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韵清介绍起来:“这是你阿叔,是你父亲的兄弟。他也是个英雄,打鬼子的。”
阿喜呆呆望他,终究认生,虽想过来,却见他少了个手臂而有些害怕。
徐老爷吩咐:“韵清,吩咐厨房里多加几个菜。”儿子回来,总要好好团聚一番。
晚上一桌人坐在一起,那徐老太太陪坐在徐柏华身旁不肯离了一步,这倒叫阿喜吃起醋来:“奶奶是不喜欢阿喜了吗?”
徐老太太笑道:“你这阿叔八年不曾回来了,奶奶好不容易才见着,不过奶奶最疼的还是阿喜啊!”
阿喜不肯:“我不信,我天天陪着你,倒不如个八年都不理你的阿叔?”
这番答话叫众人笑翻,阿喜自是不懂他们笑什么,柏华却来抱他:“阿喜,是阿叔不如你懂事,走了八年才回来,我还要多谢阿喜陪伴爷爷奶奶呢!”
“我爸也走许多年,他回来怎么不见来奶奶这样欢喜?”童言无忌,他一语道破关系,倒叫徐老太太脸上有些挂不住。
韵清将阿喜叫过来:“阿喜,你爸虽不回来,不是有你和妈陪着爷爷奶奶吗?”
阿喜左想右想,点头同意:“倒是有些道理,阿叔,你没了手臂疼不疼?”
柏华笑道:“若是疼,阿叔脸上怎么还会笑,该哭才是。”这孩子机灵,他也觉得欢喜。
阿喜又作深思状:“也是,阿叔我替你夹菜。”有了这孩子,一家子着实热闹不少。
饭后,徐老爷大醉不省人事,韵清正张罗房间给柏华住下,这房子小,她正愁怎么安排,却听柏华说:“嫂子,不用麻烦,我这就要走的。”
韵清挽留:“回来了怎么说也要住几天。”
他不敢看她眼睛,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行,我得马上走,嗯……这鬼子是打完了,不过国共之间只怕早晚要打起来,到时候我和大哥……”
韵清自是不懂国家大事,她只记得柏言对她的承诺:“你大哥说了,这日本人打完了,他就退役回来。”
柏华心头一惊,不知是忧是喜:“是吗?那大哥他现在……”
韵清解释:“这日本人投了降,不得收拾战俘吗?想来也没多少日子了,他答应了我,以后不会再分开。”
他听得心酸,那眼泪就将要落下来,许是酒多的缘故,他今天很有些口不择言:“想不到,我当年任性,倒成全了大哥,呵呵!”
韵清忆起往事,已然不放心上:“许是缘份使然吧!”
柏华见她一笔带过,心中失望:“若是我没有逃婚……我……大嫂,是我对不起你。”
韵清怕他说些挽不回的话来:“你不必说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早就释然,还有,那些过往,你不必再提。”
他喝了些酒,有些失态,看着自己当年心爱的女子,一颗心整个人全在自己亲哥哥身上,心就莫名绞痛。原本,守着她的应该是自己,如果当初没那一出,应该跟她是对双宿双栖的夫妻。他的心里无比的嫉妒,他的哥哥从不和自己争强或者说不屑跟自己争强,到头来,却什么都得到了最好的。
他也不和两老道别,只和韵清说了一句:“我走了。”便没再见到他回来。徐老爷倒是看的开的,也不问他来去,倒是徐老太太大哭一场,她终究费了许多心血在他身上,割舍不下也正常。韵清事后怪自己怎么把阿四那回事给忘了,想想自己真是不该,柏华这一走,这事不知要拖到何年何月去。
于生意上,韵清是毫无头绪,可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徐老爷自是不放心,要跟着的。招揽工人,修缮厂房,机器采购,一堆的事情摆在她面前。人一忙,脾气难免火爆,她心中暗自责怪徐柏言怎的还不回来。这阿喜越发的调皮,他如今跟了街上一帮小屁孩儿,日日一处捣乱,时有邻居上门告状。韵清见他这般不听话,气起来就要动手,还罚了他不许吃饭,那阿喜嘴上却是厉害,韵清说他一句,他便有两句三句的顶回来。韵清无奈,总搬徐柏言出来吓他,他才收敛了一点。
那日韵清又罚了他立墙角,正吓唬他,却听见外头传来个女声:“哟,有你这么当娘的吗?好歹也教过几天书,就不知道以德服人的道理?”
韵清听得声音熟悉,回头一看,果然:“你几时回来的?彩平,我想死你了。”
彩平自是笑语晏晏,与那时在长沙大有不同,如今气色很好,神清气爽的说起俏皮话来:“你瞧瞧,也就我想着你,你几时上我家去打听过我?”
