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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按开机键强行把手机开起来。还有百分之三的电。这怎么办?我怔了一会儿,突然收到一条来源不明的短信。“问她关于先知的事。”
啊,这,是谁?我只觉得后脊背发凉,举目看向四周,并没有人。对了,任青卿昨晚还真是只字不提林地小屋和里面的老人,就是那个“先知”。“怎么了,让我看看?”任青卿把煎包端到桌子上,凑过脑袋来看。“啊,没什么。”我吓得一激灵,赶紧把屏幕掐掉。
和她对视时感觉她的眼睛里略微有波动,而她肯定察觉我有问题了。我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说自己手机没电了。
“哦,没事,我们很快回学校,你就有充电器了。”
吃完早饭任和任青卿坐上了16路公交车,她并没有告诉我要去哪里,可能是早上刚说自己不多说话,没好意思反悔。我的豆浆还没喝完,就拿在手上喝,趁公交车上人多任青卿不备偷偷拿出手机,还有百分之二。我找到那个号码拨回去,“嘟嘟”响了几声就被掐掉了。我感觉脊椎有点酸痛,就转转脖子。公交车上全都是上班族,这个点儿学生估计早就到学校了。
晨光穿过冬天的薄雾,这几天因为天气晴朗并没特别冷,啊,不管怎么样,还是很美好的啊。我舒爽地伸了个懒腰,听坐在前面的任青卿到动静转过头欣慰地笑了下,叫我别把豆浆撒到她身上。
先知,到底是怎么回事?在被那老人掐过脖颈之后,我又被谢栋斌他们打了,烫伤了眼睛,周仁搞过我眼睛之后就经常流血,难道是因为那个先知有问题?先知是魔族么?也难怪任青卿当初三缄其口,不让我和他接触,可昨天她没理由不提到先知啊。而今天发短信提醒我的人又是谁呢?
“喂,想什么呐,下车啦。”我发呆的功夫任青卿摇摇我的肩膀,黄色的阳光从她的背后照过来,穿过她长发间的缝隙。
任青卿家住的本来就偏僻,往西南走更偏僻了。这里有些地方还没被房地产开发,但原本的仓库已经被拆卸了,一些农民房周围还搭建着脚手架。路也不是柏油马路,而是泥泞的黄土。我裹着那件裴穗的夹克衫,随手扔掉装豆浆的塑料杯。任青卿换了双登山靴,没见这姐经常换衣服,鞋子倒有很多。可随着越走越偏僻,我心脏跳得愈加快,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问她要带我去哪里。“没大事,带你见个人。”她轻描淡写地一笑。
郊区有很多那边人自己建的小洋楼,我跟着任青卿走进巷弄最里面的那栋,踏进门就看到大堂中间端坐着三人,定睛看去,中间那个惨兮兮的老头正是那个林地小屋的老人,先知。
他怎么被绑在那里了?旁边坐着秃鹫和一个冷峻阴郁的男子,比秃鹫高半个头。
“任青卿,为什么不早说明白?”秃鹫语调很冷,但向任青卿露出谦卑的微笑。
“秃鹫,寒鸦,在此之前我一直抱有希望,觉得同盟怎么也不至于出此下策——都是他们逼我的。”任青卿的语调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坚定。他们是指谁?我正要吱声儿,她突然从背包里翻出那张弓,搭箭对准我。我赫然发现箭头是三棱状的金属。任青卿不是换的是橡胶箭头么?
“青卿姐,你——”
“你应该很清楚吧,先知之子。杀掉他,你能继承他的所有,你应得的。”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青卿姐,别开玩笑了!”我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心脏砰砰直跳,甚至连手心都攒出冷汗,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2016年11月21日。
旋涡,我靠,都陷进去了,怎么回事?回忆里的场景莫名开始天旋地转,我感觉逐渐挣脱了仪器的控制,回到现实中。啊,头疼得要裂开。勉强睁开眼,老鬼正指挥那些流浪儿搬运那台仪器,我头上的头盔也被摘下来搬走。
“望哥!你醒了!”赖狗看到我,激动地差点没摇起尾巴来,她扑在我怀里,然后把我从椅子上抱起来。我腿已经麻了,在她的搀扶下看到外面漆黑的夜幕,似乎是淅淅沥沥正下着小雨。
“好了,走开,我没事。”赖狗因为常年的营养不良,身材相当纤瘦,除了下巴没长胡子,手臂啊腿啊背脊肚皮都长着三厘米左右的灰黑色毛,又好久没洗,酸臭味直往我鼻子里钻,我把她推开,不想再被熏昏过去。
“来不及做完,魔族快追到这里来了,他妈的,庞逢春一步好棋啊,现在我们不得不带你走了,起码找一个电压稳定点的地方。”老鬼搔搔自己飘逸的长发,挥手让我出去,然后一个又瘦又臭的小个子跑过来搬走了椅子。
“小狼,什么情况?”我问赖狗,对了,我管她叫小狼,因为她毛色偏灰,像动物世界里的大灰狼,还因为龅牙,吻部突出像狼嘴。
“我们一起走,坐鬼大哥的卡车。”她说。
“现在外面怎么样了?城里还有多少人?魔族攻到哪里了?”
