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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背着箭壶的章旻青站到了步射的拦绳之后,凝神摒气射出了第一箭。箭中了靶垛却没射中红心,他的身后响起一片可惜的叹息声,
此刻,同样站在场边观看的杜季新心里无比的紧张,默默的在心里求神拜佛,希望章旻青射得不要太准。
在上一场骑射中,章旻青大发神威之后,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丝懊悔,懊悔自己太过大意。
卫里的军学,每季都要考较,所以,他对龙山卫这帮人的武艺水准是有个大概的了解的。可这个章旻青虽然是卫里的子弟,却并没有在军学读书,而是去了鄞县拜在大名士沈泰鸿门下读书学文。
在他想来,一个学文的书生,在武艺上肯定不会比军学里那些天天都要练习,时不时的就要考较的军学学生更强的,这才是他敢于立下与章旻青的赌约的根本原因。
可没成想,这个书生竟然是深藏不露,文章写得好,武艺也同样不弱。虽然他自己也是纵马在一个来回的两趟中就射完了九箭,可比起章旻青在第二趟的大半趟里,就连射九箭,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至少,他觉得在腰臂的力量上,未必就比章旻青更强。有一刻,他甚至怀疑,这是章旻青有意扮猪吃虎的在阴他。直到看见章旻青射完九箭,连下马都有点困难时,他才打消了这个怀疑。
到底是学文的,不懂运力的技巧,一味的强行运力,这下吃苦头了吧。
现在,轮到章旻青上场了,全场最紧张的,绝对是他了。他满心期盼着章旻青在射箭时脱靶,那怕只有一支也好,这样,这场他就赢定了。
站在场上的章旻青,看到第一箭没中红心,他并没有急于射出第二箭,而是放下刚才已经拈在手中的箭,附身从地上抓起了一把细土。然后他伸出手,任由掌中抓着的细土一点点的洒落。
稍有点军事常识的看官们,当然能明白这是章旻青的测试风向和风速。可那个时代的人怎么知道啊?在他们眼里,章旻青这个举动,无疑是神秘的,放佛有祭祀时的那种祈祷神灵护佑的味道。
等到手里的细土撒完,章旻青有闭上了眼,嘴唇翕动,似乎在念念有词的念叨着什么,这就让人觉得更神叨了。而其实,这只是章旻青用已知的距离、箭的重量、大约的初速、风向和风速在做计算而已。
终于,做完这一切的章旻青再次拈起了箭,张弓搭箭射出了他的第二箭。
正中红心!
几乎所有在场的,刚才以为他在祈神的人,此刻脑海中都不约而同的浮现出同一个念头:神灵护佑!这是神灵护佑!
倒是一直在祈祷章旻青脱靶的杜季新不相信。他若有所思的也俯身从地上抓起一把细土,伸出手让细土飘洒下来,细细的思索着。
随着这支正中红心的第二箭,章旻青接下来的七箭,除了一支偏出的红心外,其余六支也都射在了红心里。九箭全中,七中红心。比同样全中的杜季新的五中红心多了两箭,胜负结果不言而喻。
芦棚内,刘元白满意的捋着下颌的短须,高兴的合不拢嘴。章旻青不负他的期望,力夺骑射、步射两项第一,加上他认为十拿九稳的策论,五项考试,三项第一。只要武技和气力两项合格,已经让他有足够的理由点章旻青为武案首了。
而在杜季新这边,他的跟班此刻也都有点不知所措。因为此刻的杜季新神情木然,只是在嘴里不停的轻声自言自语,离他近的人只能听清他在念叨:“他会算风,他会算风……。”却不明白他念叨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这些人当然都知道杜季新和章旻青的赌局。眼下,虽然还有三项比试,杜季新也未必会输,可杜季新的这个状态,让他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中午短暂的休息之后,下午继续余下来的各项比试。
杜季新虽然奋起神威,在武技、开弓和号石这三项中都选了最大号的出号弓、出号刀和出号石。但章旻青也不甘示弱的在弓和刀这两项上,跟着选了出号弓和出号刀。这样一来,这两项上,杜季新和章旻青之间,只能算是平手。
只有在选号石的时候,章旻青没再跟着杜季新选出号石,而是选了差一等的一号石。可这个比试的胜负,已经无关大局了,最多算是章旻青给杜季新留了点颜面。
