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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懒得跟她计较,女人总是不知足,不管哪儿的都一样,这是他多年得出来的结论,既说不清楚,就让她自己去猜:“那你还听不出来吗?哎,带我去瞧瞧嫂子吧,我也好带些消息回去。”
李氏真个将他带去瞧韵清那模样,她原本想着阿奇将她的惨状回去与柏言一说,柏言总会回来的,不想先将那阿奇吓呆了。她面黄肌瘦,气息不匀,跟从前那个风姿绰约的女人完全不是一个人吗?阿奇不忍直视,没看几眼便逃了出来,任他见惯血淋淋的战场,却见不得一个女人日渐消瘦憔悴。
李氏不忍吵醒她,随着阿奇出来,两个窝到自己房里说悄悄话。
她跟呆坐那里的阿奇哭诉:“你可瞧见了,这个模样,柏言再不回来,就要折磨死的。”
阿奇却是怎么也想不通:“不是说怀孕吗?应该挺个大肚子,面色红润才对,这这……这跟得了绝症似的……”他见过的孕妇一向是大腹便便,模样笨拙可笑的。
李氏听不得那和吉利的话,骂道:“闭嘴,你乌鸦嘴,呸呸呸,我问才郎中了,说是也有这样的。”
阿奇却像受不起这惊吓:“那我宁愿不要孩子。”
李氏却是不同,她一向喜欢孩子:“没个孩子能成长久夫妻?你不听你父总说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吗?”
阿奇顶烦之套,这也是他总不着家的原因,他一向异想天开:“那便抱一个呗!”
“总不是亲生的吗!”李氏终归有些守旧,那长在骨子里的劣根,总是难弃,再说,这长辈也是不肯的,那菊花不就是为着这个原因备下的!
阿奇好生相劝:“大姐,你若生不了,我一定不嫌弃你,只要你好好儿的,但有一条,再别跟我提收菊花这事。”
李氏听得两脸颊绯红,这不是跟她表心迹吗?这话说得她心里痒痒的,动作也忸怩起来。
阿奇见她脸上红扑扑的可爱,不由得亲了一口上去,李氏脸更红了,却没有躲闪。阿奇壮了壮胆,将她脸捧过来,狠狠地吻了下去。他久在沙场,少有男女之事,正如头饿狼扑着食,将她啃个精光。
李氏头一次尝这做女人的滋味,才晓得这女人为何都这样善妒,便是韵清这样温婉可人的,不也是对那叶琼恨之入骨吗。她想想自己还傻乎乎地要将菊花给阿奇做小,要当时阿奇应了,那她现在真是要懊悔不已了。
她同阿奇商量道:“我如今跟你做了真夫妻了,这菊花可怎么办才好?”
阿奇见她旧事重提,吓得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大姐,你是着了魔还是怎么的,再跟我提她,我就不回来了我。”说罢便要去寻衣服走人。
李氏顾不得羞,光着只手伸出来,一把将他拽回来:“我不是这意思,我现今也不想叫她跟你在一处,只是我当初许了她,你说这要怎么收回来才好?”
他这才有些服软下来,收回伸出去的腿,一脸不屑:“就说我不要她呗!”
李氏觉得不妥:“这也太伤人了,不如这样,我给她找个婆家,多给些嫁妆,你说可好?”
阿奇赞赏:“这才是正理吗,你去办就好。对了,你可有家里的消息?这么些年不着家,也不知道我爹我妈怎么样了,我也真是不孝。”
李氏双手环在他脖颈里,无限温柔道:“你别急,我明日便托人回去打听,要是他们肯,便接了他们来,我到外头买处院子,一家人住在一起,好不好?”
阿奇倒对他另眼相看起来:“你倒财大气粗,你这饭馆这样能挣钱?”
李氏凑到他耳根处:“这饭馆能挣几个钱,我跟着孙太太做生意呢,挣了点,买个屋子宅子什么的还是买得起的。”
他想不起跟她相交的有哪家姓孙的来:“哪个孙太太?”
她笑他健忘:“就是跟韵清最要好的,叫赵若琳的。”
哪知道阿奇一听这名字,又一骨碌跳起来:“这个泼妇?你们怎么跟她搞在一起?你不晓得他男人死了,怪到柏言哥头上,要去跟柏言哥拼命啊?”
李氏不曾晓得其中蹊跷:“有这回事?我看她对韵清挺好的呀!”
阿奇又摸了不摸头,不置可否:“莫不是改邪归正了?”
李氏却觉得平常:“人家死了丈夫,吵闹几句也是有的,怎么就把人给看扁了?”
这两看,阿奇鲜少跟她们接触,觉得李氏说得也有些道理:“那最好,总之你最好长个心眼,防人之心不可无吗!”