“你才昏过去两小时,他们还在包围戊山。”赖狗的声音软绵绵的,十分娇憨,美中不足的是比起其他女孩子欠了点清丽。还好,全城唯独戊山中学是不会失守的,里面好多老师都是绝世高手,像地理老师周仁。
“老鬼,我们往哪里走?”
“这里以北的人都逃干净了,空城,往哪儿去。”
“我靠,北边全在吃败仗,你还过去。”
“废你妈的话,敢往南走,高速上先堵你三天。读取到哪一步了?他妈的,这狗屁地方断电了,草。”
“不知道,就像睡着一样,我自己没有感觉的。”我知道那台仪器会读取我的记忆,从而找到我脑内的当初先知和周仁给我的功力并把功力从我体内剥夺出来,但并没有告诉他。
“去外面看看,还有没有夜视力了。我去你妈的,你真能梦中杀人?现在这情形,再他妈扯淡的事我都能信,唯独这点我还真不信。”
我不想搭理他,就调侃赖狗,说她长得漂亮。“真的?”她眼睛虽大却眼窝深陷。其实她不剃毛也不难看,因为毛发颜色不深,虽然吻部像狼一样突出,但后脑勺比较平滑,而且年纪小,皮肤尚还透嫩,整体看来并不违和,反倒是有点像大眼睛的阿富汗猎犬。赖狗的过去像笼罩在迷雾中般无人知晓,我只知道她在老鬼的拳打脚踢和其他流浪汉的欺辱下度过了好久。她平时沉默寡言,目光呆滞,从来是逆来顺受,唯一的反抗是哭。对自己将来要做什么也全然无感。我甚至怀疑她有斯德哥尔摩候群症。
老鬼自己过着像黑帮大哥一样风光的生活,却只会用暴力差使眼前这些孩子,而这些孩子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随便找个什么机会逃走或者找福利院帮忙就可以获得自由,平时以乞讨为生。老鬼把他们轮流派到城里不同地方,编出不同的苦情故事。不乞讨的时候,就去街上欺负那些放学以后只会在妈妈的电动车后座上吃面包的乖乖男乖乖女,坑蒙拐骗些小钱。这么想来,老鬼还是靠流浪儿们养着的。
赖狗眼泪汪汪地盯着我,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老鬼就在旁边,她不敢说。我腿麻得不行,抬脚往门外挪。迈过门槛儿,我只听得耳边一阵风声,啊,外面果然下雨了,云雾浓密,遮住了月亮。好冷啊。我头晕脑胀,继续往前走。
“啊,不要——”身后的赖狗尖叫着向我扑过来。我霎时回过神,看见左侧一辆巨大的卡车正在快速后退,还差几米就要撞到我了。身后赖狗也在这时扑倒了我,她压在我背上,草,所幸卡车轮子大、底盘高并没有压死趴在地上的我们。可卡车粗糙、凹凸不平的底盘刮在她的背上,她痛苦地喊叫,疼的哭起来。
“快停!”我使劲全身力气叫。我能从她的心率感受到她的疼痛,她把头杵在地上防止脑袋也被刮开,我赶紧安慰说等车停下就好。
大卡车很快停下,这车身真他妈长。我们还是在车底。
“我日你老母,瞎眼的狗比东西你他妈在干嘛?”只听得开门声,那个开车的人被老鬼碰碰几拳打倒在地。
“小狼,你能下来吗?”我问,她背上流了很多血,浸透了我的三件衣服。她使劲儿哼哼,意思是不能。“那我先出去,有可能会顶到你,我错了,真的对不起,乖,已经没事了,别怕。”我说着扭动身体从赖狗身体下面钻出去,还是不小心顶到了她,她的背再次撞在底盘上,她疼的已经说不出话来。
我爬出去以后立刻从侧面把她拉出来,我靠,周围的人,就连砍人不眨眼的老鬼也不住地倒吸凉气。赖狗本就破烂的衣服全部撕裂,臀部看不到一块完整的肉,碎肉和她的灰毛绞在一起,断裂的血管像水泵一样向外喷血,背后肩胛骨那块突出的地方肉少,已经被磨得能见到里面白森森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