两胜两平一负,在总的比分上,他已经赢了,杜季新没有任何的机会翻盘。
随着最后一项举号石的比试结束,刘元白宣布今天在校场的各项考试结束,所有今天考试合格者,明天辰时中到县衙报到,参加策论的考试。
众考生和在校场看热闹的人,开始逐渐散去。
章旻青和贺海养他们收拾好东西也准备回他们落脚的杨家西跨院。正准备要走,却被杜季新一帮人再次拦住了。
看到这个景象,章旻青心里顿时燃起一股怒火。赌局已见胜负,自己并没找过去为难杜季新,这杜季新难道还想节外生枝的再起波澜不成?现在,主考的县尊刘元白已经离开校场,说不得,只能和杜季新他们武力相向了。
就在章旻青准备招呼大家动手的时候,一个意外的景象让他半晌没回过神。
之间领头而来杜季新,走到章旻青面前,竟然噗通一声,单膝跪了下来。
“季新之前狂妄,不知天外有天。但季新愿赌服输,今后,凡是与章公子同处一地,必奉章公子为兄。只是,季新有一事不明,还请章公子为季新解惑。”
章旻青没想到,杜季新并不是来节外生枝的,而是来践行赌约的。
虽然他没说做章旻青的跟班,可这句“凡是与章公子同处一地,必奉章公子为兄。”已经表明了态度。奉比自己小几岁的章旻青为兄,就是自居从属地位了。
杜季新的行为,让原本满腔怒火的章旻青顿时大起好感。这人虽然纨绔了些,也狂妄了些,可拿得起放得下,愿赌服输,倒也不失男儿本色。
“有话起来说,你有何事不明?”
回过神来的章旻青上前拉起了杜季新,然后问道。
“章公子可是会算风?”
杜季新迫不及待的问道。
“算风?哦,我明白你在说什么了。那不是算风,而是算箭,或者说,算箭路。在计算中,倒是确实算了风对箭的影响。”
听到杜季新的问题,章旻青也有一瞬的愕然。但他马上明白过来杜季新在问什么,于是解释道。当然,他无法用后世的弹道这种名词去解释,那样怕是会越解释越乱,于是他自创了一个让杜季新能理解的名词——箭路。
“箭路?嗯,对!是箭路!章公子那就是会算了?可否能收季新为徒,教授季新这箭路的算法?”
杜季新低着头念叨了一会,又提出一个再次让章旻青意外的要求。
“这……。”
章旻青沉吟起来。此刻,眼前这个今天曾经数次羞辱他的人,此刻给他的感觉只有一个,那就是“前倨后恭”,虽然认赌服输的做法,让他对杜季新的看法有了改观,可眼前的这种变化,还是让他难以适应。
“学无长幼,达者为先。军学里的先生们,他们可不懂这个箭路的算计。如果章公子为向前季新的冒犯而生气,季新认打认罚。经过今天的比试,季新是真的知错了。”
习武之人,尊奉强者。看起来,杜季新是真的被章旻青的箭术折服了,他的姿态越放越低。
章旻青突然发现,自己又掉进了一个麻烦里。
虽然箭矢、投枪、投石机之类的冷兵器时代的远程杀伤性武器涉及的弹道学,没有热兵器时代的枪炮火箭那样复杂,可也涉及到数学、物理的不少概念性理论。譬如重力理论、抛物线、空气动力之类。
在这个时代,要想讲明白这些,无疑是困难的。更何况,章旻青自己懂得的,最多也就算些皮毛而已。他在射箭时对箭的落点的修正,更多的也是凭借着后世的经验做出的修正。若要让他讲明白理论性的东西,真的太难了。
“已经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就算有再多的冒犯,就凭杜兄刚才这一跪,旻青也不会再放在心上。只是杜兄想学的这个箭路的算计,恐怕旻青现在真的无法教给你。
这不是旻青挟技自重不愿意教,而是有许多道理,旻青我自己也还没有完全清楚。但是,旻青可以把自己如何做的修正的方法告诉杜兄,与杜兄共同切磋。”
没办法,章旻青也只能放低姿态来为自己解套。至于拜师,他现在是万万不敢应承的。
“章公子大人大量,不计前嫌。不过,季新却要表一下诚意。这样,天色已晚,季新就请章公子和各位兄弟去进点酒食,一来当做赔罪,二来也借此机会,向章公子讨教点箭术。”
杜季新闻言大喜,尽管章旻青没有答应他拜师,可章旻青答应了告诉他射箭的修正之法。这对几个时辰前,双方还视若仇雠的他们来说,能够化敌为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他执意要再摆酒赔罪,以示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