韵清埋怨她:“我只当你回来也是往徐州去的。”
这倒也说得过去,彩平本就只是玩笑,不与她认真:“我跟宗文说了,这些年在外许久,想安定下来,陪陪父母,他倒也同意,反正这边也缺着师资,便回来了。”
韵清也是欣喜,她两个又能在一处,多少有了个说话的伴:“那便好,阿喜,快过来,这是你彩平姨母。”
阿喜却刁钻:“你不是才罚我站吗,我这过去了,算是站了,还是不算呢?”
韵清叫他问得无言以对,又要发火:“你这孩子……”
彩平拦了她:“哎,韵清,你这样教不了孩子。”她便朝阿喜走去,“你叫阿喜?”
“嗯!”
“今年几岁?”
“虚的六岁,实的五岁。”
“那你可愿意跟姨母去学堂里上学?那里好多跟你一样大的学生,都在学习。”
他本就缺了伴,一个人一直在一堆老人妇女中打转,现今听着有许多与他一样大的朋友,果然动心,却又自负:“真的吗?我自小也跟了我爷爷学习,不会教的全是爷爷教我的吧?”
彩平见他那样子不觉了笑,不过到底是个孩子,这样自负,自然了容易对付:“你要不要去试试?”
阿喜本就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哪能让彩平吓了去:“试试就试试。”
彩平很是喜欢这么个小男子汉,她家的徐生却与阿喜另一个性子,便想将他引去,叫他两个相互地中和一下:“要不你现在就跟我去我家里,我这里有个徐生哥哥,他便是学堂里的学生。”
阿喜转头询问韵清:“妈,你让我去不?”
她也正犯愁,彩平愿意管,倒说不定真有法子:“去吧。”
彩平拉着阿喜便走了,吩咐了韵清晚些时候去接。韵清想这愁有的孩子的,这会能得一时清静也是高兴。
彩平家里跟韵清家里很近,走个三五分钟便到了,她看看天将擦黑,便与秦妈去接阿喜。她还是在徐生两岁时才见过他,便带了盒糕点去。
彩平家院子里一片欢声笑语,她老远听见,有些羡慕,柏言回来,家里也该是这样热闹模样吧。推门进去,却见许校长正与个身长玉立的十岁左右的孩子在下棋,那小孩一本正经,很有些儒家学士风范。
“这是徐生?”她轻轻绕到彩平身后。
“轻点声,别吵着他们下棋。”这个袁彩平,也就是韵清知道她性子,哪有这样待客的,一般人非生一肚子气去。
许宗文瞧见,放下手中棋子:“徐生,今天家中来客了,就下到这里,明日继续。”
“嗯。”
阿喜正围在桌边,瞧见他母亲,跑过来要抱。到底骨肉亲情,韵清早忘了刚才的不快,一把抱起来。她过来摸徐生的头:“徐生可还记得我?”
徐生摇头:“我那时候小,不记事,不过我娘常提起你,我猜你是我韵清姨母。”
“你倒是猜的准,”她将徐妈的点心送到徐生手,“拿去吃吧。”
阿喜瞧见早跳了下来,徐生不紧不慢地接过来:“谢谢姨母。”
阿喜却抢了来拆,韵骂道:“你这孩子,怎么这样没有礼貌?”
徐生将阿喜手里的夺过来:“这是你娘送给我的,你要是想吃,得先经了我同意。”
阿喜一向会撒娇,家里那些个老人全吃他那一套:“徐生哥哥,阿喜流哈拉子了,你就给一块呗?”
徐生却是一本正经:“不行,你得先和你娘认错。”
阿喜无奈,转过身来朝韵清深鞠躬:“妈,我错了。”
徐生再说:“你表现不错,奖励你一块。”阿喜开心地接过来。
韵清却是惊奇,怎么自己也管不好的孩子,倒对徐生服服帖帖的。彩平自拉了她去叙话,许宗文却和岳父去研究学问,两个孩子院中嬉闹。
只听彩平说道:“韵清,我听说柏言父亲打算重办染厂?”
韵清叹气,她颇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是啊,柏言还没回来,柏华又不着家,抓了我当壮丁,你说我可不可怜?”
彩平有些担心:“你一个女人家,有那份底气?”
韵清不服气:“怎么没有?一家子的老小,全指着它过活呢,我是那能壁上观的人吗?”
彩平觉得她这些年过来,经了许多事,但应得坚强了,虽还有些担心,但还是鼓励:“我倒是佩服你的,敢情是要做个女强人?”
韵清无奈笑笑:“哪有你这样取笑我的,不过为着生计,等柏言回来,我身上的担子不就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