两人推心置腹,俨然老夫老妻。那阿奇想,既然自己请了丧假,不如借这机会多休几天,陪陪这老婆也是好的,于是便安心住下来,天天好吃好喝,还有女人伺候,把他弄得乐不思蜀。
韵清这里仍是昏昏沉沉的,每日颠倒黑白,吃了吐,吐了吃,为着肚子里那小生命,跟自己做着斗争。她经常梦见徐柏言一身是血的场景,每每吓得惊醒过来,于是越发珍爱那小生命,但凡郎中开来的安胎药便都吃了,许妈那偏方也不曾歇下一日。
阿奇住了七日,他是算着这头七一过,应该要走了,李氏不晓得他这骇人的心思,嘱咐他将消息转告柏言,无论如何将柏言劝回来一趟。阿奇领了命,回军中去了,这回他倒是将这事放在了心上,只是才到军营便被关了禁闭,理由当然是上头知道了他家里没死人,说他撒谎回去,属渎职,念他初犯,关一个月禁闭了事。
李氏等不着消息,更等不着人,便猜这事要么阿奇办事为牢,要么徐柏言心狠,这犹犹豫豫间,韵清倒是渐渐好起来了。虽还觉着这个没味,那个味又不对的,到底是能吃些东西了,也不吐了,不过是挑食些,但她这开饭馆的还愁她这两口吃的?
等她过了四个月,那老郎中来替她把脉,直直点头,说是可以下床了,就是还要加强些营养什么的。那老郎中来她这里勤了,总不见这家的男主人,也探听了些风言风语,他看这太太年轻,又是个通情达理的,便支走了许妈,有心开导她几句:“太太啊,我知道你家男人是干大事的,这家顾不上也是有的。这女人呀,心胸就得豁达些,男人就算有什么错处,也是年轻不懂事,瞎折腾的,等上了年纪呀,就知道还是家里好呀。”
他时不时揪一揪他那泛白的山羊胡子,仿佛很有乐趣:“不说别人,就说我,别看我一把年纪,年轻时也觉得自己风流倜傥,很是看不上我家那老婆子。在外头很是混账了几年,直到把家底都散尽了,不得已才回了家。一看还是家里的老婆子在等我,照顾着一家老小。把我悔得呀,后来我就正经地行医,将家当都交给她来管,虽说没有大富大贵,倒也衣食无忧。我到今天还记着她的好呢。她这些年操劳,落下了些病根,我是一日三餐的药,都亲自端在她手里,哄着她喝下去。”
他说得有些激动,那一眼眶子老泪,像是马上就要落下来,却又突然收了回去:“太太,我说这些啊,不为别的,不过是想你心里不要结了气,跟我那老婆子一样,年轻轻地落了病在身上,到你家先生浪子回头了,却没福享受。”
她知道这郎中一片苦心,人家与你无亲无故,肯这般推心置腹,怎不令她动容:“多谢大夫,你这不光医病,还医心呢,真是医者仁心。”
他赶紧推辞:“不敢当,不敢当,太太若是听进去了最好,若是没有,就当我讲了个别人家的闲话,左耳进右耳出便好。告辞!”说罢,便拱手退了出去。
韵清触动颇大,连这郎中都看不下去了,自己这是有多消沉。许妈又端来些药,她一口气喝了,就要下床来。许妈大惊:“太太,你这是要做什么?”
她感念许妈贴心,微微一笑:“你也听大夫说了,说我可以下床走走了,天天躺在床上,我不嫌闷,他也要闷坏了。”她轻轻搓着自己的小腹,虽有些隆起,却不明显,不明就里的,是看不出她怀孕的。
许妈见她说起俏皮话来,心下大喜,将手头的药碗扔在桌上不管,先扶了她下楼去散散要紧。
自那郎中说过那番话,她心里活泛许多,渐渐饭量大了,吃起东西来也不那般挑了,人见着就那样长起来。脸上有了血色,肚子渐渐隆起,心情也渐渐开朗,许妈经常见她抚着肚子跟孩子说话,很是欣慰。
阿奇那里终是传了消息过来,说是徐柏言肯回来,李氏气极,恨不能亲自就上门去将他押回来,在电话里将徐柏言一通地骂。她这气一出,便权当他是个死人,不再提。不想两日后一早,她才到店里,徐柏言已经等在那里。
李氏讽他:“这什么见,把您给吹来了?”
他不辩解:“大姐,我不能回去见她,我怕气着她,你能不能把她约出来,我远远地看她一眼就好。”
李氏断定是他对不起韵清:“果然是你对不住我家韵清,你倒是说说,你是让哪个狐狸精给迷住了。我就说韵清这么个温柔性子,怎么就那么不听劝了。”
他恳求:“大姐,我只想见她一面,还请你成全。”
李氏瞧瞧他那样窝囊,心中的气愤竞化作了心疼,到底他是韵清肚子里孩子的父亲,还指望他们早晚能破镜重圆呢。