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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副模样的殷水流让尚喜微微皱眉,心里首次升起局势并非全在他手里掌控的感觉,实因他这个君上往昔的形象对他而言实在太过深刻。
“老臣倒也好奇,君上如何破解这个三方相互监督,相互合作的死局?就凭君上刚恢复到人脉境界的武道修为和熙夫人的这把夕照剑么?还是被老臣屠戮到只余下一百人不到的狼牙卒?老臣的话或许不中听,如果君上只凭这几样的话,恐怕会很失望。”
三方。
北鄙窦氏雇佣军、营地内应、燕泉君门下,在尚喜心里,没了熙夫人的君上,现在任何一方都能置他于死地。
殷水流仍是好整以暇道:“尚家宰有没有兴趣听本君说一桩趣事,就如本君以前和尚家宰说过的那些故事一样。”
尚喜哑然失笑道:“君上如果还有这等闲情逸致,老臣怎敢不从。”
两个即将生死对决的主仆宛如在对几而饮,殷水流便在帐外大雨的伴奏里徐徐说道:“本君年少时曾和尚家宰说过,本君时常会做些莫名其妙的梦,那些梦境宛如亲临一般真实无比。在那些梦里,本君去过和本方世界截然不同的一些其他国度,待到梦醒时分,仍然会记得其中的点点滴滴,无一处遗漏。”
尚喜微微皱眉。
殷水流所说,对于当前形势而言,实在是相去甚远,而他印象当中的殷水流从来不是无的放矢之人。
“纵然是梦,许是太过真实的原因,本君不止一次认为,本君会死于那些梦里国度里,尤其是在一个名为‘万毒山庄’的地方。和我们所处的本方世界相比,那方世界的万毒山庄拥有本方世界所没有的各种稀奇古怪的毒物,能让庄内用毒高手杀人于无形,令人怎生戒备都防不胜防,本君现在都还记得一同前往梦里国度的伙伴是如何惨死的。”
殷水流的沙哑声音宛如梦呓,尚喜心里的警兆忽然大作。
不对。
这个模样的污妖君实在太异常。
“那场梦境,本君这一方因为内讧,致以暴露行迹,本应当全军覆没,连本君也难逃厄运,所幸一个叫扈红药的姑娘救下了本君,她是万毒山庄的少主人。所谓姑娘,是对淑女的称谓,和本方世界不同,那方世界的陌生女子不可以淑女相称,亦不能称之为娇娇或是姜女,她们的姓氏已经合二为一,不再区分开来,扈可为姓也可为氏。”
“尚家宰见惯了本君身为殷氏子应有的做派,当不会想到,本君在梦境里是如何活着的,本君身为俘虏,不仅需要低声下气的讨好扈姑娘这个万毒山庄的少主人,还有扈夫人这个骄纵女主人,更有寡居娘家理事的扈庄主之妹穆夫人……”
殷水流忽地低低笑出声来,且拿手掩唇,尾指翘成兰花,何止是妖娆,以他的姿容相衬这动作,已有了几许女郎的妩媚。
尚喜看得瞠目结舌,连对殷水流的警备也一时忘了。
他陪伴殷水流二十载的时间,这副模样的殷水流,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尤其殷水流此时尖细阴柔的低笑声不再嘶哑,几乎让人怀疑面前的人是否还是往日的污妖君。
这种失态只是一瞬。
殷水流的兰花指变作捏紧的拳头,几乎将指尖陷入肉里,他的声音重回沙哑,和之前的不疾不徐相比,多出了许多恼恶。
“忽然没了和尚家宰多说下去的兴致了,尚家宰只需知道一点即可,在那些梦里国度里,本君虽然不能拿回任何东西,却可以记住许多东西。而在万毒山庄,本君记住了一个混合毒方,因为这个混合毒方,本方世界有材料可以制作出来,所以本君印象尤为深刻,且在梦醒过来后拿人做过试验,对我们这方世界的人体虽然效果减少,却仍有奇效。”
尚喜徒然色变。
商殷最毒之物为鸠毒,拿鸠羽稍粘酒水,入人腹便可夺人命,只是鸠毒之物脉力可辨,多用于君赐臣死。
他不知道殷水流的梦境之说是否真假,却在这一句里,看到了殷水流的有的放矢。
“君上说的好趣事。”
尚喜凭借多年的权柄,不乏滋补人体,助长武道修为的资源,这本就是太阴寺人的青云之路之一,多少人求之而不可得。
第一重真门境界的天脉修为加以修炼初成的《厥阴剑术》,能让尚喜在现在的殷水流面前满是掌控之意,只是殷水流说完这个故事,他稍运内息,顿时一脸惨白,积蓄在丹田处的内息竟半点通脉能力也无,而且只是这一瞬的运息,丹田几乎险些炸裂,疼得他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是那血香?”尚喜惊怒出声。
“不。”
殷水流看着尚喜如料想当中中招,知道他死里逃生的第一步已经成功,柔声为他解惑道:“那血香不止没毒,饮尽其血,反倒是大补之物,只不过对于我方世界的人体而言,效果远不及精米之类,实属鸡肋,让尚家宰没有丝毫提防之意的是此物。”
“怎么可能!”
殷水流指着的东西,是几案上残留的芈楚熏香。
此物出自南方芈楚国,对于武道修行有莫大好处,对比精米的价格,芈楚熏香在贸市上要昂贵许多。
“此物自然也没毒,不然芈楚人怎能以此物入市。本君和尚家宰说过,这是混合毒方,芈楚熏香加以这方世界只有本君才会配置的人血飘香,两两相加,便成了十足要命的剧毒之物。对寻常人而言只需一息时间便能见毒效,对尚家宰如此修为的人,则需要百息方可深入丹田,本君刻意和尚家宰闲聊这么久……”
“难怪你剩余的芈楚熏香已不多,这些时日却日日焚香和我分享,我只当你是自暴自弃,原来是包藏如此祸心。”
尚喜恨恨不已,不止打断殷水流的说话,更以你我来称呼彼此,显然心绪大乱,再没了前面的作态可言。
殷水流笑吟吟地欣赏着尚喜的气急败坏,从怀里取出一个药丸道:“尚家宰,此为解药,你自是不想死,而本君也不想,那我们何不来谈谈一起活下去的交易?”
尚喜抹去唇角的淤血,死死的盯着殷水流掌心上的解药,忽地喋喋怪笑出声道:“老臣本不应当小觑君上,依照计划行事以来却一直不曾把君上考虑在内,致以现在被君上的反手所制,不过老手亦有后手安排,君上手中救命之物,老臣唤人来拿,就不劳烦君上亲力亲为了。”
狞笑着朝着帐外低喝道:“哑奴,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