦梨花在村子里转悠,那丢脸丢哪儿去了?”
金铃儿一副掌家人的口吻说道,“陌香还没定亲,要是别人知道她有个当姐儿的婶子,能不乱想吗?说句娘不高兴的话,让她和我做妯娌,我可真委屈死了!谁愿意跟个姐儿做妯娌姐妹呢?二嫂你就愿意?”庄氏翻了个眼皮说道:“真是的……越扯越远了!我不说话,总行了吧?”
“大嫂你说呢?”金铃儿又把话头转到贞氏这儿,“能不替陌香考虑着吗?姑娘家最在意名声儿,那名声儿坏了,往后谁娶去?”
贞氏心里倒真有了这层顾虑,自言自语道:“说来也是这么个礼儿……不过,现下都到家里了,不敬坟怕是不妥吧,娘?”谢大娘一边斩鸡一边不满道:“有什么不妥的?就说今天日子不好,改天再去呗!金铃儿说得对,可不得顾着家里几个没成亲的吗?不单单是陌香,还有满祥呢!”
金铃儿得意一笑,奉承谢大娘道:“我就知道娘是这样想的,胡乱猜猜,还给我猜中了。”谢大娘笑道:“你就是个心思细的,谁能比得过你呢!”
陌香听不下去了,丢了火钳子,用干荷叶包了那黑竹筒出了伙房。她瞧瞧地把梨花叫到了自己的小屋里,从衣裳里取出了那黑竹筒问道:“四婶,吃过烧竹儿虫吗?”
“没有,是什么东西?”梨花就是个吃货,没有不敢吃的。
“你瞧!”陌香从竹筒里倒出十来个冒着热气的竹儿虫,“你敢吃吗?”梨花随手拈了一个,嚼了嚼说道:“真香呐!”“分你四个,剩余的我得给我娘和弟弟留着。对了,四婶,我刚才在伙房听奶奶说,不打算带你去敬坟了。都是三婶捣乱,非说你去敬坟就丢脸了,我真是不太喜欢她。老在奶奶跟前说三道四,嘴巴真坏,跟金秀儿没分别!”
“不让我去敬坟?”梨花微微皱眉问道,“这也是家里的规矩吗?”
“庄上有人回来敬茶认亲都会去祖坟上敬一敬,让祖先认个脸熟,往后好保佑呗!”
梨花心里哼了一声,那金铃儿看来真是要跟自己过不去了!上次念在是谢满庭三嫂的份上不计较,这回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梨花和陌香吃了竹儿虫出去时,谢武正带着满庭满祥要去屋后那片地里摘果子。
关氏去了伙房,问起谢大娘敬坟的事。谢大娘说道:“娘,不是我不让她去,实在是看了黄历,今天适合回门认亲,却不适合去敬坟,露水重,又是下望月,怕冲撞了什么。横竖都到家里了,哪天敬不是敬呢?不赶着这一时吧?”她心里暗暗想,往后也不会带去,能拖一天算一天!
“你看清楚了?”关氏心存疑虑地问道。
“娘,瞧您说的,我看黄历看多久了,能看错吗?等往后再寻个好日子吧。”
关氏没再说话了,似乎默应了。正在切菜的金铃儿抬起头,用阴毒的目光剜了门口的梨花两眼,显得格外得意。
陌香正着急时,梨花忽然发出了一声叹息。关氏转头问她:“怎么了,梨花?哪儿不舒服吗?”她垂下眼眸,黯然地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我刚才想起了昨晚做的一个梦。”
“什么梦?”关氏问道。
梨花望着灶台上那几块腊肉,瞳孔里流露出回忆的光色:“昨晚我做了个好神奇的梦,梦见自己在一片林子里乱走。忽然有条野狗窜出,吓得我三魂六魄都不见了,抱着大树趴也趴不上,跑也不跑不动。就在这时候,一个穿青衣裳的男人不知从哪儿冲了出来,手里握了把绑了虎皮的猎刀,一刀就杀了那野狗……”
“是绑了虎皮的刀吗?”关氏忽然略微激动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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